回到明徽阁后,何昭昭屏退众人,独独留下风微。 风微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圆筒,这是她昨夜往尚局刘姑姑处拿到的,何家寄送给何昭昭的密信。 刘姑姑当时说:“忙完采买后,我特意往何府走了一趟,当时已经久候了一个小侍从,与我攀谈几句后将小圆筒偷偷在我手心里。” 风微开口:“那你……” 刘姑姑不等她说完,摆摆手忙道:“这里面的我可什么都没看!” 风微低头看了眼圆筒,上面用纸张封上了口,加了一个“何”字的印,如若刘姑姑把这个东西启开,必定留下痕迹。 风微放下心来,将金锭子在刘姑姑手里:“这是娘娘的好意,多谢姑姑了。” 明徽阁中,何昭昭把小圆筒拿在手中在灯下比看。 只是个简单样式的竹筒,这样的大小只能装下小的密信,或者几粒药丸与小香珠,别的就装不下了。 除开书信,何齐大抵不会再给她送什么。 她看着上面加盖的何家印,印清晰,不像仿造。 她当时还在林家时,何齐给她送的就是这么一封加盖了“何”字的书信,因而见了之后,知晓刘姑姑在传信的路上应该没什么差池。 风微回她:“刘姑姑说这是何府的小厮专门在府门外等候,个她的。” 何昭昭拆了上面的封条,将圆筒的帽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个卷成小筒的书信。 她的心顿时跳动得厉害,对于这封书信充好奇。 这是她入一年以来与家里人的首次通信,还是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进行通信的。 她之前不肯写信给家里,一是觉得无话可说,她与父亲十六年后才初初相遇,十六年父女荒废的时光里,她反而把舅舅当成了父亲。二来她仍耿耿于怀于父亲将她作为何家更进一步的垫脚石派她进,而意图成全何霜梦对于魏王的恋慕之情。 己所不,勿施于人。何霜梦做不到、且不愿意要的,偏偏让她来承受。 但那封密信,送也送了,这封回信里,父亲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那样一个视她为工具的父亲,是否会听取她单薄的劝告,更改自己的举止,至少将功补过,不教陛下如此怨恨何家,给何家、给他自己留个一线生机。 风微见她这样紧张,将信拿着指节都发白,又怕把信毁了,就是不打开:“主子,不如晚些时候再看?” 何昭昭摆了摆头,叹惋后,把信打开。 风微没探过头去偷看信里的内容,只见何昭昭的面由平静到皱眉,看完后书信后,将信成一团,一句话也不说。 她虽然不说话,但抿着双,神思凝重,没捏着信的手握成拳,很是用力,连拳头都有些发抖。 风微忧心地问:“信中说了令主子生气的话?” 何昭昭闭上了双眼,兀自去梳理信中的内容,一遍遍反复父亲在纸条上所说的话,越想越难受,再睁眼时,眼里涌出泪来,滑过面庞,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风微一阵心惊。 何昭昭道:“不是生气,是悲凉。” 或许是入后风波渐平,除开何霜梦设计的闹剧以及三清殿的偷听外,她没什么大的挫折,也正因为这样,让她误以为困难磨尽,苦尽甘来。 她高估自己在何齐心目中的地位了,虽然是女儿,但归到底还是个工具,是个不趁手的工具。 这样的工具,他选择放手了。 在父亲写给她的信中,一方面斥她无用,不仅搅黄了何霜梦与魏王的亲事,哪怕成为了昭容,也不曾令何家在崇帝跟前得过几分宽厚,显然她作为工具却没发挥出功用,枉费何家如此用心栽培她。 另一方面,父亲并未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有所懊悔,反而道尽崇帝的不是,让她不许过问何家诸事,须在崇帝跟前为何家讨得许多利益才行。 再来便是他的下一步行动了。 他在信中说何家另有一名适龄女子,是本家二房的嫡女,也就是何昭昭的堂妹——何云溪。 他自认何昭昭无用,为了巩固何家地位,在崇帝身边安更多的何家眼线,给崇帝吹枕边风,便有意让何云溪进为妃。 但小选已过,大选未到时机,让何云溪进的契机便是成为昭容的何昭昭。 何家嘱意由她亲荐何云溪侍奉君王,倘若崇帝对她有几分看重,又考虑何云溪是个美人,大抵不会太过推拒。 但这关键点,也还是在何昭昭那。 她俨然成为何家的弃子,他们宁愿选择培养另一个能给何家带来利益的人,不愿再接受留在里毫无用处的她。 她明面上仍冠着何家的名姓,如今与何家似乎再无瓜葛。 可何家人也并未放过她,她如灯座里仅剩的一点灯油,让何家不断将所剩无几的能量耗干,最后油尽灯枯,便是她最后的结局了。 她将信中内容一五一十告知于风微,后者眉竖起,一脸悲愤:“何家凭什么这么对您?” 何昭昭反而平静下来了,事态如此,再怎么心悲伤,何家人也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心疼她。 只有自己人才会心疼自己人。 “凭我是个不受他们喜的何家人。” “那咱们也别依着他们,何家想让别人进跟您分宠,也得看咱们乐不乐意!” 何云溪长什么样子,何昭昭与雨细风微皆不曾见过。 但何家能有这样的底气,让何云溪取代她成为崇帝的枕边人,并为何家谋福祉,想必不是什么低端的容貌货。 风微顿时拧着眉,一脸凝重。 如果何云溪真的进了,要是手段还是个厉害的,那她们的主子岂不真的要失宠? 风微担心这个,反而何昭昭倒不甚担心。 这一切全凭崇帝喜好,如若何云溪真的进成为妃嫔,又真的凭借自己的美貌与手段在她之上,那她也认命。 世间本有诸多机缘巧合,她从林昭昭变成何昭昭是其一,代替何霜梦入为妃也是其一,如今被崇帝宠幸又是其一。 往后时局如何转变,她唯有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因此反而不觉得为难。 但她仍旧不于父亲的安排,虽说是暂时平静了,但心口隐隐作痛,不可名表的痛楚漫散到血里,连喉咙都是涩的,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发苦。 甚至在送信时,她心里装着的还是何家,还是她的父亲。但何家从未给过她什么恩惠,更甚一味向她索取,她也并非圣人。 她的心还是的,后路怎么走,一点思绪也无。反而看了书信之后,被里面的那些话搅扰得头疼。 风微看了直心疼:“主子……” 何昭昭又叹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却显得她愈发忧愁:“我累了,想要小憩一会儿,你退下吧。”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