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秀想了想,“没吧。” “那他怎么对咱们的态度突然差了好多?” “是不是想吃烧了?明天我给他带两斤。”林大秀的脑回路也略简单的,他心里只关心他关心的,陆秀才什么的本没往他心里去。 林重让他还是算了,这个时候送烧,陆秀才反而也尴尬,若是收了那他倒是要更郁闷。 哎,学生和老师关系不好,那可麻烦,自己当老师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故意刁难过学生呢? 自己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 好吧,他就当陆先生那几天,心情不好。 第二天他和林大秀一起起身,醒过来就开始检查林大秀的功课,林大秀背得很畅没有什么问题,想必不会挨揍的。 林重却有点不放心,“背书的时候一定要专心,什么也不要想,先应付过去作业,免得挨手板,多疼啊。” 林大秀表示知道,反正他也习惯儿子像爹他像儿子了。 送走林大秀,林重就去和干爹会合,一直懒的狗蛋都起来了,今儿都没用人叫,勤快得很。 告别干娘一家,坐着韩大壮的驴车,林重就出发去荆老汉家。哪里知道白跑一趟,荆老汉很抱歉地道:“那边昨傍晚送信来,说是帮着军营赶弓箭呢直到来年都不能接活儿,倒是要小少爷白跑一趟。” 说着他就拿出两块碎银子,定钱的双倍。 “实在不好意思。” 林重忙道:“不要紧的,荆爷爷不用在意,来年我们大一些再买,可能合适呢。” 韩大壮也说是。 荆老汉心道这孩子真会安人,不由得大生好,他就说给留意着,要是有现成合用的,到时候先拿来给小少爷用着。 林重没什么,狗蛋好一个失落。 回去林重让钱小光带着他玩,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好了。 买弓的事儿没成,林重依旧每天陪他爹上学读书,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陆先生有点不对劲。 他再三检讨自己和林大秀,坚信俩人没有做错什么,也就随便。 夏天越来越热,五月里还能忍受,六月就跟天上下火一样,不但知了嘶鸣,狗都趴在荫凉里吐着舌头拼命气。 晚上开着门窗挂着蚊帐,还能对付一下,白天在学堂里就有些难熬。 实在是太热了! 那学堂是倒座房,窗户和门朝北,没有南边的窗户,夏天都是刮南风和东南风,可想而知屋子里有多热。 学生们就轮去拎水泼地,这样也能凉快一些。 可能因为天热,陆秀才的脾气就有些大,要么隔一会儿就让他们自己读书,他则去院子里树下纳凉,要么就盯着学生看,那神态就跟伺机捕猎的野兽一样,把学生们吓得卖力念书,绝对不能挨板子。 午饭后,轮到林重拎水泼地,不过他拎不动都是他爹帮忙的。 林大秀长腿一迈就将木桶提起来,这时候方子看到喊道:“两位林学弟,先生有令,轮到谁要自己去,不能别人代劳。” 林大秀却不理会他,自己儿子比个木桶高不了多少,怎么拎水。 方子怪气道:“林学弟,你这是不想听先生的话了?” 林大秀懒得理睬他,拎着水桶就往外走,却被方子将门堵住。 何云见状过来道:“方学兄不要太认真,小林学弟太小了,本拎不动嘛。” 方子冷笑,睨了林重一眼,没好气道:“他小吗?我看他心眼可多,怪不得长不高,看来都是被心眼给坠的。” 这么说林重还没怎么的,他爹可就不高兴了。林大秀和方子对峙,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是想打架放学后我奉陪,不想打架就滚。” 男人之间向来是拳头解决问题,尤其林大秀本没有读书人的自觉,从来不以读书人自居。 方子立刻嚷嚷:“有辱斯文,亏你还读圣贤书,当着圣人的面就这样口出狂言。” 林大秀鄙夷道:“我就知道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方子涨红了脸,“我又没你那么脸皮厚,年轻轻就有那么大个儿子,幼什么幼。” 林重拉着他爹,生怕他爹给方子一拳头,先动手理亏,尤其是在学堂里。 陆行之几个也围过来。 陆行之从林大秀手里把桶接过去,“方学兄,我和林学弟一起去,他给我讲书,我帮他抬水,这是先生说的互帮互助。” 孙兆华见状也跑过来帮忙,看方子的时候都有点鄙视,无理取闹的家伙。 方子见大家都在怪他,不住着急起来,“先生本来就有令的。” 一直在看书的王连英出声道:“先生的本意是能者自劳。” 方子仗着有点钱带了零嘴哄那些十来岁的家贫学弟,有跑腿出力的活儿就让他们干。 方子脸一红,气鼓鼓地回位子坐下。 林大秀自然还是跟着给儿子提水,他自己一次拎一桶,俩孩子便只能抬半桶。 