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微微勾起了角。 他将那张卖身契展开,轻轻地撕成了四片,在红菱不解的眼神中,投入了煮着药的炭炉。 火焰舔舐着老旧的纸张,很快的,就只留下了飞灰。 宋衍重新拿出了另一张纸——很新鲜,上面的墨迹刚刚干涸。 宋衍:“这是大梁律法能容许的最严格的死契。若是奴婢有半分失责,主子连问都无需问一句,便可以直接打杀。” 他讲那张纸递给了红菱。 红菱认得几个字,将那死契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指尖,在上面印下了一个印子。 宋衍将那张纸接过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可有父母亲人?” 红菱虚弱地笑了一下,说道:“若是有,您会怎么样?” “以防万一,自然会施些手段。” 宋衍倒是诚实。 “若不是奴婢,您这话可是要遭人恨的。”红菱笑意更甚。 “不过您放心——奴婢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能拿来威胁奴婢——除了姑娘。” “奴婢这条命,都是姑娘给的。奴婢负谁,都不会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终于调整了作息,大清早就起来写文了=w= 说好的那个二更因为蠢作者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延时了,不过它迟到不代表没有(拍飞 第52章 又见荷花酥 “......等红菱小月子坐完了,本会派人去将她送到长安,等合适的时机,走母妃的路子进。” 青石小巷中,车轱辘吱嘎吱嘎响。 红菱暂且还不能走动,便留在了小谢氏分家坐小月子。谢王氏到底也不是什么傻子,听谢安跟她分析了一通利弊,只有无尽的后怕,哪里还敢造次,恨不得把红菱当个菩萨供着。 走之前,谢母主持着让红菱的男人将和离书写了,从今以后红菱和小谢氏便半钱关系没有,随时可以离开。 谢毓忙了一上午,神又一直紧绷着,这时候已经很是疲乏了,闻言只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点头,然后闭着眼,顺势就倒在了宋衍的肩膀上。 宋衍稍微坐得歪了些,让她好靠得舒服点。 谢毓不自地玩起了嘴角,半睁开眼,玩着自己的一缕发丝,懒洋洋地说道:“殿下,过两天南浔队伍可是要改驾扬州了?” 宋衍温柔地理了理她的头发,说道:“本记得,本还没有跟你说过接下来的行程——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南一共也就这么几个城。”谢毓笑了笑,“金陵是古都,一向是最繁华的地方,皇上自然不可能不来;而扬州盐商云集,不知道有多少大小官儿捞得盆体,国库本就不大充盈,若是再让他们狈为下去,迟早要出大事儿。” “……........” 马车慢慢地停下,轮子擦到地上,发出“吱嘎”一声响。 前面车夫敲了下车板,喊道:“公子,到地方了!” 谢毓看着宋衍有些惊讶的神,忍俊不道:“殿下,不是每个女子都是深居闺阁之中,全然不晓得世间万物的。” 她到底也是识过字,念过书,走遍半个大梁的人,若还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那便真是愚蠢至极了。 宋衍闻言,弯了眼角,长长的眼睫掩住了里面风气,反倒显出了一股子深情来:“本只是没想到,本的阿毓有这么聪慧。” 谢毓被他火热的眼神烫得一颤,伸手冰了冰通红的耳垂,嗫嚅道:“谁是你的呀......” 宋衍看着她微微开合的小嘴,眼中颜渐深,用一只手捧住她的头,覆了上去。 谢毓开始只觉得羞怯,但没过多久,对方的气息便侵占了她的全部神,让她无暇他顾,只能笨拙的回应,然后受着空气从间被慢慢夺走,最终不过气来。 分开时,舌尖上似乎还留有宋衍身上特有的那种常年被药材浸出的苦味。 宋衍看着谢毓跟刚的水桃一般人的脸,还想再亲,但外面车夫见里面长久没动静,已经下车想来查看了,他才无奈作罢。 ***** 事实证明,谢毓想得没错,南巡的下一站就是扬州。甚至去扬州的子,比她猜想的还要早一点。 前段时间,皇帝大约是已经将在金陵要看的东西都看遍了,要做的事也做完了,这次休整过后,没有耽搁一天,就直接启程。 扬州和金陵的距离算不上远,陆路转水路,中间只停了一个客栈,便到了地方。 扬州虽说富庶,但官府还是由朝廷修建的,扬州知府的宅子和金陵知府的自然是比不得,不下一个南巡队伍。 皇帝便干脆买了个五进的宅子,总归他们人算不上很多,护卫在前院凑合着睡也就是了,中间的院子给皇帝、两位娘娘和太子爷,奴才们住在最后面,算起来,住的还算是松快。 到扬州的当天已经入了夜,谢毓倒头就睡了,整个宅子里也一直是安安静静,仿佛没人知道皇帝住在这里似的。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谢毓刚一踏进院子,便一下子非常直观地觉到了在扬州这地方,不管官商,都是一群富得油的家伙。 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争着往宅子里送——谢毓拎着点心去太子屋里的时候,便跟抬着一棵半人高珊瑚的两个小太监擦肩而过。 定睛一看,那珊瑚竟然是用大块红宝石打的,晶莹剔透的,边边角角上还镶嵌着金丝,在光下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殿下——”谢毓坐在宋衍旁边,将点心一盘盘拿出来,心思还全在外面,“奴婢刚才看到这么大一棵红宝石珊瑚!” 