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叹了一息。这个侄孙女尚还着,许多地方需要她帮衬,她兄长拜托她,其实傅驰不说她也不能丢下傅柔月不管。 她们都是傅家人,是荣辱与共的利益共同体。 “傅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哀家的亲侄孙女,哀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堂堂皇后,岂能容个朝三暮四的妇人摆布,你且安心回去,哀家自有安排。” 得太皇太后此言,傅柔月忍着喜出望外保持住端庄贤淑,含笑告退,心里已迫切地想看见锦月栽在太皇太后手里。 老嬷嬷谨慎问道:“太皇太后,您真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尉迟锦月母子吗?皇后前些子才对那孩子下毒未遂,眼下月室殿守卫重重,此时动手是难上加难啊。皇后虽然是您的亲侄孙女,但您还是要多想着自己才是,若与皇上闹翻脸,看皇上脾可不是吃素的啊。” 太皇太后正闭目盘佛珠,闻言停下,缓慢睁开一条眼,那一条隙之后出的目光沉稳老辣。 “下等人才下毒杀人,上等人杀人,何须用毒。” 老嬷嬷不解。 太皇太后道:“你刚才不是说群臣力谏将代王后放出么,咱们一把火,便足以。” 太皇太后说罢嘴角皱纹深了深,出个稳胜券的笑容。“尉迟锦月做太子妃时那几手便让哀家十分忌惮,殚竭虑筹谋了瘟疫之案才将她除了,若是再让她入得宠,哀家的权力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还有更多的谋算,隐在太皇太后这个笑容里。 接下来怎么做,主仆二人心领神会。 * 秋棠终于买通了一个曾经识的羽林卫,每传递零星的消息来。 据说这两次早朝,群臣情绪骤然昂,进谏将她放出。 舆论力已是非常大了,今一早,弘凌当庭发怒,一袖子挥碎了殿上的金龙兽甜白釉瓷瓶。 “王后娘娘,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皇上迟早会顶不住力,将咱们放出的。”秋棠喜道。 锦月也不欣喜,可脑海里蓦地想起那夜弘凌清冷孤寂的一道影子,投在她脚边…… 事到而今,她还胡思想什么,他可怜也罢孤寂也罢,自有后无数美人来抚他,关她什么事呢…… “按照此情形,恐怕也就是这两三的光景了。秋棠,你收拾收拾东西,等殿外守卫稍微松懈,我们带着小黎走。” “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顶不住力,将人放走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或者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晴天霹雳之事,发生了。 若是常人的思维,一定会放了代王后,然而,他们都忘记了,而今龙椅上坐的,不是寻常的男子。那个男人,是从血雨腥风里走来,从卑微尘埃,一步步爬上而今地位的帝王。 所以,当那一道废后圣旨与册封太子圣旨分别炸响在栖凤台和月室殿,整个皇、朝野,都震惊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皇后傅氏,心术不正、狭隘善妒,以毒谋害朕子嗣以求保住中之位,实属狠毒失德,又时常入康寿殿挑唆太皇太后,扰长辈清宁,挑起是非,实不可原谅。今,废去傅氏中皇后之位,收回印绶,迁入方艾,钦赐!” 方艾乃冷。 傅柔月整个人都懵了,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陛下!臣妾没有下毒,臣妾没有下毒……” “废后接旨吧。” “本不接旨、本不接……” 杨桂安见她不接,将圣旨往她旁边一放:“废后娘娘,证据确凿,您还是认了吧,好歹您的命还在呢……” 杨公公提到命二字,傅柔月猛地一惊吓按住脖子,瑟瑟发抖不敢再哭喊了,只泪如雨下,而后被太监拖入冷。 而此时月室殿庭院,锦月听着册封小黎为太子的圣旨,同样震惊得合不拢嘴吧,眼看小黎有模有样的跪下接旨,高喊“谢父皇隆恩”,她的四肢百骸都麻木了。 内监走远,锦月还盯着儿子小手握着的那明黄丝缎圣旨,圣旨闪烁着天家的光华,预示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所有人都让弘凌放了他们母子,好好护中皇后,而他,废了皇后,册立太子。 这么猝不及防,果断狠绝、毫不犹豫。 这就是他给天下人的答案。 “弘凌,你……你是在逆天而为啊。”锦月无声呢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朝臣便是水,他一意孤行,是在逆为之。 废后与册立太子,这不是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把下本古言改了个名字,改成《风十里柔情》,大家觉得怎么样,好听吗? 格会不会高一点捏 ☆、第122章 2.7.0 太皇太后的心腹姑姑云心从殿外匆匆赶来, 开昨新挂在门口挡寒气的帘子,带进来一阵寒气。 侍女正在往一只半人高的景泰蓝掐丝琳琅瓷瓶里早冬梅花, 听闻背后云心急匆匆道“太皇太后大事不好!”, 吓得手一抖将瓷瓶碰了个来回晃。 太皇太后正坐在软榻上闭目盘佛珠, 极是不殿中突然而来的嘈杂, 睁开条眼见云心急匆匆立在跟前气,低斥:“什么事这样着紧着赶。” 