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站在那小土丘上,灰头土脸像个泥娃娃,又脏又狈。 萧恕走到她身边,甚至要仰起头才能看着她的脸。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如常,没有半分异样,一句旁的话都没有说,而是对她傻子一样立在高处有些奇怪。 江燕如想也没想,一拳头往他肩膀上砸去。 萧恕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朝着他软下身子,柔荑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倒进他怀里。 “呜呜呜,哥哥你差点被马踩死了,你吓死我了。” 萧恕愣了一下,想伸手拍拍少女颤动的后背,手刚伸出来就看见有掌心袖口是血迹,又缓缓放下。 他无所谓地一哂:“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不过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向他们这样的人早学会了如何减轻伤害,最大化保护身体重要部位。 更何况,萧恕从来不畏惧死。 自他懂事起,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死,而还会比所有人都要早。 他一边享用着所剩无几的生命,一边尽情地挥霍。 就好像知道迟早要散尽千金就越发地没有限度地抛费。 江燕如更用力勒紧他的脖子,仿佛要把他这句大话走,她摇了摇脑袋,把眼泪都蹭在了他脖颈上。 “不许你这么说,说大话会被雷劈的。” 她还记得儿时大人用来诓骗她的谚语。 说大话的人会被神佛听见,会被降以惩罚。 “那就让雷来劈我好了。”萧恕轻笑了一下,还是不把这话当作一回事。 “我不要哥哥被雷劈,也不想哥哥受伤。”江燕如落下的眼泪都蹭进他的后领,顺着他直的脊背滑下。 后背一阵麻,那几滴眼泪熨贴了他的伤痛,又带来了一阵不知名的触动,像是喝下去的烈酒带上来的暖.。 萧恕终于有几分回过味来,用脑袋挨了挨她,声音又轻又涩地问:“你这是,担心我?” “你才知道吗?!” 江燕如觉得萧恕有时候聪明地吓人,有时候却又迟钝地气人。 她愤愤然又用拳头狠狠锤了一下他的背,这一次萧恕身子不由筋挛了一下,身体一把江燕如都吓了一跳。 自己没轻没重,该不会是砸到了他的伤处吧? 萧恕从马上翻下来后的确撞了几块地方,江燕如虽然拳头小力也轻,可是已经挫伤的地方挨着一下都会痛,更别提被她一拳头砸上去。 江燕如急忙想从他怀里退出来,萧恕却在这个时候用手肘抵住了她的后背,不让她轻易离开。 “哥哥……”江燕如着急,“你没事吧,对不起我……” 萧恕沉沉的呼在她脑后,仿佛用尽了力气抱住她。 温暖又柔软,脆弱又坚强。 这是他想要成为的样子,最终也只能贪婪地在别人身上汲取。 他低沉的嗓音显得有些低落。 “别说话,就这样,再待一会。” 听见他的声音,江燕如安静下来,没有再想挣扎出来,就抱着他的背轻轻拍了起来,就像是在安抚一个疲累许久的孤兽。 若是这世间没有人再来关拂他,也没有人再要他…… 那是不是可以只属于她—— 图勒在混之中看见远处相抱的两人,抱起双臂,笑嗤了一声,“矫情。” 哈格顺着他的目光,开口道:“王子,那姑娘你还要吗?” 图勒在昨夜对萧恕说的话,哈格还记在心里,虽然他看不出那大周姑娘有什么好的,但是若是王子想要得到,他还是很乐意出一份力。 “我虽然喜抢别人的女人,不过我可不喜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图勒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还一阵阵疼,在赛场上被萧恕一杖打过来,差点没把他脑袋打开花,“本王子还是喜更有风情的姑娘。” 哈格马上大笑,附和道:“大周的女人都清汤寡水,还是我们西狄的姑娘有滋味。” 图勒哼了一下表示赞同,可迟迟才把目光从江燕如那张哭得花不溜秋,丑兮兮的小脸上挪开。 皇帝吩咐人把伤员抬下去医治,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击鞠赛都会变得这样狈。 西狄人果然不可理喻,好好一场比赛得血雨腥风,完全不顾及在大周的领土上。 他们就是故意借着各种能接触的时机,干着一些明争暗害的勾当。 高允下怒意,命人找到萧恕。 不高兴归不高兴,西狄的使臣他却不能随意打发。 如今边境才安宁不到十年,大周内结束不久,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不到不得已,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西狄恶。 