她一脸震惊地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奴婢看着像是往皇上那边送的,这都大半天过去了,那边不知道堆了多少好东西——” 谢毓的一双大眼睛此时亮晶晶的,十足的财样子。 宋衍喝着茶,见状笑了一下,放下茶杯,往角落里指了一指。 谢毓顺着他的手指往角落里一瞧,随即声音很大地“嘶”了一声——那边的地上铺了一块布,上面堆着大堆大堆的上好缎子,几个青花大壶,几柄玉如意,甚至还有个打开的木盒子,里面盛了两丸硕大的黑珍珠。 “扬州人真有钱。”谢毓一脸长见识了的表情,“——奴婢在里头都少见那么好的东西,那个珍珠,怕是皇后娘娘见了都觉得稀罕。” 宋衍笑了一下,说道:“送些死物倒是没什么,就怕他们被铜钱了脑子,送点不该送的东西来......” 还没等谢毓想明白那“不该送的东西”是什么,皇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子靡靡之音。 听着像是丝竹弹奏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扬州特有的小调。 谢毓:“.................” 是哦。能和宝物并称的,自然还要有美人。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跟要扭断脖子似的,猛地转头看向宋衍。 宋衍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本跟张令德说一路上舟马劳顿,身体有些不适,让他挡着了。” 谢毓意地笑了笑,想着得给眼前人一点甜头,便捻起一块山楂糕,送到宋衍嘴边。 宋衍就着她的手吃了,随后说道:“你去看看那里面可有喜的,本也不缺这些东西,看上了便算赏你的。” 谢毓眼睛一亮,甜滋滋地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地蹲到那堆东西旁边开始挑拣。 像青花壶、黑珍珠这种特别显眼的,她也不敢要,最终挑了两匹花喜的布料,还有一小块成剔透的玉,想着回去打个镯子,若是还有边角料,能再对耳坠。 谢毓心意足地抚摸着柔滑的料子,说道:“也就江南有这等好绸缎了——在里头,这样好的料子都是只有三品以上的娘娘才能分到几匹,连尚服局的女官想穿都难到剩下的料子。” 这些都是戚槐告诉她的。谢毓自己也有几件上好的缎子做的的衣服,戚槐先前见了,眼里的羡慕几乎要慢溢出来。 据戚槐说,她在尚服局的小姐妹攒了一整年,也只攒出了能做几条抹额的料子,还不是一个花的,最终想做绸缎衣服的梦想还是不了了之了。 宋衍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绸缎竟然是这么贵的东西,便笑道:“你以后若是想,自然是能要多少有多少的。” 谢毓弯了弯嘴角,正想说什么,在外面守着的张令德忽然一脸难地进来,对宋衍道:“殿下,外面有个跟那群歌女一起来的花娘,说是想见殿下一面。” 谢毓高高地挑起了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衍。 宋衍被她看得脸上浮起一丝薄红,转过头看着张令德,语气不大好地说道:“本说过今天不见外人——你人还没老,耳朵就不好了?” “奴才的殿下哎。”张令德赔笑道,“正巧女官也在这,这事情就好办了——那花娘本就是说想见女官,所以才来寻了太子爷。” “找我?”谢毓疑惑,“我不记得我认识什么花娘......” ……......不对,要说认识,还真有一个。 张令德看了眼门外,说道:“那花娘说,您看了她做的点心就知道了。” “那点心在哪儿?” 张令德将一个看着很是质朴的红漆食盒呈了上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盘荷花酥。 谢毓拿了一个起来,放入口中—— 酥皮的甜味清淡,馅儿的味道却是甜浓稠、柔韧弹牙,两者结合在一起,甜而不腻,香气人。 是跟她自己做的荷花酥如出一辙的味道,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更胜一筹。 谢毓用帕子擦干净手,站了起来,朝太子爷行了个礼:“那花娘恐怕的确是奴婢的故人,容奴婢去同她小叙片刻,殿下先用着点心——翡翠玉糕别用太多,那东西凉,吃多了坏肚子。” “本又不是那贪嘴的稚童了。”宋衍失笑,随即迟疑地说道,“门外的花娘,可是你曾经提过的柳泽的旧情人,教过你做荷花酥的那个......” “......本记得,是叫桃夭?” 谢毓将一缕头发拨到而后,脸上是遇故人重逢的惊喜与紧张:“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六点回到家,想着睡半小时写文神点 醒过来都三点了。 【现在这章是蠢作者像只疯狗一样从上窜起来写的】 【写完了快乐地去做早饭,今天吃番茄面叭】 第53章 又见荷花酥(二) 桃夭长了张看不大出准确年龄的脸。 谢毓上次见她已经是快五年前了,但桃夭跟完全没有变似的,五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白芷出去帮忙扫洒了,屋里就坐了桃夭和谢毓两人。 桃夭喝了口茶,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这里头的茶,果真跟民间的不同,就是要香许多。” 谢毓“啊”了一声,不自在地绞了绞帕子,说道:“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