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人害了他家小姐,皎月从来都是想报仇的。 “哦?走了吗?”韩太后回身,出乎他的意料竟没生气,而是 出个说不出滋味的笑,“走了……也好,到省下了,这些都给你。”她点了点匣子。 “娘娘,您不恼吗?”皎月哑然。 韩太后轻笑,“这有什么可恼的?世人都是求活命的。我给他们富贵荣华,他们伴我游玩耍乐,谁都不亏着谁。要像你这般,念几分旧情,我就给他们留条后路,若不念,就各自安好,自求生路,没什么不好的。” “这世上,终归是自个儿活自个儿的,谁都管不谁一辈子,我这一生,贫困过,富贵过,大起大落,大悲大 都经受了,如今,唯一有些放不下的,不过就是乖儿罢了,然而……他那个样子,那个身份,肯定好不了的,我其实 想把他带走,但是,那到底是他的命,哪怕昏昏沉沉,依然 着气,能喂进食儿……” “我把他带到人世,没经过他的同意,可是,要想把他带走,总不好不问问他的。”韩太后笑着,伸手摸着了把皎月滑腻白皙的脸颊。 触水温润,还带着些许水渍。 那是眼泪。 不过,仿佛没注意到,韩太后低声喃喃,“我这辈子,娘家宠我,两个爷们都疼我,锦衣玉食尝过,华服美裳穿过,价值连城的首饰不过就是 常……先帝是我男人,我睡过,皇帝是我儿子,我生的……”念念叨叨,她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有这样的一辈子,不亏了,真是不亏了!” 她大声,仿佛潇洒,任意生死,然而,仔细看来,她笑里有泪,瘦弱的身体都在颤抖着。 活生生的人谁不怕死?韩太后要真能像她说的那么洒 ,哪里会成了今天这样子?病的都快没命了? 不过就是硬撑着,不愿意示弱罢了。 “娘娘……”那一丝善念,手里捧着人家给的‘活路’,一惯把个儿当成‘玩意儿’的月胶,突然有些 动起来,他是最最受不住恩惠的人,一倍给都想百倍尝,昔 梨儿小姐给的那点‘温暖’,还被他记到如今,更别提,韩太后给他的,是自由,是活命的希望啊。 紧紧咬着 ,他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是,突然间,外头珠帘晃动,小 女声音突然响起,“娘娘,德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这个点儿?她来做什么?”韩太后拧起了眉,思索片刻,直接挥手,“不见……”眼瞧就死了,她还想安静安静呢。 “娘娘,德妃娘娘跟摄政王爷的妹妹相 ,您,您还是见见吧。”一旁,皎月突然出声, 面急切,他一把揽住韩太后的腿, 目哀求恳切,“求您了,您见见她吧。” 一时 动退却,他知道,就他这个身份,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就算把一切全和盘托出,他都改变不了韩太后的处境,也 本帮不了她。 他能做的,就是拼命劝她,让她抓住那个活命的机会。 “你怎么?”心里惊讶,韩太后蹙起眉,垂头瞧着皎月,见他眼里泪都 出来了,“这,这……那就宣德妃进来吧。” 虽然不明白小宠儿什么意思?不过,眼瞧这是他提出的最后要求了,她就 足了吧。 韩太后如是想。 “是,娘娘,奴奴去给您传。”皎月大喜,抬手抹了把泪,起身踉跄着出了内殿。 韩太后没拦他。 到了如今这地步,她养不养男宠,人是不是从她屋里出来的,这都不重要了。 反正活不了多久了,还在乎什么? 韩太后颇有几分‘光 ’意味。 靠着 头,瞧着皎月公子匆匆离开,外殿传来些微声响,随后,德妃就珠帘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微微曲膝,唐暖儿轻声。 韩太后抬眼皮瞧她,表情很平静,仿佛 本没注意到她没下跪,举止不够尊敬似的,就是抿了抿嘴角,“皎月呢?” “回娘娘的话,臣妾有话跟您说,打发他退下了。”唐暖儿起身,缓步来到韩太后身侧,轻轻坐到 边。 韩太后没说话,就皱了皱眉,垂头瞧了眼脚塌上的小匣子,心里有些烦躁。 这孩子,平时瞧着 沉稳的,怎么这会儿竟慌的把‘命’都给忘下了?着实太疏忽……这,这,不会是 里锦衣玉食这么多年,被她给养废了吧? 突然有点担心啊? 这样单纯的 子,千万别捧着银子,得了自由身……结果一出 门,还自个儿活不下去了? 韩太后 着嘴角,觉得真有点悬。 “娘娘不问问,臣妾来寻您做什么吗?”靠在 边,瞧着韩太后一脸神游天外,本打算‘稳坐钓鱼台’,占个上风的唐暖儿叹了口气,无奈开口。 “哦?”