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搁下笔,取来老爹送她的白玉印章,蹭上朱红印泥,死死按在“好女怕郎”的右下角:“哼哼,还能为什么,郎为好女呗。” 薛进瞧她按印章,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干嘛?” “薛帅的名言金句,我不得裱起来,做成匾,挂在厅堂上瞻仰吗。” “有病。” “也不知道谁有病,我还当廖三怎么就这般不要脸,原来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我让他做郎,我又没让他不要脸。” 薛进说到这,冬儿推门进来,打断了二人的争执:“姑爷,酒菜备好了,小姐还要吃点吗?” “吃。”楚熹将印章放回原位,同薛进一块来到外屋。 冬儿给二人分别了饭,又给薛进倒了一杯温酒,而后默默的走出去。 见她出去了,薛进才问道:“廖三找你到底什么事?” “婉娘有个儿子,叫,叫……” “阿准。” “对,是叫阿准,你怎么知道?” “薛军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 楚熹被薛进准有力的吐槽逗笑:“哈哈,廖三找我帮忙,把阿准引荐给祝宜年做书童,你说他平里是真傻还是装傻?” 薛进掉嘴里的饭菜,那带有棱角的上沾染了一点点油水,楚熹随手递过去帕子,他便一边擦嘴一边嫌弃道:“他是真不要脸。” 楚熹疑惑:“他怎么你了?” “廖三前些子送你的簪子,想要回去。” “……给婉娘?” “肯定不是自己留着戴。” 楚熹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一个簪子罢了,他要就给他拿回去,但愿他能成事,也不枉费我们俩忍气声了,真的薛进,恐怕将来我儿子娶媳妇,我都用不着这么心,他比我儿子还儿子。” 薛进丝毫不给廖三留情面,干干脆脆的说:“他是你孙子。” 楚熹撇嘴:“那我儿子得娶个多难看的媳妇,才能生出他这么丑的孙子,我可不要。” 薛进那双总是泛着红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简直有些许稚气:“怀上了?” “不是跟你说了要过几再看吗,不能心急,得顺其自然。” “按理说该怀上了。” “按理?哪来的理?” “慎良就是成婚两个月……” 楚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你还问人家这种事?” 薛进道:“我是旁敲侧击。” “那也大可不必,这种事是因人而异的,多少也要看缘分,不是说人家两个月,你就能两个月,六个月到一年,都合乎常理。” “我吃好了。” “就吃这点吗?你还没我吃得多。” 薛进放下筷子,站起身,去里间沐浴了。 他不相信缘分,只相信事在人为。 翌清早,天还没亮,楚熹缩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睡得正香,忽听有人在耳边叫她:“楚熹,楚熹……” 烦闷的睁开一只眼,看到薛进俊朗的下颚线,怒气暂缓:“嗯?” “我做了一个梦。” “有病。” 楚熹重新闭上眼,翻身到另一侧,背对着薛进。 薛进异常执着的凑上来,贴着楚熹的肩膀,兴致地说:“我梦到一只大黑蛇,像龙似的盘在房梁上,绿眼睛,白嘴,身上少了一块鳞片,我问它那块鳞片在哪,它就看了一眼你的肚子。” “嗯……真好。” “先别睡。”薛进强行扒开楚熹的眼皮:“你说这是不是胎梦?若你真有了身孕,大名不如就叫楚龙鳞。” 楚熹哼笑一声,觉得薛进着魔这个劲儿傻了吧唧的也有意思:“不是大黑蛇吗?” 薛进极为严肃认真:“看着像大黑蛇,但我想,那该是蛟龙。” “照你这么说,我还梦见杀猪,吃猪肘子呢,这算不算胎梦?要不叫楚猪肘。” “你……” “别吵我,我要接着啃猪肘了。” 薛进抿,重重躺回上,盯着房梁,想着那条蛟龙,虽不相信缘分,但认定这是胎梦。 楚熹被他吵醒,其实也睡不着了,闭眼假寐,只听薛进在旁边很小声的念叨:“楚龙鳞,楚蛟麟,龙鳞,蛟麟。”