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夜半三更,却依旧烛火通明。 劳苑、莫盛宇与邱然三人对坐于大堂,皆是沉默凝。 “大人,人找到了。”幕僚兴奋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份学籍资料。 “这秦轩,与那两人乃是同乡同族,想必对他们的事了若指掌!” 劳苑接过秦轩的学籍资料,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立即下令:“赶紧去把人带来!” “是!”幕僚快速转身离去。 “还是莫大人心细,想到先从今科学子中找人,清那二人底细。”劳苑看向一旁的莫盛宇,拍马称道。 莫盛宇谦虚地捋了捋胡子:“此去桃溪,一来一回起码三天,与其干等着,倒不如先找知情人问问。” “这个秦轩,竟是白鹭书院的学子,想来,会比他那两个同族识相点……” 劳苑与莫盛宇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光。 此时的秦轩,正辗转反侧。 秦竟然敢去知府衙门上告秋闱题! 这件事,秦是昨从王贺之口中得知的。 听到秦越大闹知府衙门的那一刻,秦轩心中的惊惧恐慌,几乎冲垮了他的淡定与理智。 “景辰,没想到你那两个族兄弟,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孤身一人前去上告今科秋闱题,另一个更厉害,直接敲了知府衙门的鸣冤鼓,将这事闹得城皆知。” 王贺之看着秦轩苍白的脸,看似安抚地开口:“不过你放心,知府大人英明,想必不会迁怒,更不会将此事牵扯到你身上。” 王贺之的安,并没有起多少作用。 秦轩知道此事的时候,心中只恨不得时光倒,他那时候就应该直接将秦带回来,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这混球,明明答应了他,不会将秋闱密一事说出去,结果转头就去了知府衙门! 就算秦没有暴自己,可一旦今科秋闱涉及题,那么所有人的成绩就可能会作废!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做到这次科考万无一失,被秦这么一闹,岂不是又要再来一次秋闱?!一想到这里,秦轩心中顿如百爪挠心。 王贺之走后,秦连忙派人出去打听了情况,果然,锦州秋闱涉嫌题一事,已成为苏城大街小巷最热门的话题,不管是不是今科考生,话里话外,三句不离此事。 秦轩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出任何异常。他不敢保证,秦会不会供出自己,若是那样的话…… 秦轩脑海中不由出现各种可怕的后果,一比一焦躁不安。 当书童汇报,说知府衙门来人的时候,秦轩心中一抖。 终于来了。 知府有请,就算是深更半夜,秦轩也不得不起身相。 “秦公子,劳大人有些事想请教,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来人正是那位幕僚,对秦轩的态度还算客气。 秦轩心中胆颤,却还是勉强笑着。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知府衙门,果然比想象中更加威严肃穆。 幕僚将人带去了大堂,劳苑、莫盛宇以及邱然三位上官,早以静候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六章 、朱昭煦 “你便是秦轩?”一见到来人, 劳苑便率先开口。 “正是学生。”秦轩连忙拱手回道。 “此次召你前来,是想问你一些事。”劳苑继续开口,顺便介绍了莫、邱二位的身份, “这二位是今科秋闱的主考官莫大人与邱大人。” 秦轩面一僵,抬眸恰好对上莫盛宇审视的目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借着行礼的动作, 遮去自己心虚的目光:“学生见过两位大人!” “无须多礼。你是秦与秦越的族兄?”莫盛宇单刀直入。 果然是因他们二人。 秦轩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看样子, 秦并未将自己出去。 “回大人的话,我们三人确实是同族兄弟,幼年之时也一同上过族学, 只是……学生前几年便到白鹭书院求学, 与他们联系渐少,算不上稔。” 秦轩是白鹭书院的学子,这一点, 三位上官早已心知肚明。 “你是白鹭书院的学生,想来会比你那两个族兄懂礼得多。”邱然笑着开口, 看似夸赞,实则警告。 那个秦是个愣头青,另一个秦越更是深不可测, 但是秦轩不一样, 他在意自己的前程, 那就有了软肋。 “你那族弟秦上告, 说今次秋闱有人题, 劳大人本想暗中调查, 谁知你另一个族弟秦越却不管不顾, 大闹知府衙门,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邱然着太,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你也是今科考生,应当知道,涉及秋闱密,牵扯甚广,如今他们这样胡闹,就算无事,也变成有事了。” 邱然说的这些道理,秦轩自然知道。可以说,除了在场这三位大人外,他是最巴不得这事尽快消停的人。 “大人所言甚是!”秦轩顺势应和,“我那两位族弟,实在冒失,给几位大人麻烦了。” 见秦轩如此识时务,三人心中意。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清楚秦越和秦的真正来历。 “你那两个族弟,与上将军安荣昌究竟是何关系?”莫盛宇开口问道。 秦轩一怔,他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毕竟秦荐廉与安荣昌是私下好,哪会嚷嚷得人尽皆知?而此前安荣昌带着孙子来到桃溪,也是低调地来,低调地走,就连秦放都不知此事,远在苏城的秦轩就更不知道了。 “学生并不知情……”秦轩心思转得极快,他大约已经猜到,秦越和秦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定然是因为眼前几位,忌惮这位什么上将军。 “学生与他们二人一起长大,秦的祖父乃我秦氏一族前任族长,在当地算是有些名望,但是也仅限于此。至于秦越……他倒是有些不同……” “哦?有何不同?”莫盛宇身子前倾,显然对这话十分在意。 