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应了一声,又纵马而行。 楚熹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你着什么急啊!”心知他也听不到了,小声嘟囔:“急也没用,干着急。” 这种事换做旁人,恐怕愁也要愁死了,偏楚熹总是一副“反正都这样了,咋咋地”的态度,生生逗笑了围在四周的众多城卫。 笑过,仍是发愁。 有一城卫不问道:“薛军势如猛虎,连沂军都仓惶逃去了北六州,咱们真的能守住吗?” 楚熹朝他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再说,那薛军也不是毫无弱点的。” 弱点? 粮草充裕,兵强马壮,猛将如云,还有一个狡诈多端的薛进做主帅。 城卫们在心中暗自揣摩,实在不知薛军有何弱点。 仇也想不到,疑惑的看过来。 只见楚熹红微动,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李善。”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下一章薛进就到安! 第49章 当初薛进之所以敢用自己的真名姓在辉瑜十二州来去自如,就是因为他舅舅李善,谁能想到薛元武死后,李善独揽西北大权,还会一心辅佐姐夫留下的独子。 李善对薛元武忠心耿耿,这一点丝毫不用怀疑。 可李善此人,控制太强,他并不信任薛进,他的某些作为也与薛进背道而驰。 薛进那狗脾气,怎能甘心受制于人。 楚熹笃定他们俩之间会有嫌隙。 西北十万大军,几乎都是李善一手培养起来的,闯入月山关后,一路攻城掠池,又招揽十五万将士,这十五万将士只听从西北王薛进的号令,薛进为了统一指挥,改旌旗为薛。 然旌旗易改,人心难改。 一山不容二虎,这便是薛军最大的弱点。 只要有弱点,就不怕他们是铁板一块,就不怕无懈可乘,难以瓦解。 楚熹回到城中,在城门处遇着了老四老五,兄弟俩如今对她除了讨好,更多一层敬重,见是她的车马,忙上前施礼:“姐姐。” “你们做什么去了?” “上乡里几个姨娘家送了点东西。” “哦,那一道回吧。”楚熹叫他们上马车,又问:“看没看到常德探子进城?” 老五点点头,神略凝重。 楚熹便叮嘱说:“往后不要出去跑,都乖乖的在府里待着。” “姐姐。”老四小声问:“那薛进……我从前没少,背地欺负他,你说他能不能记恨我啊。” 楚熹一怔:“你又怎么欺负他了?” “这,其实也不算欺负,学究布置的功课,我懒得写,便送去让他给我写,兴许,让他熬了……几晚。” 怪不得,薛进有阵子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要搁在祝宜年来安前,楚熹肯定觉得写个作业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她陷在作业里无法自拔,很能体会忙碌一整回到家还要代写作业的痛苦。 何况老四老五的功课不是一般的多。 “你俩的字迹又不一样,他如何能帮你?” “他能临摹我的字迹,学究都看不出来。” “哎,你可真是……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啊,往后自己写,听见没有!” 老四忙不迭地点头。 楚熹被气笑了,心里也有些不理解薛进,老爹找他麻烦,好歹打着历练未来女婿的名义,让他无法推,老四找他帮忙写功课这种事,他竟然也应承。 应承就罢了,从始至终没有向她吐过半句。 既是讨好小舅子,为何不邀功呢? 楚熹想不通,懒得再琢磨。 马车很快回了城主府,楚熹径自到书房找老爹议事,老四老五则要向几个姨娘报平安,就此分开。 往曹姨娘院去的路上,老五问老四:“你究竟怎么使唤的薛进?他可不是那样好说话的人,我几次找他茬,都被他挡回来了。” “过去快两年的事,我哪还记得,反正,我没像二哥似的把他当小厮使唤,我是一口一声姐夫,叫的亲热极了。”老四沉默了一瞬,又道:“薛进好说话的,对我也好,所以后来我就没忍心再折腾他,还想着,他若真是我姐夫也不错。” “哼,惺惺作态,你这么想就正中他下怀。”老五悠悠长叹道:“此人心机叵测,诡计多端,不知常德能守多久。” 常德是常州的都城,虽不如安富庶,但城内百姓三十余万,囤兵七万,还有一名武艺高强的大将徐莽,即便不能打退薛军,也不至于轻易失陷。 薛军全力攻城,在城墙下与常德将士厮杀三个时辰,未果,又退回营帐休整。 探子只道双方皆死伤不少。 楚熹一听就说:“今领兵的准是李善。” 老爹笑道:“李善如今心急着呢,他们打下合临城,是薛进的功劳,应台投诚,也是薛进的功劳,李善是着急给自己挽回威信嘞。” “嗯,薛进这会该难受了,他最不喜硬碰硬,一贯玩迂回。” “不管他们,恁那边准备的怎样了?” “自然是万事俱备。”