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对艾玛这类的话,谢灵境从来都只当作耳旁风。 “你要真闲得发慌,还是心下,论文要怎么写吧。”她一击致命。 第4章 料店座。店外攀援鲜红橙黄的凌霄花棚下,坐了等待叫号的食客。 谁人不想尝鲜? 谢灵境虽然也想,但她又有个病,特别讨厌排队。无论多好吃的店,多好看的衣服鞋子,多合心意的珠宝,但凡只要沾上“排队”两字,便会被她毫不犹豫地,从购买名单上剔除。 理由很简单:浪费时间。 同为医学生的艾玛,很能理解她这个病,虽然她并没有。但为了论文,两人还是迅速决定,去隔壁西餐厅——在一致上,她们也是极度地合拍。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几组结成“对子”的美瑞医学生中,她们永远都是最默契的那一组。 相比较隔壁料店的热闹,西餐厅则清净了许多。踏进黑框镶着的玻璃门,入眼的昏暗,会让人不自觉地放轻脚步,低声音。这种人为的有意克制,谢灵境喜。 这家西餐厅也是她们时常光顾的老地方了,不用菜单,谢灵境要了海鲜意面,艾玛点了西班牙海鲜烩饭。因为赶时间,前菜甜品配酒,全都不要了。正如艾玛笑称,她们又不是来悠闲约会的,何必正式。 餐桌上一盏小明灯,罩了浑圆的玻璃罩,柔和地散着光,像颗小月亮。 谢灵境掏出了手机,指甲修剪齐整的食指,划开屏幕,点进微信,调出苏蔚的对话框。 在休息了吗?今天觉怎么样?——她的每早晚一问,像封建时代的晨昏定省。 已经回来了,刚躺下。——十分钟后,苏蔚的回复姗姗来迟。 那好,早点休息,晚安。 她打出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海鲜意面和烩饭,也正好送了上来。 与之一同送上来的,还有一道巧克力覆盆子慕斯蛋糕,一瓶红葡萄酒。 侍者优雅地摆着盘,谢灵境和艾玛四目相对,后者只轻挑眉,视线沿了侍者的白衬衫往上,摆出适度的疑惑:“我们没点这两个。”她指了甜品和酒。 年轻侍者微笑,稍稍侧身,抬手,掌心朝上:“是那边的先生为两位点的。” 谢灵境侧身回头,越过昏暗灯光的过道,隔了两三张餐桌的地方,再次印证了,什么叫冤家路窄,以及,魂不散。 眼神接触的瞬间,她蓦地转身,对面艾玛却一脸喜悦地摇着手。 “这两个我们不能要。”她稍稍抬了下巴,连伸手去指的力气,都舍不得出。 “这……”侍者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为美人佳肴美酒,在这里,从来都是件浪漫的事。 “可是账已经结了。”侍者微笑着提醒。所以就算她不要,这钱也是不会退的了。 “那就端去给点单的人。”谢灵境继续扮演着她不解风情的木头角。 侍者无奈,转向另一边的艾玛,投去求救的眼神。 认识谢灵境也快一年了,艾玛当然清楚,她说一不二的格,有多倔强。所以也只能摊手,莫能助。她其实还想吃一口,那道覆盆子蛋糕的,看品相,就知道味道会有多好。 侍者无奈地撤下了蛋糕和美酒。 艾玛握了盛有柠檬水的玻璃杯子,敬她:“寒冬也不及你无情。” 谢灵境咬了勺子,抬眼,望着她,突然魅地笑。 她生得白,不是那种惨白,是细腻如瓷器,闪着光泽的白;一双细长的眼睛,只要她高兴,也能笑起来弯弯如月牙,可现在,弯弯月牙里,闪烁着狡黠。 像伦敦大街上,偶遇的红狐狸。 艾玛不敢再煽风点火,她怕谢灵境一生气,她的期末论文,就更难有着落了。 临窗的座儿,罗思澜斜着眼看侍者推走了蛋糕和酒,嘴角轻扬:“瞧,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本就不领你的情。”她转向宋君临,化着致眼线的眼睛里,似乎蕴含了水汽,“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是啊,看上她什么了?这个问题,宋君临自己也很好奇。他转了威士忌的玻璃杯子在手,视线却始终追随着那个纤细的背影。 论相貌,这么些年,女明星,女模特,红齿白,燕瘦环肥,应有尽有;论才华,同他一起念书的女同学,不乏有读到博士的了;论家世……呵,生在他宋家的人,谁还在乎什么家世呢? 不过喜就好。 宋君临转着杯子的手,一顿。 他终于意识到,他对这个叫“灵境”的女孩子,有着别样的望——那是他很久都未曾有过的觉了。 若是还青年少的话,他们会麻兮兮地称之为:心动。 “有什么念头我劝你也赶紧打消吧,”罗思澜不他的走神,自以为聪明地分析,“她是这里的学生,而你不过跟我一样,是过来度假的,一个月一过,隔着大半个地球,难不成,你小宋总还要玩异国恋那一套?”她自觉好笑。 宋君临的视线,终于肯在她脸上停留一秒:“我玩得起。”他略挑眉,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更何况,没有遇的度假,能有什么意思? 就算只是短暂的遇,他也自信享受得起。诚如罗思澜所说,不过一个学生妹,又能将他怎样?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一脚踏出餐厅,面是六月里沁人心脾的晚风,淡淡的椴树花香,在夜晚,愈加明显。 