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警同志涉了一会。她的那台车,被警部门拖走。 卫致并没有着急开车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服务区。 他们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 在服务区的宾馆里,卫致坐在窗边一直烟。 江晚月走上去,夺了他的烟,灭掉。从身后,抱住他。 “卫致…” 他没应声。 可是她分明觉到了他浑身都在颤。 “我没事了。” 卫致的手还是抖的。 明明遭遇危险的人是她,应该被吓得人是她,反而她走出来的快,卫致像是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电影,脸惨白,魂都丢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抱住她。 “卫致!”她紧紧地抱着他:“我没事了。” 从这瞬间开始,卫致的眼泪就一直在掉。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是干。类似泪腺失控,看着她,只掉眼泪。 江晚月立马就哭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卫致这个样子。 “江晚月…”他的声音不知道从那个瞬间开始哑掉的,明明在说话,却发不出声。 “我在,我没事了。”她一直在给他揩眼泪,自己的眼泪也哗哗掉。 “我…害怕。”他快要把她碎了,他抱着她,那么紧。 “你别怕…我在。” 大概就是在那一秒钟,江晚月才知道,原来卫致,真的,很很她。 他一直在抱着她,可能得有两个多小时,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才能正常说话。 江晚月一直在安抚他。说起来,他们也的确是绝配,出事的人是她,被吓着的人是卫致,需要安的人是她,安人的也是她。 简直就是魔法打败魔法,卫致的恐惧竟然能冲掉她的恐惧,她脑子都是怎么让他安定下来,以至于自己都忘了,自己也要害怕一下,等想起来要害怕的时候,她好像也就没那么怕了。 “江晚月…” “嗯?” 他就这样看着她,都会眼泪。 他哽咽到说不出话。江晚月又跟着哭了。要是换做以前,这么好的机会,她大概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死命嘲笑卫致窝囊,可现在…她比卫致还窝囊,本笑不出来。 “别再开车了。” 江晚月一愣。 “好。再也不开了。” 他荒谬的提议,她荒谬的接受。 这场偶发事件,真就让江晚月的下半辈子,再也没有自己开过车。 ………… 那晚的事情,卫致和江晚月都没有再提起。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卫致,她?从小到大,最喜看见的,就是卫致吃瘪,卫致跌落云端,连少女时期某个生愿望,许的都是希望卫致变成又脏又臭的乞丐。 只要能让卫致不,她就能炫一桶米饭。 可卫致丢魂儿了,她却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逗他开心。 说起来他除了更忙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只是,他的掌控越来越强了。 他们的手机都给对方装了定位,就算不能及时报备自己在哪,他也必须要时时刻刻知道她在哪。以前她最唾弃的这种情侣行为,成了能给他安全的唯一来源,她竟然甘之如饴的做个被他掌控的囚犯。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能共情卫致的不安全。而且,在同时掌控他一举一动的时候,她也有种诡异的快。即使是不同空间,她知道他在干嘛,她就会很安心。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她现在作息和卫致一样了。因为他不让开车,他每天都会送她去画廊。如果遇到要出其他市的行程,他会送她去高铁站。 虽然不太方便,但他心安,好像不太方便也不太重要了。 江晚月是个顶怕麻烦的,完全配合卫致的这一次,她一点都不生气,而且…好像觉得,不太麻烦… 明明东西掉地下都懒得捡起来。 …… 胡新云因为贪腐被抓了,据说被牵连的一系列人都被抓了。 她收到风声的那几天,卫致刚好去省厅开会了。 真是奇妙,前几天还在地方台新闻讲话的领导,不过短短几就成了阶下囚。从被规到被拘,不过一周不到。 一周前还是众星捧月,呼声最高接任段长滨市委书记位置的胡市长。 一周后就人人喊打,墙倒众人推。 所有落马官员的队伍里,还有一个被判死刑的。据说是和包庇涉黑贩毒有关。简直胆大包天!这个人还和卫致有点关系,他是卫致秘书长位置最有利的竞争者,也是胡新云的人。 