楚熹说完,问老爹:“今早先生来找你做什么?” “他……想托我发一篇檄文,张贴在各州郡城池隘口。” “檄文?声讨廉忠的?” “嗯,大意是说,廉忠执柄,专/制朝权,作威作福,残害百官,祸及百姓,毁周室江山,乃千古罪臣,世人得而诛之。”老爹“啧啧”地摇头道:“恁待会得空好好瞧瞧那篇檄文,当真字字珠玑,切中要害,难怪有那句老话,书生的笔,杀人的刀。” 楚熹想了一会,忽然起道:“他,他是想让廉忠治下的帝军都出兵去打帝都?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也不能说是破罐子破摔,祝宜年若不这样做,大周就算是彻底完了。恁想啊,陆广宁占据了信州,那剩下的五州如今都是两面为难,让他们帮着朝廷打陆广宁,他们不服廉忠,不想出头,让他们归顺陆广宁,他们也心不甘情不愿,如此一来,陆广宁便可逐个击破,直捣帝都,陆广宁一旦进了帝都,周室皇族必死无疑,还谈什么匡扶大业。” “这篇檄文一出,五州便会起兵讨贼了?” “当然,恁当他们很乐意让陆广宁骑在自己脖子上?他们都憋着一股劲呢,豁出去争一争,哪怕争不到这天下,也能扩大势力,祝宜年这篇檄文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 楚熹还是不太懂:“瑜洲离帝都最近,假若瑜洲先攻进帝都,杀了廉忠,把持朝廷,那和廉忠在位也没什么两样啊?” “欸!祝宜年的高明之处就在这,廉忠是因为把持朝政才惹火烧身,就算渝州攻进帝都,也不敢碰这块逆鳞,他们争来争去,说到底不过是争夺地盘,谁真正在意朝廷?廉忠一死,佞已除,陆广宁怎么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造反,他就不得不把自己的子野心摆到台面上来。” 老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到时五州便能以剿灭反贼的名义,出兵攻打信州,薛军更不用多说,只要皇族存世一,他们就是千夫所指的反贼,想打就打,都不用事先知会一声,待将薛军赶回西北,各方势力都捞到了好处,也就差不多该消停了,到头来这辉瑜十二州仍是大周的江山。” 楚熹叹道:“名存实亡。” “要不这帝位该谁坐?谁坐都坐不安稳。” “那倒是。” 与其让这场战跟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通。 置死地而后生。 祝宜年,真是绝了。 正如老爹所料,那篇檄文一出,渝州,珲州,兖州,楚州,晋州纷纷起兵讨贼,楚熹随口一个假若也成真事,渝州都督率先攻入帝都,斩杀了廉忠,灭廉氏三族,而后皇帝暴毙,太子继任。 就在新帝登基当,苦守一月的常德被薛军攻陷了。 楚熹听闻此事时正在书房练字,手一抖,好悬没毁掉自己那一篇字。 “静心。” “嗯……” 楚熹头也不抬,做出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祝宜年轻叹口气道:“罢了。” “对不起先生……我这会,确实很难静下心。”楚熹将笔搁到一旁,仰起头问祝宜年:“先生当真相信安可以守城三月吗?为何从不过问?” “你既有把握,我又何必过问,你若有难以决断之处,自会来问我。” “……多谢先生这些子以来的教诲,学生受益良多。” 祝宜年看着她,微微抿:“从明起,我便不会再考校少城主的功课,练字一事,切莫荒废。” 楚熹乖乖的点头:“我向先生保证,绝不懈怠。” 说完,皱起眉,仿佛有一点小不舍。 祝宜年微不可察的弯起嘴角,又立刻下。 薛军将要攻打安,楚熹作为少城主,手中事务繁杂琐碎,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每跟随祝宜年学习几个时辰。 于她而言,算是放了寒假。 虽然大战在即,但多亏有这“寒假”,让她心情明朗一点,不至于那么沉闷抑。 “我还是把这篇字写完吧。” “好。” 楚熹刚拿起笔,还不等蘸墨,外头又来人了,是老爹身边的小刀,说老爹有要事找二人商议,请他们速速过去。 楚熹苦笑:“看来老天爷不想让我写。” 祝宜年道:“事有轻重缓急,走吧。” 安的冬颇为寂寥,深深庭院中唯有几簇梅花含苞待放,无景可赏。 楚熹将双手缩在袖子里,一边走一边踢地上的小石子,她心不静,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止有多不得体。 祝宜年犹豫了一瞬,到底不忍开口斥责。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