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沉默半晌,又问:“几个人一同洗?” 管家道:“这是自然。” 莫说是暗卫了,他们这些下人,也大都是一起洗的。他们不是主子,哪儿有那么多热水等着他们一个个慢慢泡。 不过是拿着布略擦擦身子,简单冲冲,便算了。 将军手指在桌上轻敲着,忽的说:“不妥。” 李管家一愣。 “叫他们单洗,”顾黎淡淡道,“这么多人挤在一处,成何体统?” 管家闹不明白这事是怎么和体统扯上关系的,他弯了弯,又度量着将军的脸,道:“那今天,是不是先让他们——” 将军气势一沉,不容置喙,“现在去说。” 管家:“……” 他心的不懂,只好顺着小路匆匆奔至后院,好在后头几个暗卫还没立马扯了衣服。李管家一嗓子哎呦呦喊出来,把正在外衣的几个拉住了,“别了,将军说了,要你们单个儿单个儿地洗!” 八也是头一次听这种说法,眼睛都瞪大了,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李管家说不出个缘故,只好冲着他们直跺脚。 “这我哪儿知道为什么?赶紧的,各位,再把衣服穿上——待会儿将军说他要自己过来看!” “……” 看什么,看大男人洗澡吗? 几个暗卫都是惑不解脸,只有杜怂怂一个心头一动,继而大喜。 他朝前迈出一步,不动声道:“那既然这样,我先洗罢。” 他是七,单论数字排行,的确是这几个里头的第一个。管家点点头,忙把其他几个给撵走了,就剩下个七留在这儿独自慢腾腾舀水。杜云停舀的差不多了,他眼力好,这黑天瞧的也清楚,透过门遥遥瞧见那边儿有身影朝这儿来,赶忙把外衣了放边上了。 他那细,他那长腿,他那这两天抹的身体—— 杜怂怂喜滋滋,总算是要派上用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我又是怕可乐,又是可乐。怕的是它把我撑坏了,的是它真的很好喝。(脸红) 我尤其那种大瓶装的。 人们经常说可乐杀jing,我觉得很有道理——毕竟每喝一回,对于小蝌蚪的损伤都太大了。 适合本世界的说法:顾将军率领着两亿大军,冲向了杜怂怂的阵营! 第124章 金屋(四) 将军说要来看, 便是当真来看。 他到门前时,门还不曾被完全掩上, 透过门,能瞧见里头的院子一角。天已然昏黑,只是对于他而言与白无甚区别,他略站了站, 伸手去推那门,却骤然从隙里看到了什么。 那一抹白相当醒目, 青年背对着他站着, 正解着里衣。顾黎一眼便望见他身形,从松松垂至际的里衣里头, 瞧见抹很细的。 杜云停实在是算不得强壮。暗卫虽然大多身材清瘦,可常年习武, 身上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强硬的线条。他不曾有,那种纤细更像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 带着若隐若现的青涩,肩胛骨凸出来, 鲜明的很, 头发了些, 乌黑的, 贴在白皙的脖子上。 地上略了一滩, 水在桶里头着。顾黎脚步一顿,没有再向里进。 院子里再没有别人。 将军就在门外站着,隔着薄薄一层门板, 却不曾进去。 他瞧着里头人,略看了两眼,忽的将目光避开了。 杜云停又听到了脚步声,这次是越来越远的。他微微呼出一口气,问7777:【走了?】 7777说:【不错。】 【快快快,】杜怂怂手忙脚往身上披衣服,【冻死我了!】 7777:【……】 7777不得不赞扬他的浪的神,【你可真拼。】 但是好像并没起什么作用,顾先生也没有进来看。 杜怂怂却没失望,将衣服又套回去,慢悠悠道:【他不进来看才好。】 他若是真的进来了……那才是坦坦,没半点遐想。 避开,反倒证明有点什么。 杜云停心情舒畅,把衣带牢牢系上,起下摆,用热的手帕在身上先擦了擦。他很注重这些,不像旁的暗卫,因为没什么时间,两三才洗一回澡,擦一回身——杜云停每天都得擦,擦完后身体细致地抹到脚丫子。 