艾玛小心打量着谢灵境,刚才去结账,她们被告知,单已经被买过了,至于是谁买的,不言而喻。至此,艾玛才反应过来,先前侍者的那句“账已经结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想必谢灵境,也跟她一样,所以才紧紧抿了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她小跑了几步,方才跟上。 “灵境……”她出声。 谢灵境顿足,侧头看她,一贯平静的眸子,依旧深如水。 艾玛咽了下口水:“我想去买杯冰淇淋。”她对先前被撤下去的覆盆子蛋糕念念不忘,打算用同口味的冰淇淋,来聊以安。 边上就有动冰淇淋车,谢灵境颔首:“那我就在这等你。” “你不要?” 谢灵境只摇头。 艾玛兴高采烈地向冰淇淋车小跑过去,披散在脑后的棕长发,舞蹈般跳跃。 明明都是二十四岁的人了。 “你忘了这个。”一只深棕的方形纸盒,自上方降落,稳稳停在与她视线平行的地方。 酒红蝴蝶结,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拎了,不知怎的,谢灵境觉得,蝴蝶结委屈。 “这不是我的。”纵然委屈,也不该是她去解救。 “对,是我买给你的。”宋君临将纸盒往下,径直放去她正抱着的书籍和讲义上。“你要不喜,就扔了吧。总之,它现在是你的了,你可以随意处置。” 身后是渐远的皮鞋敲击路面的声音,她想也没想,干脆转身,望着那个拔背影,皱眉喊:“你到底什么意思?” 有风从四面八方过,吹得头顶树叶哗啦啦响。 宋君临站定,淡然转身,对上她那难得不平静的一双眼,弯起了嘴角:“我什么意思,你不早知道了吗?要不然,”他轻哼,“你也不会对我这么视若无睹。” 谢灵境眯了眼。所谓世间饮食男女,她也不曾例外。 “我就跟你不,”她抬了下巴,脖颈修长,高傲如同苏黎世湖上的天鹅,“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姓什么。” 还好,她说的是不,不是不认识。 “我姓宋,唐宋的宋,叫君临……” “君临天下的君临。”她迅速地补充。 宋君临挑了好看的眉:“你看,你现在连我脑子里想的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你别自作多情了,”谢灵境笑,腾出一只手来,下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我只是觉得,这个解释,很符合你的气质了。” “哦?”宋君临得意,“什么气质?” 谢灵境脸的笑,依旧笑不及眼底:“不要脸的气质。” 宋君临得意的笑,在脸上僵了一秒。下一秒,毫无预兆地,他迅速上前两步,仗着腿长,两步便可跨到她面前来。 谢灵境心里惊了下,但立志成为一名出的外科医生的她,一直都有在自我训练,泰山崩于前而不变。很显然,到如今,已成效显著。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谢灵境等了半天,没等来她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却是来问她行程安排的。 “明天是周。”她抬了眼,去看近在咫尺的宋君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他。路灯的光似乎不够亮,以至于投下的影,过分地衬托了他的眉目深邃,像博物馆里的古罗马雕塑。 “所以你明天休息?”宋君临解读着她提供的信息,“那正好,明天我们去游湖,你……” 谢灵境却笑了,看他的眼神,像看幼儿园的小朋友:“我跟别人有约了。” “谁?”宋君临皱眉。 “苏蔚。” 宋君临在脑子里过了遍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很容易就将这个名字,同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士,联系了起来。 “想起来了吧。”只看他的眼神情,谢灵境就知道,他没忘。 “我知道你会说,让我带她一起去。可我不敢保证,你要照看的那位时髦女士,对此会有什么反应。所以,还是免了吧。” 她后退两步,举了怀里的蛋糕纸盒:“这个,就当是时髦女士给我们艾玛的赔礼了。” 言外之意,她是不会承他的人情的。 宋君临无奈地笑,还是坚持着给出了时间和地点:“明早九点,湖边码头。” 谢灵境已经转过了身,闻言,腾了一只手,在空中挥过,轻巧得仿佛是在和看不见的灵打招呼。 靠了路灯杆子,艾玛舔着还剩一半的冰淇淋,望了正走过来的谢灵境,眉头一挑:“说完了?” “完了。”谢灵境将蛋糕盒子进她手里,“谢你今天在时髦女士面前维护我。” 艾玛捧了蛋糕盒子,只凑近鼻尖闻了下,就喜笑颜开:“应该的,应该的。” 拎着蛋糕盒子走了一阵,进了校门,艾玛突然醒悟:“你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借花献佛?” 谢灵境翻了白眼,看来,不能再教她成语了。 第5章 周的苏黎世街头,比之昨天,更显冷清。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