被问到头上,韩太后瞬间回过神来儿,举起几乎皮包骨的胳膊,“你瞧瞧我这样子,能活几天还不一定呢,管你要做什么?”她嗤笑着说,用因为过度削瘦,显得有些大的吓人的眼晴扫过唐暖儿,“想干嘛就干嘛吧,用不着跟我商量。” “你是想离开?出 嫁人!”抿 猜测着,她很有几分随意的道:“直接走好了,反正你不是第一个。” “哦?对了,你身份有问题,是罪臣之后啊,怎么?姚青椒不管你了?你白叫了她那么长时间的‘姨姨’?没事,没事,看在你……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好歹奉承我许久,是最得我心的‘儿媳妇’的份儿上,我给你封懿旨,放你出 吧。” 乖儿的玉玺被姚家人收走了,但是,太后印还在她手里,圣旨给不了,一封懿旨,韩太后还是能做到的。 回身摸枕边,她翻找着扒出大印,随手递给唐暖儿,“给你,你自个儿写吧。”她说着,态度特别潇洒。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她已经‘超 ’,什么都不在乎了。 “娘娘做甚要自暴自弃?”唐暖儿瞧着那印,并没有接手的意思,反倒往外推了推,“您的身体……御医都说了,不过就是心病而已, 本没有实症,只要放开心 ,好生养养,未来大把好 子能过。” 她温声劝,“现在就放弃希望,未免有太早了。” “我的事儿,你不知道?”韩太后 本没有被说动的意思,反到好奇的瞧了她一眼,“南将军这段 子频频进 ,连我 里最下等的 使都看出不对劲儿了,你怎么竟还问出这样的话?” “若要真觉得我是心里存什么 病?放不开心 就成了这样,那……德妃,什么都别说了,你干脆点出 吧。” “这里不适合你,别留着了,一个 不好,把小命儿在 没了。”韩太后说着,完全一副语重心常的模样,“连皇帝都不用伺候了,‘太妃’ 子过着,明明那么悠闲……要因为‘眼神’不好没了命,那得多憋屈啊。” 楚 和唐睨用什么名义造的反——还是唐暖儿告的秘呢,如今,南寅时不时进 ,他说话还 没遮掩的,唐暖儿掌着六 大权,她要连她因何得病的原因都打听不着,那还不如赶紧出 呢。 起码, 外……蠢点没妨碍。 被韩太后明晃晃的鄙视了智商,唐暖儿到没生气的意思,反而笑着,“娘娘的事儿……臣妾不瞒着您,确实是尽知的,甚至,连南将军因为针对您,臣妾都清楚明白,不过……您就那么认定,您没救了,连挣扎都不挣扎?” “从卑微处走到如今,这一步一步的,臣妾知道,您是不容易的。就这么放弃了,您真心甘情愿?”她挑起一边眉,特别直白的问。 跟韩太后‘婆媳’相处了有三年时光,彼此了解甚深,都见过对方最 狈不堪的模样,她这般言行,韩太后到没觉得被冒犯,“我不甘心又如何?”她摇头,哪怕有些恼怒,然而,私心下头,她是觉得唐暖儿有资格这么跟她说话,“我一个失了势的太后……连身份都要没了,乖儿是那般,国公府同样落魄,帮不了我,连个靠山都没有,我凭什么跟姓南的‘挣扎’?” “你当我不知道吗?那姓南的是姚千枝的心腹重臣,能领水师打仗的,收复三州,人家立了大功,正是新贵,我这老朽不堪的‘昨 黄花’算什么东西?不过昔年给过一丁点儿提携,还不是真心真意,彼此各有算计的,要是能用我的命换姓南的一辈子忠心,姚千枝怕是乐不得呢。” “我有自知之明,何苦碰那钉子?况且……”韩太后冷笑着,眼里![](//www.iyiguo.net/ig/man.png) 都是绝望,“就算我想碰的头破血 ,我愿意跪地求饶?姓南的能放过我?姓姚的能保住我?” “连青椒都不进 了,我难道还不能明白姚千枝的意思?”她惨白着脸,“我是没见识,但不是傻子!” 南寅明确表示:他要的是她的命。而,就如韩太后这种为了生存,能抛下血海深仇,甚至是一切的人……她怎么可能不挣扎求活,就那么老实认命? 事实上,自从南寅出现那天,她就已经把各种办法都使绝了。 猫有猫道,鼠有鼠路,二十多年的深 经营,韩太后把一身‘本事’,连同吃 的劲儿都用出来,然而……没有一点效果! 亲朋、旧友、昔 施恩过的臣下、娘家……没有人能帮她,没有人敢帮她,甚至,都没有人愿意理她。 彻底陷入绝境,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丁点出路,韩太后彻底‘咸鱼’了。 本不想翻身,她决定——装做——‘佛系’等死。 不过,她认了,唐暖儿却没有,毕竟,她接到的任务,就是给韩太后‘翻个面儿’,“娘娘,命是自个儿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南将军有功,且,确实跟您有怨,姚姨姨说过,摄政王爷很为难,真不好帮您……不过,若您能立下同样大功,甚至比南将军‘更近一步’,说不得,不止您,就连万岁爷的 子,都能好过不少呢。”