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主持公道会让楚熹有多难堪,五指收紧,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楚熹见他没有反对,起身走出营帐,谢燕平紧随其后。 “你想同我说什么?” “我,我那会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 谢燕平从来是温柔的,体贴的,似乎可以包容她所有的缺陷和过失,哪怕她不会写字,哪怕她贪吃任,哪怕她……和薛进纠不清。 楚熹真心实意的想和谢燕平做一对夫,在他无微不至的呵护里度过一生。 可她必须承认,她对谢燕平并非男女之情。 饶是此刻,将要分离,她也没有产生想要拥抱谢燕平的冲动。 所以,有些事情她要对谢燕平说清楚。 “如今西北军占据了丘州,恐怕很快就要攻打舟凤,在这种时局下,你还带人来救我,我真的很,我也晓得你答应娶之,是迫不得已,你不要因为解除婚约自责,我不怪你,一点都怪你。” “不怪我吗?” “嗯……如果我你,我肯定会恨你,宁愿死在土匪手里,也不会想你娶别人。” 谢燕平喉结微动,细长睫遮住了较比常人更浅淡的瞳孔。 把话说开,楚熹反而坦许多:“当然了,我是喜你的,像一个哥哥那样喜。” 谢燕平沉默片刻,轻笑了一声道:“我,也是拿你当妹妹看待,像妹妹那样喜。” 楚熹闻言着实松口气。 怪不得谢燕平能容忍她和薛进之间的事。 这样最好。 “他们陆家的少爷小姐都有点小脾气,人绝对不是坏人,其实之是很可的,你多认识她就明白了,她胆子大,聪明,有趣,鬼主意特别多……呃,我是想说,你不要因为他们大人的谋算迁怒之,之也是身不由己的。” “嗯。” 谢燕平嘴角虽带着一丝笑意,但楚熹明显觉出他在不高兴,鬼鬼祟祟的瞄了谢燕平两眼,耷拉着脑袋道:“我,我说完了。” “什么时候回安?” “一会就回去,这么些天,老爹准担心死了,早些回去他也能早些安心。” 谢燕平垂眸,盯着她头顶凌的小辫子,很想帮她拆开来重新梳整一遍。 很想,可他不能。 “做不成夫,我们还是可以做兄妹的,对吗。” “啊……”做不成夫做兄妹,这对吗?在谢燕平温柔的目光下,楚熹的嘴比脑子要快一步:“对,对啊。” “那你该叫我一声哥哥了。” 叫哥哥,这,这不对吧。 这不是海后搞暧昧管用的手段吗,什么“他只是哥哥”之类的。 楚熹明明知道不对,可嘴巴不受控似的唤道:“燕平哥。” 谢燕平勾起嘴角,笑着道:“转过去,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 “哦……” 楚熹背过身,任由谢燕平拆开自己的辫子,能清楚的觉到他细长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 这不对,这一定不对。 可谢燕平好像真的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尚且年幼,还不会梳头发的小妹妹。 “疼吗?” “不疼……” “发簪给我。” “哦,给……” 谢燕平替楚熹梳了男子的发髻,整整齐齐,干净利落,他似乎很意,眉眼里充斥着柔和的笑意:“这样好多了,你方才简直像一个小疯子。” 楚熹抬手摸摸头发,也笑了,觉得自己想太多:“谢谢燕平哥,咱们进去吧。” 谢燕平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我也要启程回合临了。” “那,你路上千万要当心……” 话未说完,他忽然俯身抱住她。 楚熹顿时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举动,便是在沂都,在他们关系最亲近的时候,也从未有过。 她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谢燕平并非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可那又能怎样呢。 他们心知肚明,事已成定局,再没有回头路。 楚熹下意识的想要推开谢燕平,抬起双手那一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这世道,人命如草芥,生离便等同于死别,谁也不清楚这一次分开,下次何时能相见,也许一转身,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了。 