尤其他儿子个子矮力气小,本来就为这个难过,若抬不动水再被人笑,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可受不住。 林大秀把水提进去,陆行之和孙兆华帮着林重泼水。 林重还拿了抹布把先生的桌椅都仔细擦一擦,教室的边边角角也都照顾到,不像别人那样随便糊一下。 最后他还把剩下的水在门前也泼了,这样外面暑气降一下,屋里也没那么热。 他虽然人小,但做事情认真,从来不偷懒耍滑。 二门处的陆先生看着,微微颔首,在这些学生里面,一大半的人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虽然他们读的圣贤书,但行不行圣贤事,那就不得而知。 泼完水,热腾腾的高温有些降低,教室里也凉一些。 林重已经头大汗,后背也透了黏在身上难受的。 他原本让干娘给他做了一件背心,和现代的工字背心差不多,细棉布裁出来一下边就行。 以前穿在夏衫里面,天热的时候他把长衫下来穿背心,结果被同学们围观,纷纷回去做了一件。 第二天教室除了林大秀全都穿上背心,惹得陆先生大怒,说他们有辱斯文 圣人衣帽整齐,尔等缘何宽衣? 简直是歪理,圣人站在画里不热啊。 不过大家没有办法,只得规规矩矩穿好长衫,拼命扇扇子,又被先生说骄纵,“扇底风,害人”不许扇,一扇就不能专心背书。 得,大家只能挥汗如雨地攻读圣人书。 为此林重还被先生给小警告一下,说他淘气,一个小孩子居然带着所有学生衣衫不整。 林重在胡同里是孩子王,来这里三个月也快成了小班长。 因为他几乎对别人有求必应! 借钱?好啊。 问书,轻松。 背诗,随意。 反正只要学堂里老师讲的大家背的,别想难倒他,学兄们上课听老师讲下课忘记,过来问问林重,保管给你讲的头头是道,比先生还通俗易懂。 他开始只想着同学们互帮互助,结好人缘,毕竟不管古今中外,同学关系都是非常给力的。 只是他没想到因此会得罪人,他没想到他爹更想不到,而且他爹也不在意。 在林大秀眼里,儿子怎么做都是好的,都是对的,他在儿子身上已经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尤其他儿子竟然可以轻松解决名份问题——从前他觉得永远都不可能解决。 忙活半天,头发也有些散开的,他就让林大秀帮忙重新绑一下。 然后开始上课。 陆秀才又挨个叫学生上去授课,给他们布置晚上的作业。 林大秀依旧背书,不过已经开始加快速度,以前一天一章,现在每天两章,甚至三章。 不但要背,还要抄写几遍,顺便练字。 不过按照陆先生的计划,林大秀怎么也要读个三年再下场参加考试的。 林重的功课和他爹差不多,但是陆秀才还是觉得他年纪小,只让他背一章。 林重也不在意,他回家和他爹一起做功课,背书可比他爹快多了,所以其实四书他上个月就已经背,现在在看五经呢。 好在考试主要从四书出题,县试本不考五经,而且等以后考试,五经可以选一经的,不需要五门都考。 林重看那些集注讲章之类的,觉考秀才其实有很的大运气,靠着背诵经义以及前科的高头讲章,运气好肯吃苦还是可以过关的。 每次都有人押中题目,这完全可以从历科考试中体现出来,毕竟这些程文纵向历科横向一十三省覆盖面非常广。 所以现在他一边背诵五经内容,一边悄悄涉猎那些高头讲章。 不过他并不急着研究八股的形体制艺,而是看前科的那些考试题目以及程文,格式什么的以后再说。 如果陆先生等人知道他自己的学习进度,估计会吓一跳,因为他现在的进程已经赶上王连英以及不天天来的那几个学生。 那些学生都是参加过县试、府试、院试的一场或者几场的,现在不需要天天来上课,来年二月他们加上王连英、方子、何云等几个人是要下场的。 照着林重自己的进度,那他可以下场试试,毕竟很多人甚至四书五经都学不透,背上两三千程文就去考试,那样碰运气也是有的,甚至还可能会高中! 虽然陆先生对他没有从前那么笑眯眯,却也不似前两天那么严肃,林重略略松口气,觉得最好是自己太,人家老师真的只是那几天不舒服而已。 等放学以后,林大秀去门外等他,他则要和同学们告别。 林大秀虽然现在好了很多,却也并不热衷际,很少主动和同学说话,放学他就干脆利索地拎着书篮离开。 而林重不行,他会被人着说几句话,尤其是陆行之和孙兆华,甚至王连英何云都会和他说两句,讨论两句学问。 方子时常着他对个对子。 “林学弟,我有个对子,你试试看。” 林重有点无奈,他怎么这么人啊,每天都来一次,也不累。 “学兄说来听听,我不一定对的上来。” 方子念道:“老子学儿子,儿子训老子,老子没老子。”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