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仓促惊叫声中,不知是谁先脚一滑摔倒在地,当即在人群中产生了连锁作用,那几个家丁被推得前扑倒在地上,当即把轿舆摔了出去! “小心!” “少庄主!” 傅文杰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冲出,在陡坡上打了个滚,一头冲着山下的密林摔了下去! 岩石陡峭尖锐,下面的密林 黑暗,傅文杰要是真掉下去,焉能还有命在? 惊变瞬间炸起,所有人大喊出声。就在这无比混 的刹那间,一道黑影闪电般向前纵跃,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跟着傅文杰跳下了陡崖! 陈海平靠得最近,失声惊呼:“大师?” ——只见那纵身下去救人的,赫然就是单超! 陈海平咬牙就要跟跳,突然肩膀被人一扣,紧接着后颈就抵上了冰冷的刀锋。 他愕然偏头,却只见一个神鬼门手下正盯着自己:“不准动。” 与此同时谢云大步穿过人群,走到断崖边,突然脚步顿住了。 夺魂钩锋利到极致的内侧弯刃正从他侧颈伸来,无声无息挡在了咽喉前,只要再前一步,便会轻易切开他的气管。 景灵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龙姑娘,站住。” “姓景的你想干什么?”“住手!” 众人这才从慌 中回过神,纷纷发出怒斥,周誉暴怒吼道:“把兵器放下!对一弱女子动手算什么本事?!大家伙快趁雨没来前下去救人!” 然而一片怒骂声中,景灵持钩的手都未偏移半分。 “今天这里谁都能走,唯独你不能。”红发杀手对周围所有人都视若无物,唯独直视着谢云的背影,冷冷道:“一个和尚的生死不重要,但如果你坚持下去的话,那我保证,他真的就不得不死了。” “……” 谢云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半晌他缓缓抬起两 手指,抵着自己咽喉前方的弯刃,将它一寸寸推开。 众目睽睽之中锋刃切进指腹,鲜血顺着指关节汩汩而下,但他的动作却极其平稳,甚至都称得上是十分优雅的。 “就你也来拦我。” 他笑了下,声音舒缓犹如闲话家常: “——你算什么东西?” 第12章 朔云秋 你算什么东西。 谢云声音里没有任何轻忽或藐视,相反,甚至是非常平静和理所当然的。 ——然而就因为这一点,才令人从心底里,涌现出更深刻也更鲜明的刺痛。 “果然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出乎意料的是景灵没有 然大怒,只微微抬高了下巴。他个头本来就高,这么一抬,便有种从上而下地睥睨的姿态:“的确在云使眼里我什么东西都不算,但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在孤身一人、无力自保的时候说出这句话。” 谢云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孤身一人在这里?” 话音未落,不远处草木摇晃、树枝挥动,黑暗中铁器摩擦声四下响起,似乎突然冒出不少人来虚虚地围住了这条山路。 身后各大门派的弟子们都有所察觉,登时惊愕四望:“什么?”“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他们搞清楚情况,突然只听景灵冷笑一声,问:“那如果要拦住你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个呢?” 说着他抬手在 边,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嚯——! 夜幕中山坡周围、岩石四角,陡然涌现出数十黑影,全副武装手持弓箭,居高临下紧紧包围住了他们这拨人,周誉失声惊道:“神鬼门!” 景灵冷冷道:“来锻剑庄之前我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这两年来所有人都在关注你的动静,但你无奉旨不出京,所有人也都无可奈何。我认出你之后立刻飞鹰报信通知了掌门元老,如今这些人马,全是从淮南一带赶来护驾的。” 谢云问:“护你的驾?” “不,护你。” “我?” 景灵俯身贴在谢云耳际,轻声道:“任谁捕获了珍贵的战利品,都得严密看护好了带回去,不是么?” 谢云闭目微微颔首,少顷后终于睁开眼睛道:“所以说,今天你我必得在这里恶战一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非常奇怪,第一个字还是这些 子以来轻缓柔和、男女莫辨的腔调,随即越来越重,最后一个字时已变成了低沉、清晰,极富有磁 的声线。 那嗓音其实非常有魅力,只是没人会觉得话里的意思也很好听。 然而景灵却摇了摇头,戏谑地 出冷笑:“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云使,你自己掂量。” “——宇文虎已率五百亲兵从长安奉旨南下,不 即将抵达苏杭。” “我听说你当初被发配去漠北好几年,是因为在 中的时候狠狠设计过宇文虎,令他颜面尽失还差点送命。