秦轩心下警惕,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说错一句话,他稳住心神,斟酌着开口:“说来惭愧,秦越幼时,曾与学生并称秦氏双秀,只是后来,他上赌博,不务正业,荒废学业,还败光了家业,父母也接连病故,他也在与赌坊打手争执间摔破了头……” 秦轩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三位上官一眼,见他们都凝神细听,更加不敢放松警惕:“……自那一摔之后,秦越失了记忆,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再嗜赌,还学会了医术,替老族长治好了困扰多年的腿疾……哦,老族长便是秦的祖父,秦越也是在那时,得了老族长青睐,两家越发亲厚……” “医术?”莫盛宇怀疑地开口,“自古以来,习医术者,皆需名师指点,多年历练,他如此年轻,摔了一跤就会了?怕不是招摇撞骗吧?” 秦轩连忙解释道:“这倒不是的,秦越曾当众救过一对父子,也替县令大人之母治好过顽疾,桃溪本地还曾传过医仙弟子的故事,想必他的医术是当真了得。” 可秦轩越是这么说,邱然就越觉得秦越这人装神鬼,故玄虚,所谓的与上将军府的情,只怕也是糊人的。 “荒唐,这人听着就像是个江湖骗子。劳大人,你不会是被他糊住了吧?”邱然忍不住怀疑地看向劳苑。 邱然没有亲眼见过秦越,原本就对劳苑所说的话有所怀疑,一个桃溪的秀才,怎么会跟上将军安荣昌有瓜葛?如今又听了秦轩一番话,邱然更是认定劳苑是太过胆小,中了秦越的计。 “这……下官见他身边那侍卫自称是上将军昔副将,不得不谨慎啊……”劳苑连忙为自己解释道。 “这身手好的人,多了去了,讲不定是哪里来的江湖人,也敢冒充上将军麾下副将!”邱然看了莫盛宇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对着劳苑更是言辞烈,“你堂堂锦州知府,竟被一个小小秀才玩于股掌之间!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怕,谁说不怕的?!可是比起被人笑话,劳苑更怕真的得罪了上将军府,他出身虽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可比起眼前两位出身名门的主考官,却是小巫见大巫,实在是……不得不处处小心啊。 “那秦越胆敢击鼓鸣冤,那架势不像是假的……前去桃溪的人,想必最晚明就会回来了,到那时我们便可知晓这二人……”劳苑小心翼翼道。 劳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邱然不耐烦地打断:“就算那二人真当与上将军府有情,你又怎知早已告老还乡的安将军会掺和此事?再说了,他们涉嫌诬告秋闱题一事,劳大人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将二人放回去了呢?” 主考官莫盛宇也微微点头:“确实,不放在眼皮底下,只怕他们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劳苑连忙解释:“下官命衙役守在门口,十二个时辰盯着,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都说了,他身边那侍卫武艺高强,你那些衙役,盯得住吗?”邱然冷声笑道。 “这……”劳苑一下失声,他当时被秦越的话吓住,只想着千万不能让秦死在自己手里,倒一时没想到这些。 “还不快派人,将那二人带回府衙好生看管!”邱然厉声下令,衙役们听命而去。 秦轩低垂着头,好似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敢吭声,可在外人看不见的角落,却是悄然弯起了嘴角。 * “属下仔细打听了,附近的百姓对画像上的男子并无印象。”陈汉从苏南桥回来,带回来一个不太妙的答案。 “若是这样的话,要想找到这个人,岂不是如大海捞针一般?”秦平忍不住担忧地看向哥哥。 秦越却抬眸,淡然问道:“那附近,可有住了什么与秋闱有关的人?” 陈汉拧眉摇头:“属下按照公子的吩咐,找了附近的地保来问……但是,并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陈汉拧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属下听说,那附近住了一个疯子,时常胡言语,说他是状元之才……” “这人是何来历?”秦越微微蹙眉。 “听说是十几年前的秀才,还是当年苏城的案首,却因陷入当年的舞弊案,被褫夺功名,永不录用,从此以后便疯了。” “难道会跟这个疯子有关系吗?”秦平抬头看向哥哥。 秦越一脸深思,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年的案首,如今的疯子,不知为何,秦越直觉此次秋闱题一事,与这个人不了干系。 “得找机会,亲自会一会这位前辈才行……”秦越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知府衙门的衙役带着人闯了进来。 陈汉当即横刀站到秦越等人身前,目光凌厉地看着来人:“大胆,竟敢擅闯民宅!” 为首的衙役语气蛮横:“知府大人有令,将秦、秦越带回府衙!还不快跟我们走!” 秦越拧起眉头,暗道不好,看样子,他这招拖延计失败了。若是进了知府衙门,就当真是我为鱼,任人宰割了。 显然,陈汉也知道这个道理,早已握紧手中佩刀,目光冰冷地看向这些衙役,冷声呵斥:“我看谁敢动我家公子!” 陈汉身上的杀气,吓得这些衙役齐齐后退一步,可是他们互相张望了一眼后,非但没有退却,反倒出刀刃,对准秦越几人,大声吆喝道:“知府大人之命,谁敢违抗!” 正当双方僵持之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一位佩剑少年英姿飒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看谁敢放肆!” 那少年年岁不大,却气势惊人,一声大喝,吓得那些衙役面面相觑。 那为首的衙役咽着口水,强作镇定地问道:“你是何人?!” 朱昭煦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随手扯下身上的令牌丢了过去。 “勇毅侯长孙朱昭煦!”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