查办这件案子的人,是花姐老妈之前的老部下。 花姐一向不八卦他们的事,但这一次,她竟然事无巨细的把这事儿找他老妈打听的清清楚楚。 …… 江晚月闲来无事,和一个中间人聊完采买旧颜料的事后,经过和花芏理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因为茶喝得有点多,点了杯咖啡后,上了个厕所,顺便借个电宝充会电。 回来之后,发现靠窗边的位置,坐了花芏理和卫致。 卫致没有说他与花姐约了见面。 她本来着急开机(定位关了怕卫致找不到着急)的念头,鬼使神差的打消了,他们聊得很专注,没有人看到她。本意上前面吓他们一跳,等缩在他们沙发座背后窜出来… 可猫着身子,躲在他们背后的座位后… 只听花姐道:“你这次动作这么大,会不会招后面上来的一把手忌惮?” 江晚月的动作一顿。皱起眉,身子缩了起来。拧眉继续往后听。 “忌惮?又如何?”卫致冷哼了声。 “你一个比他们职级低的人,拔了他们整一条线,让一群人没有翻身的余地…卫致,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卫致端起咖啡,轻轻抿了口:“他们自找的。” “我知道这次月月的事儿气着你了。可你这样,之后的一把手,怕是不会重用你了。” 和她有关?江晚月越听越摸不着头脑。 “祸不及儿。我已经很宽容了。至于以后,就再说。” 江晚月凝神听完了他们的所有聊天。整个事件的全貌,她也拼凑了出来。 定速巡航失灵不是偶然。是卫致的竞争者使的手段。他们在她的车上动了手脚。 那俩宝马本来是卫致开的,如果不是她提出换车,那出事的…就是卫致了。 其实那人也是急了,那事儿做得的确看着让人抓不着把柄,但却并不能一击制敌。因为出事的关键有点赌徒心态,对方就赌卫致上高速会开定速巡航。 大概是知道卫致会去省厅开会,也知道摸准了卫致一向出行都是自己开车,也有开定速的习惯,才会赌这一把。 不过一个官位,他们竟然想让卫致死。好可怕。 但他,可是卫致啊… 那个害卫致的政敌,被整得最惨。其实,像这样死命想要往上爬的人,是知道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的,在我们国家,和毒相关的事,一旦沾染,永世不得超生,谁都知道碰不得。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离毒远点,黄和赌还有命在,毒…就是找死。 听花和卫致的对话,她估摸能猜到。他并未包庇毒贩,但卫致竟然能让纪委查不出一点病,让那个害他的人不仅落马,还落了死刑。 卫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不得而知,卫致和花芏理也没有展开叙述。卫致能对花芏理说那么多,已经很难了。 当然,花芏理能把从纪委知道的所有事一应俱全的告诉卫致,也是难能可贵。 他们说话,从来都是说一句,留半句,剩下的,不言而喻。 江晚月不习惯这样的对话,却用尽了所有脑细胞去消化。 发生这么大的事,卫致只字不提,大概是不想让她知道。 只听到他们结束这段内容花芏理的最后一句:“如果不是因为月月,你不会下死手的。” 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是知道卫致和花儿有多好的,她一点都不嫉妒,可…心里的觉很奇怪。 花儿知道的事,她不一定知道。她知道的事,花儿一定知道。 她不会质疑花芏理对她的友谊之,更不会质疑卫致对她的男女之。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不够了解卫致。 似乎花儿总是能够立马知道卫致的所思所想,仅仅靠着一个新闻,一条线索,就能猜到卫致在做什么。她和卫致每天都生活在一起,做着做亲密的事,她却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 以前是不想了解,或者准确点说,她有意逃避。现在,她想了解了,可…却不知道怎么走进他。 “上次见你这么疯,还是那年林湾和陈晓晓欺负你们家江晚月的时候。” 江晚月一愣。 “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当年你不过是个高中生,不惜得罪你爸,差点让你们家和你外公家都身败名裂也要整垮林家和陈晓晓一家,现在也是,搭上了你们三代人积累了这么久的政治资源,把整个A市班子都洗了一遍。” 江晚月仔细回忆当年发生的事,发现…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是为了她? “霍子钦的事儿,是你干的?”看似疑问,实则肯定。 “嗯。” “真有你的。他前几天来求我了。要不,给他留条活路?”花芏理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太强求。 “送外卖怎么就不是活路了?多好的营生,我看好,劳动光荣。”在这件事上,卫致完全不给花姐面子。没有断了他靠劳动营生的路,霍子钦霸占着外卖小哥的工作岗位,已经抢了很多好人的饭碗了,他对霍子钦,已经很仁慈了。 “他家境算不错,人大毕业,本就自视过高,这种光荣的劳动他没有那个格局品味。” “自找的。” 花姐点头:“OK。” “比起这个,我听小庄阿姨说,你最近失眠的厉害?” 失眠?她怎么不知道?江晚月心里五味杂陈。 卫致看了一眼四周,她忙缩起身子,再探头,发现原来他是在看有没有烟标致,发现可以烟,他点燃了烟,浅浅道:“这里很好,可以烟。”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喜来这里。” 原来…花姐喜这里,是因为,室内可以烟。 “她都在你身边了,那些有的没有的药,就别吃了。”花芏理微微叹息。 卫致烟的手有些颤抖:“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他说得很轻。 “她总是能抛下我…可…不管被她抛下多少次,再痛,也起码知道…她在。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消失…这件事。”他有些哽咽,说消失着两个字好像花光了他所有力气。其实用死亡更贴切,他却连说那个死字的勇气都没有。 花芏理眼眶一红。 江晚月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们读了那么多年的马哲,却有时候不得不慨一下唯心,说出去谁会相信那天你匆忙给我发个信息,说你心疼得厉害,要去找她,我还让你别胡思想去看医生,结果…真是知她有危险。” “以前我听我妈说她年轻下乡的经历,在那个没有通讯的年代,我爸因为心慌,鬼使神差的骑了十几里自行车,不管不顾也要去找她,刚好赶上她遇到坏男人要对她图谋不轨,正好救了她。当时我还觉得神奇。没想到,你也有了这种经历。” 卫致再次点燃了烟:“有些经历,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有了。你,永远都不要有。” 原来是这样…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花姐大概看到了卫致眼底的悲伤,很和时宜的转移话题:“你看,对面中学特长生招生的横幅…” 江晚月顺着窗外看过去。 只听到花姐又笑道:“说起来,当年月月去乐美考美术,你旷了学生会考生的活,让我顶着,在特长楼等她,然后又被教导主任逮着批评了好久,害我也被批评了。” 江晚月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卫致在楼下等她,那天…他有事? “你说你就不能值完再去?蠢死了。” 能骂卫致蠢的,也就花芏理了。 卫致叹了口气:“我蠢的,又何止这一次?”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透着一股子无可奈何。 “要是不一直在楼下等她,等不到怎么办?” “害我被骂,自己和她去吃大餐!”花芏理哼道:“等下晚饭你买单。” 卫致笑了:“喂,敲竹杠不是这么敲的。总拿已经过的老黄历说事儿,这笔账不是早算过了吗?” “朋友。我听月月说,那家餐厅的菠萝饭和腿很好吃,我没吃过…” 卫致无奈:“朋友。那家餐厅倒闭了。” “我不管,你今晚请我吃饭。托你的福,王珈澜最近总在法院加班,我好久没吃好的了。” “好~我请就是了!我等会给她发个信息。”卫致从来干不赢花姐,谁让他把柄多。 …… 等他们走了之后,江晚月才冒出头。 她给了那个没有惊动她“偷听”的服务生一笔可观的小费。 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 原来他旷了学生会的事儿,在特长楼等了她一下午。只是为了…请她吃腿? 他死那个和他竞争的官员,她姑且可以解释为,她是意外入局,就算没有她,卫致也会铲除政敌。但当年那件什么不惜要堵上他一家去整林家和陈晓晓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 她可以直接去问花姐,可她说不出缘由,她不太想。 或许是知道,花姐知道会告诉卫致? 卫致和花姐之间,有好多好多她不知道的小秘密,好像…都和她有关。 她开始仔细捕捉那些被她忽略掉的尘封在岁月里的记忆碎片。 其实花姐明里暗里和她讲过好多和卫致相关的事,但只要花姐开口,只要提到卫致的名字,她就像燎了尾巴炸的一样排斥,不等花姐开口,她就不想听,或者跑掉。 花姐和她说过那么多次,卫致和林湾不。她全部都忽略。 或许有一个人,能告诉她全部… 而且,一定能保守秘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