那么你猜这次宇文虎来到锻剑庄,发现你两手空空内力全失,会有多高兴在他乡遇见了你这么个故知?” “我……” 谢云刚开口却猝然顿住,猛地抬眼望向远处黝黑的山林,眼底掠过了一丝极不明显的讶异。 紧接着,闪电划破天空,滚雷呼啸而过,连接天地的光柱骤然闪现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轰——隆! 两道巨大轰响惊天动地,甚至令每个人脚下的山石发生了摇撼! 所有人瞬间抓住树木岩石,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只见闪电尽处的某个方向,突然爆发出了雪亮的火光! “不……不好!”陈海平失声道:“是后山别庄!” 陡崖下。 单超深一脚浅一脚,站定在某块地势较高的山岩上,喝道:“少庄主!” 四下风吹草动,没有任何应答。 已经下到崖底了,傅文杰肯定就在这附近,只是周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纵身跃下的时候又来不及带灯笼,一时半刻 本找不到人影。 单超深 了口气,肺部传来火辣辣的血腥。 刚才他跳下来时也摔到了,落势太猛,必然受了内伤。不过现在不是停下休息的时候,必须在倾盆雨势大起来之前找到傅文杰,否则他就算还活着,也捱不过秋季冰冷的暴雨。 单超一手按着侧腹部, 息片刻,待眼睛更加适应黑暗的可视条件后,突然发现前方草丛中似乎静静伏着一个身影。 “少庄主!” 他快步上前翻过那人,囫囵看了下,确实是傅文杰的轮廓,只是脸上沾 了血和泥土,想必摔落过程中身上被划了不少伤。更兼他呼 和脉搏都非常的微弱了,要是晚来半刻钟,想必很难再有什么生机。 单超咬牙向傅文杰 中灌输内力,暖 徐徐汇入,片刻后才 觉到这位少庄主心跳略微稳定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上去呢? 单超抬头向陡崖上看了一眼。 紧接着他眉梢一跳,似乎从幽暗茂密的黑夜中, 锐地嗅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 ——唰! 闪电划破天空,远处锻剑庄方向被映得雪亮。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一道被拖长的黑影从他身后蜿蜒而来,手中一物高高举起—— 单超瞳孔猛缩,犹如起跑瞬间的猎豹,反身挥拳向后! 然而刹那间已经太迟了。 咣当一声重响,他只觉得后脑仿佛狠狠地撞上了什么,简直连脑浆都要从颅骨内横飞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 他甚至都来不及看见偷袭者是谁,就猝不及防摔进了黑暗意识的深渊。 ……我是谁? 这是哪?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喝骂、摔打、周围小孩尖锐的哭叫遥远而不清晰。 这是…… 年幼的单超在拳脚中拼命蜷缩,紧紧护着怀里半块脏兮兮的胡饼,任凭 口、背部、腿上传来密集的剧痛。 胃里饿得火烧火燎,沾 了鲜血和尘土的全身肮脏不已,甚至比路边被人踢来踢去的、骨瘦如柴的野狗还 狈不堪。 我要死了,朦胧中他想。 要死了。 帐篷突然被掀开,外面集市的人声和马嘶清晰起来,奴隶主远远吆喝了几句胡语。 “哎!哎!别打了!” “库巴叫他过去!” “别打了!”周围稍静下来,胡人 哑的声音响起: “有人要买他。” 一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从外延伸进来的光带中投下长长的黑影,继而走进帐篷,停下脚步。 小单超面前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皮靴,沾了很多尘土,打着铜铆钉,看上去十分结实。 他条件反 瑟缩了下。 这么坚固的鞋踢在身上会很疼,他知道。 然而许久都没有动静,没有叫骂也没有踢打,那双皮靴甚至连任何移动的意思都没有。 “……” 小单超终于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因为血泪混合而模糊不清的视线,竭力向上望去。 逆光处静静立着一个人, 拔的身形裹在微微泛黄的 布斗篷里,背后用旧布条一圈圈裹着把长剑,周身仿佛还残存着长途跋涉风沙未尽的气息,正低头注视着他。 白银面具戴在这个人的脸上,遮住了鼻尖以上大半面容,但仍能从柔和的下颔轮廓中看出他还非常轻的年纪。 小单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后缩了缩,面上充 警惕,眼底浮现出疑惑、恐惧和一丝期盼混杂起来的神采。 那人终于微微呼出了口气,斗篷里随意丢出个布袋,啪地扔到奴隶主面前的地上,从袋口中骨碌碌滚出几串铜钱。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