哪怕西狄是一颗他势必要拔除的毒刺。 原本还打算给郡主贵女们相看一番这位西狄的王子。 这下可好,大周的女子可对这样凶暴蛮狠的蛮夷不起来,于是个个脸苍白捂住口,一副摇摇坠的病弱模样,就差没在脸上写明体弱多病,不堪重任。 平宁郡主当场就去找太皇太后哭诉了一番,据闻这位郡主所说心中已经有了意属的人选了,听得太皇太后也不忍再说什么。 皇帝大手一挥,着人又准备今天晚上设宴。 这才各人回各家,去休整去了。 收拾完残局,再派宣云卫安排护送皇帝、太皇太后以及一干皇亲回金陵城。 萧恕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事。 他身上的伤只简单处理了一下,江燕如担心他,一直等在马车里,没有提前跟着队伍回城。 直到夕西下她才看见萧恕骑着马回来。 “哥哥,你怎么还在骑马,快进马车里来坐着。” 刚刚听到御医诊断他至少断了两肋骨,江燕如都吓坏了。 那可是肋骨。 不是鱼刺骨也是不舍猪肋排,是他自己的骨头,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没事……” “呜呜……可我看着疼啊……”江燕如一言不合开始对着他掉眼泪,“好疼好疼,你的骨头在说疼……” 萧恕蹙了蹙眉头。 这是什么鬼话,他的骨头怎么会跑去跟她说什么疼的。 不过江燕如哭得仿佛她说得都是真的,萧恕的神经被她嚎得一一疼。 他摔开缰绳,下马上车。 “行了,别哭了。” 江燕如看见他终于肯听话安分地坐马车,她收起了眼泪点点头。 萧恕瞅见她一副得逞了的高兴,心里又不是滋味,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三下两下抹掉她脸上七八糟的眼泪。 “既然这么心疼我,不如回去给我上药?” 第66章 突兀 他给自己请回来的祖宗 “好啊。” 江燕如眨眨眼, 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这下轮到萧恕有些头大。 他本来只想逗逗她,没想到江燕如居然肯答应,还答应地这样利索,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再次打量江燕如的表情, 没有发现一丝不情愿。 江燕如拉下他的手, 迅速牵起一旁的薄毯子盖在他身上, 认真地对他道: “你千万别勉强自己,受了伤就要好好修养, 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江燕如苦口婆心劝着, 捻好了毯子, 确保这块不大的毯子能尽量照顾到病人的每一寸身体,做完这些她一抬头就发现萧恕一个劲盯着她的脸,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用手擦了两把脸, 疑惑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脸上还有脏东西吗?” 刚刚她已经就着清水洗过脸了,谢思韵的丫鬟还给她重新梳了发上了妆, 可惜没有镜子,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重新整洁了,又或者是她新上的妆容有什么不妥? 萧恕慢悠悠地问:“你忽然变得殷勤了, 莫不是在图谋什么?” 江燕如擦脸的手一顿, 明显被他这话气着了,腔一阵起伏,脸也气鼓鼓道: “对啊,我图你摔断了两肋骨,不可以吗?” “能不说这两肋骨了吗?又不是多大的事,死不了人。”萧恕伸出还能活动的手, 拍了拍她的脑袋,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语气竟然带着一些轻松。 与西狄的冲突以及将来要面对的麻烦事,在这个时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江燕如捂住自己脑袋,犹在不道:“那可是你身上的骨头,你就不能稍微关心一下它们吗?” 江燕如还在为他的两肋骨抱不平,萧恕也太不把他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一听见他说死不了,江燕如就恨不得把他拍在地上打一顿。 但是她现在不能打他,所以就瞪圆了杏眼,怒目而视,活像是一只兔子窝被人烧掉的疯狂兔子。 看见江燕如凶巴巴,萧恕眼睛却弯了起来,他用手住自己的伤处,刺痛传导在身上,却没觉到难受,只有血沸腾而起,逐渐升起了热.。 她是害怕自己会死? 因为江燕如心过度,担忧疾驰的马车会晃到萧恕的伤口,车夫也就不敢加速,驱着两匹马平缓地行驶在官道上。 这就耗费了多一倍多时间。 一回到萧府,江燕如马上指挥人先去烧水备药。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