她挥手让其他侍女下去。“哀家早已不是多年前的哀家, 需畏首畏尾若惊弓之鸟, 你跟在哀家身边数十年了怎还这样冒冒失失。” 太皇太后瞄了眼云心鬓发。“头发也跑了。” 云心一路从药藏局奔赶过来,跑得嗓子发干, 这才缓过劲儿来仔细道:“太皇太后训斥得是,奴婢一把年纪还如此沉不住气, 是奴婢修为不够。太皇太后,今里发生了大事啊!皇后,皇后被……” 提到傅柔月太皇太后眼皮一跳,这侄孙女总不让她放心。 “她怎么了?唉, 可是她又忍不住气去找代王后母子寻不痛快了?” 云心姑姑重重摇头, 急道:“皇后,皇后被废黜了!” 太皇太后手指一-搐,佛珠断线噼噼啪啪散落一地,她一个大睁眼从踏上坐直身! “你,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云心急红了眼:“昨傍晚皇上下了两道旨意,一道去栖凤台,废黜皇后,另一道去月室殿,册立那孩子为太子。咱们康寿殿被封锁了消息,奴婢、奴婢也是今晨去药藏局无意听见药童在说道,才想起来的。” 太皇太后如被惊雷劈在天灵盖,浑身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变震得僵住了,连舌头也发了麻,半晌说不出句话来。 “皇帝他……好,好个皇帝啊!” …… 傅柔月昨傍晚圣旨下来后便被内监迫着迁来冷方艾。 秋末冬初,夜晚寒凉,近来又连冷风萧萧。方艾的窗户破着,屋瓦久未翻修四处漏风,屋里屋外一样冷。 傅柔月缩在榻上紧紧揪着半旧的布毯发抖,仓皇的着眼泪珠子四顾:“爹!娘!救救我,我不要在这儿,爹,娘……” 太皇太后才下软轿,就听见里头傅柔月凄惶的哭喊,心烦上又一重心烦。 有脚步声传来,傅柔月一擦滚热的泪珠一喜,片刻就见云心姑姑扶着太皇太后进来。“太、太皇祖母,太皇祖母……” 她扑过去,泪若决堤。 “太皇祖母您可算来了,柔月以为太皇祖母也如皇上一样不要柔月了,柔月好怕、柔月好怕啊……” 她嚎啕大哭,太皇太后毕竟年岁大了,空旷殿中回音阵阵,吵得她脑仁发痛。 “好了,别哭了。”太皇太后下不耐道,掏出手帕替傅柔月擦泪,也不着痕迹将她从怀中推出去,“你是天子的皇后,母仪天下、端庄沉稳是你应有的美德,才不过在这冷里住了一晚上你就哭成这样,往后傅家和哀家还能指望上你什么吗?” 傅柔月懵了懵。指望? 她一抹眼泪忍着噎:“太皇祖母、太皇祖母是说,柔月还能出去吗?” 太皇太后屏了一息缓缓吐出。“废后是大事,虽然圣旨下了,但宗正府的皇室宗亲却并未参与提案,哀家已传信给哥哥让他往宗正府那方多多使力,皇上虽然是天子,却也不得不顾忌宗正府。” 宗正府的成员是皇族之人,包括代王这类的诸侯王在内,以及一些长辈,足足有六十余人。历代天子也不得不惧宗正府的力。 傅柔月捧着手绢儿擦眼泪,转哀为喜,给太皇太后乖巧行礼。 “多谢太皇祖母为柔月周全,柔月自入一直受您关照。此番若没有太皇祖母运筹帷幄,柔月恐怕要一辈子老死在这间地狱般的冷了。这里,这里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太皇太后凝眉:“你才住了一晚上,你可知,那代王后尉迟锦月连暴室都整整呆了五年?竟连这点苦头你都受不住……” 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若是你有那尉迟锦月半分隐忍和才干,也不至于落到今这个地步,哀家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傅柔月被吓得噤声,低头不敢言。 太皇太后见她如此更不想与她多说,哼了声出了方艾。 云心见太皇太后脸不好,坐进轿子也吩咐去哪哪处,想问,又不敢问。 此时,太皇太后隔着轿帘沉声问话,那声音如曹地府的阎罗震怒,从地下发出来的低而沙哑的可怕声响。 “云心,你觉得皇帝此举是若何?” 提起天子,云心骇得一凛。 “奴婢不知……” 太皇太后无声,似是不她的答案。 云心下对弘凌的惧怕,补充道:“不过上次皇后娘娘毒杀太子未遂,皇上恐怕是查到什么了,才发难废后,咱们明知而纵容,皇上恐怕心中也迁怒太皇太后。” “哼。”太皇太后低哼了声,“皇帝何止是迁怒,哀家看他分明是冲着傅家来的。” 云心倒一口凉气。傅家,冲着傅家…… “皇上、皇上竟然为那对母子能够孤注一掷做到这个地步,那对母子到底用了什么魔咒?是不是,用了什么咒术惑皇上……” 太皇太后不再说话,而是说了一句去宝华殿诵经。 轿子摇摇晃晃,轿帘遮挡了外面的光亮,轿子里很是暗,太皇太后化成一道幽影,神情莫辨只透着一股冷森。 许多年来,她心中没有转过这么多思量,动这么大的气。 她第一眼见到尉迟锦月,就知道这女人非同一般,而后种种印证她果然没有看错。 那女人,当真可怕。 就仿佛冥冥中有注定,只要她在皇里,便没有旁人能够做女主人的份儿!所以,她去年呕心沥血费了那么多功夫、用那么多人命造了瘟疫之案,可她竟也逃出升天,活到今…… 不,不是冥冥中有注定,是尉迟锦月,一直在皇帝的心里,所以,皇帝虽看似无情,实则却处处留着她、护着她,哪怕他凶神恶煞把刀指在尉迟锦月喉咙上,关键时刻却也舍不得伤她分毫…… “不能留……不能留啊……” 太皇太后一行走远,方艾外的石柱子后才出来个女子。 映玉凝眉盯了太皇太后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眼傅柔月所住的屋子,她住得近,适才听见动静就偷偷跟来看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