他在比较哪个更顺口一些。 楚熹无声的笑笑。 算了,就随他选吧,反正孩子姓楚,名字让他决定,也显得公平公正。 楚熹这一刻是做出了很大牺牲的,毕竟不管是楚龙鳞还是楚蛟麟,都他娘的很难听。 好在薛进的胎梦没有到此为止,在之后几个月里,薛进几乎每一胎梦,梦梦不相同。 第84章 薛进躺在上琢磨胎梦之时,廖三已然骑着他那匹瘦马赶往安。 婉娘说宁早勿迟,所以他卯初就到了婉娘家门口。 想着婉娘和孩子们或许还在睡着,廖三没敢敲门,拢起袖子坐在墙底下等,等了没多久,忽然闻到一股香的味道。 院里月月声气的喊:“娘,,月要。” 小妇人哄女儿的时候总那么温柔:“月月乖,就快好了,来,娘亲亲。” “娘,衣裳没干。” “拿来娘瞧瞧,怎么会没干呢?” 阿准像个小大人:“兴许是水,没事,穿一穿就干了。” 小妇人应当皱起了眉头:“着凉怎么办,你看着妹妹,娘烧一炉火,看看能不能烘干。” “烧火,月要烧火。” “月月还小,不能烧火,长大烧。” 小院里这般热闹,这般温情,廖三坐在墙底下,馋得直唉声叹气。 月月还小,他长大了啊,他能烧火,他可会烧火了。 要不……干脆就跟楚熹好,在安城当个小统领也不错,反正那夫俩是一家人,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在谁手底下当差不一样。 义士廖三握紧拳,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薛帅如此厚待他,他不能做那等子遭人唾弃的叛徒。 老光廖三和义士廖三打得你死我活,全然没有察觉身旁的门被缓缓推开。 婉娘看着蜷缩在墙下的男人,心里一热,轻声唤道:“廖将军。” 廖三抬起头,忙站起身,咧着嘴朝婉娘笑。 “廖将军几时来的?” “才来,才来,阿准收拾好了没?” “不急。”那口口声声“宁早勿迟”的小妇人柔声道:“我煮了馄饨,猪馅的,廖将军进来吃点吧。” 原来是馄饨。 猪馅的,怪不得这么香。 廖三迈着小碎步,跟婉娘进了院,月月正蹲在板凳跟前吃馄饨,一瞧见他,垫着脚尖跑过来,每一步都走的跌跌撞撞,仿佛随时会扑倒在地。 廖三甩开拘谨和羞涩,大步上前,厚实的双手一下箍住月月的,随即挪到咯吱窝,一把就将小姑娘高高举过头顶,月月丝毫不怕,低着头“咯咯”笑出声,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比蜂还甜。 廖三真高兴,但离心意足还差点。 他想带月月去大营,想给薛进瞧瞧。 薛帅,人物,了不起,还不是成婚两个月要不上孩子,还不得像个孙子似的见天往安府跑,看你廖三爷,头婚都没婚,白捡一儿一女,一个聪明,一个可。 哼,薛帅,借你两条腿,你也要追三年。 “廖将军,馄饨好了,快过来吃吧。” “好嘞!” 廖三应了一声,叫月月坐在他胳膊上,大步星的朝婉娘走去,路过阿准,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 阿准看着廖三高大威武的背影,不自觉直了脊背。 婉娘早早把桌子搬到了院里,摆好碗筷,对廖三道:“你吃馄饨,月月给我抱。” 这种宛若两口子的话语,叫廖三心花怒放,别说怀抱着月月了,就是肩上扛个阿准,他照样能吃馄饨:“不用,我抱着就行,你快去给阿准烘衣裳吧。” “……” 廖三半点没意识到他那句“才来”了馅,抱着月月坐在椅子上,看向桌上的馄饨,那馄饨包的像小元宝,一个个皮薄馅大,汤熬的浓白,上头浮着一层金灿灿的油光,还洒了几粒翠绿的葱花香菜,显然比昨儿个那碗面更费心思。 廖三想哭。 他从小没爹没娘,也没家,不会偷东西那会,是靠着百家饭长大的。 何为百家饭,不过端着破碗沿街乞讨罢了,或半碗糙米,半个硬馒头,半个窝窝头,像馄饨这种连汤带馅儿的吃食,他就算磕破了头也乞讨不来。 待他学会偷学会抢,包鼓了,手底下有弟兄了,便顺理成章的,去最好的酒楼吃山珍海味,喝琼浆玉,填补自己那受委屈的肚皮。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