楚熹的手终究是落在他背上,安抚般轻轻拍了两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谢燕平合上双眼,低声应道:“我会的。” 陆游站在营帐内,透过帘子的隙紧盯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一口雪白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个谢燕平,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真搞不懂之看上他哪了。” 谢燕平和楚熹,注定是有缘无份。 陆深十分清楚这一点,且没有像陆游那般,躲在暗处偷窥。 可他心里不断翻涌的嫉妒,快要使他窒息。 作者有话说: 写双生子真好玩 第43章 自古以来一胞双胎便是大吉之兆,陆深陆游又生在沂都陆氏这般簪缨之族,钟鼎之家,自是更不得了,何况兄弟俩从小模样就出类拔萃的漂亮,都是那么聪慧伶俐,上至祖父祖母,下至叔伯姑舅,没有一个不疼的,陆城主偶尔管教,刚一张口,必有数不清的人前来劝阻,渐渐给双生子养成了傲慢孤高的子。 虽是这样,但到底在那种事事循规蹈矩的环境里长大,潜移默化下,耳濡目染中,不至于成为那等游手好闲的纨绔,这些子来,不论管家理事,还是率兵剿匪,哪一样都办的妥妥帖帖,叫人挑不出病。 可到了这楚小姐跟前,怎么就甩不开那一身的少年稚气呢? 侍从眼看着自家四少爷追着楚小姐拌嘴,心中颇为困惑。 “你在土匪窝里胡言语,毁我清誉,这个账我早晚是要和你算的!” “早晚和我算,可现在是晌午,好了你别说了。” “你你你还敢理直气壮?” “我我我怎就不能理直气壮?你搞搞清楚,当时屠老六着我拜堂成亲,说什么生米煮成饭,那我能怎么办,我只好告诉他,我本来就是饭,我都透了。” “……然后呢?你和屠老六,拜,拜堂了吗?” 楚熹斜睨他一眼:“合着你啥也不知道。” 陆游随手揪了细长的野草,摇来摇去的说:“我们杀上山那会,好些妇人跪地求饶,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们,我纳闷,你在我这里哪来的面子,所以问了,哼,没承想是段水姻缘的面子。” “你真行,我还生死未卜呢,你竟有心思好奇这种事,得了,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你。” 陆游用那草轻了一下她的脸:“少强词夺理,我是找不见你才去问她们的。” 楚熹睁大眼睛,假模假样的捂住脸:“你打我!” “……我几时打你了!” “陆深!还不管管你弟弟!他打我!” “我没有!” 陆深驭马上前,垂眸看着陆游:“老实一点。” 陆游冤枉的几乎要跳脚:“都说了我没有打她!” 陆深不予理会,只对楚熹道:“屠老六当真着你与他拜堂了?” “不是屠老六,是仇。”楚熹提起这事便止不住的得意:“后来屠老六被我气晕了,就没拜成。对了,你们怎么处置的屠老六?” “自然是一刀斩了,这种穷凶极恶的土匪,哪个手上没有几条无辜命,留着也是祸害。”陆游说着,拿余光瞥了眼后面的仇。 楚熹停下脚步,捶捶腿,扭头唤道:“仇,我累了,走不动了,你来背我。” “大庭广众之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叫男人背你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破罐子破摔呗,反正我在土匪窝里待了那么久,也不指望有什么好名声了,你说呢?” “……不是有,救命恩人,护着你吗。” “对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多亏有仇,我才能清清白白的,囫囵着从土匪窝里跑出来。” 楚熹这话一出,从此往后,谁都不能再将仇和土匪混于一谈,若仇是个坏的,楚熹深陷蟠龙寨这八究竟发生了什么,纵使她长一百张嘴也洗不清。 行至顺清码头,众人登船,沿着沂江逆而上,傍晚时抵达安。 远处的红落不落,一弯新月悄然爬至白云间,斜之下,江水粼粼,群山朦胧,仿佛铺天盖地的一副水墨画。 终于要回家了,楚熹难掩动,坐在窗边一个劲的向外张望,恨不得立刻就看到老爹。 仇坐在楚熹身旁,他那么高的个子,坐在矮矮的木阶上,两条腿紧紧并拢,双手放在膝间,身体蜷缩成一团,显得十分局促。 楚熹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紧张呀?” “没有。” “可你都不说话。” “我……我实在算不上你的救命恩人。”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