她 .惑着说。 “大功?我一个深 寡妇,能立什么功?”不过,韩太后连眉头都没动,万分冷漠着脸,“你不要玩笑,早点出 吧。” ——别留这儿烦我。 “娘娘怎么不能立功?您明明有这天下最最独道,能立下不世大功的身份啊。”唐暖儿锲而不舍。 “独什么道?你是哄我吗?瞧着我好骗?”韩太后掀掀眼皮,“我的身份……不就是那‘披着假皮’,的可怜虫儿吗?有什么独道的?” “不不不,娘娘,您是万岁爷的生母,是当朝太后啊。”唐暖儿轻声。 “那又怎么样?谁在乎?”韩太后冷笑,“我连 人都使唤不动了,还太个 的后?”心下烦躁,她忍不住吐出脏话,表情有些狰狞起来。 不过,这丝毫没吓退唐暖儿,她不退反进,一把握住韩太后的手,沉声道:“娘娘,您的身份……或者已然入不得朝臣、清 ,甚至是 人的眼儿,但是在大晋百姓心里,您还是那个母仪天下的贵人,是皇权天授的,万岁爷的母后。” “嗯?”韩太后抿了抿 ,认真打量了唐暖儿两眼,“我是乖儿的亲娘……这又怎么样?” 能代表什么? “万岁爷如今昏着,天下百姓都已然知道,所以,娘娘,做为他的母亲,你是完全能够代表他做一些事的。”唐暖儿低声。 韩太后心念一动,猛的坐直身子,“做事?什么事?” “当然是为摄政王爷立下不世大功,换您和万岁爷一世太平富贵的事了。”唐暖儿哑声回答。 韩太后握紧拳头,几乎从喉咙里挤出话来,“那……这事,我该怎么做?” “您……让位吧。”唐暖儿淡淡,“亲自出面,您就用万岁爷生母,当朝太后的名义,把皇位和大晋国,一同‘让’给摄政王。” “这,就是只有您能立的功。”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让天下、让皇位——这是在大晋历史, 呃,不对, 应该说是列朝列代, 上下数千年里, 都很少发生的奇闻。 尤其,还是让位给旁姓人。 姚千枝——都不说她是不是个女人了, 单言, 她姓姚而不姓楚。这所谓的‘让位’, 说白了不就是变相的另类‘开国’吗? 前朝那些, 偶尔到‘稀奇’的一、两个‘让位’先例,不都是软弱暴. 的皇帝, 让给揭竿而起的自家兄弟或叔伯,哪有凭空让给个外姓人的? 韩太后都懵了。 还, 还能这么 作吗? “万岁爷有兄弟吗?他有叔伯吗?”唐暖儿微眯眼眸, 轻笑着问,“活着的那种?” “呃……”韩太后狠狠 了 脸皮, 觉无言以对。 唐暖儿就握住她的手,言词恳切, “娘娘,您和万岁爷, 如今既然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又没把墙砸烂的本事,就总得要回头的。” “您有身份,有地位, 是眼下朝廷里最最合适出面的人,在这般要紧的时候,您助了摄政王一把,摄政王不会忘了您的。万岁爷目前这情况,他需要的是安静环境、妥帖照顾、细心休养……不是坐在高高龙椅里,成了众人的靶子,握着他早已经掌握不了,但,人人都想争抢的权利。” 温声细语,唐暖儿的眉眼都是柔和的,“娘娘,你仔细想想,让出皇位这件事,对您,对万岁爷有什么不好的吗?万岁爷……如今真的是‘皇帝’吗?躺在乾坤殿四四方方一张 上,等闲连白 暖风都经不着的皇帝?而您,又真的是‘太后’吗?” 她顿了顿,目光环视慈安 内殿,幽幽一叹,“连 人都使唤不听,就这么生生干耗着的太后?” 韩太后默默听着,虽没直言妥协什么,然而,手背青筋暴出,表情是很明显的犹豫和挣扎。 唐暖儿直视她,心中半点不敢松懈,依然用非常和缓,不带半点攻击力的软声道:“娘娘,不瞒您说,臣妾确实是摄政王的说客,这一点,臣妾不会否认。然而,这些年的相处,您是明白臣妾的,没什么坏心思……” ——除了真心真意的,想让你儿子没命之外…… “不管旁人怎么说,您的真正身份究竟如何?臣妾知道,您没害过谁,不过随波逐 罢了,往 事,往事休,您总得顾及未来吧?” “你出面,代表万岁爷‘让位’,让摄政王欠您个天大的人情,把‘往事’彻底埋葬,让‘任何人’都不能在动您,到那时,您带着万岁爷去一个山青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从此膏粱锦绣、安静富贵的过 子,这不好吗?” “说不定,好好静养着,万岁爷还能恢复着醒过来,到时候,您们母子二人共享天伦之乐,甚至,万岁爷在娶亲生子,您连孙辈儿都有了呢。”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