他这人有点富贵命。本来不是什么富人家的孩子,但兴许是这几个世界当真被顾先生宠着哄着,惯坏了,原先多带着锋芒的子现在都软乎下来,就只是娇气。这温热的水,他都不想沾,嫌弃这天冷。 跺跺脚准备回屋,管家又来了,让下人给他准备了一木桶热水。跟将军用的那种一样,是个大桶,能把整个身子泡里头。 “将军体恤下头人,说是天凉了,让你们用这个洗。”李管家说,又瞥眼杜云停,“说你们中间有人身子单薄……” 他打量了眼,这么看下来,也只有七年纪小,单薄点,其他人都和这个词沾不上边。 李管家背着手,隐约觉着,将军对七似乎有些另眼相待。他又瞥七一眼,说不出为什么,但暗卫总该是不显眼、静悄悄的,这七身上却好像有点别的东西,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引着人往他身上瞟。 这不是好事,但七身手不错,能护住将军,就算稍微出格点也没什么。 李管家这么想,又难得夸奖:“小小年纪,胆子倒是大。” 说的是杜云停护住将军一事。 青年脸上有点笑模样,没说暗杀时,反倒是将军把他护住了。管家绕过一圈,溜溜达达地走了。 他是典型的忠仆,一门心思就只有这么一个主子,踏踏实实为主子办事。这么多年,也算是顾黎的心腹。他回去复命,将军坐在灯下,摊开纸,正在上面写些什么,问:“水送去了?” 管家忙道:“送去了。” 他揣摩着主子心意,又道:“将军,我看七毕竟小些,被管得严了,倒不好。您看——” 将军笔峰微微一抖,这个字写毁了。他没抬起眼,只淡淡道:“嗯。——不要太管着他。” 这府里头大多数下人都是悄无声息的,小暗卫还有点活气。 管家忙应下了。 他转头就和一说,莫要把七管得太死,不太出格的事便随他去。一本是要求极严的人,如今主子都这样说了,他只好撒开手,任由杜云停自己先去撒儿,不再三令五申地管制着。 杜云停得了这道命令,每里便自由的多。将军有几次打从府外进来,一抬眼,便看见小暗卫垂着两条腿坐在房顶上吃糖葫芦。 他的小腿生的很直,头发被风吹了些,自顾自咬着一颗鲜红的糖葫芦往嘴里送。顾黎定定看了会儿,忽的问他:“甜?” 小暗卫明显怔了怔,身形一晃。 “将军?啊,这个很甜——” 他从房檐上跃下来,试探着问:“将军要不要尝一尝?” 顾黎从不吃这些,他更惯于吃行军粮。但瞧见这人清凌凌黑白分明的眼,好像这东西也变得异常甜起来,手微微一掐掌心,才稳定了心神,“不用。” 小暗卫便又把吃的拿回去,上头裹着一层透亮的糖衣,许是嫌酸,他把舌头探出来,用舌尖一点点舔。好好的一糖葫芦,到了他手里可以说是受屈辱,整个儿被含来含去,镀上了一层晶亮的水光。 将军声音忽然冷了些,道:“你好好吃。” 小暗卫抬眼看了看他,神茫然。顾黎没解释,抬起脚便向屋中走,步幅比起平更大。 他心神难得有些不稳。 七这个人,他最近见得有些太多,听的也太多了。 府里头不少下人都喜七这个暗卫。其他暗卫都沉默寡言的,独有这一个新来的年纪小,脾气也好,每里帮这个扫扫地,帮那个提提水,眼里头总是存着活,和人说话也带着股子蓬的生气。连李管家说起他时,也跟说起自家孩子一样,说:“七他又在将军不在的时候去爬树了。” “七总拉着一比试,回回都赢,回回还拉着人打。” “七买了点绿豆糕回来,老奴尝着好的,将军也尝尝。” “七……” 他们中许多人都不曾有孩子,一生就耗在高宅大院里,见识的是活的规规矩矩的人。杜云停没那么规矩,又刚刚习惯了自己这一身武功,蹿高爬低都是常事,没事儿总想练一练,愈发显得活泼。顾黎瞧向窗外,刚好看见小暗卫脚尖一点,飞跃至屋顶上,伸开腿坐下了,怀里头还抱着一包糕点。 他摇了摇头,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 “到底是小。” 行事还像个孩子。 李管家小心翼翼说:“将军,您也没大七几岁。” 可顾黎像是没有这段时期的,他简直生来就是沉稳踏实的人,从十七八岁接过兵符,挥鞭指挥大军,到如今在朝堂之中呼风唤雨,于百姓心中赫赫扬名——差不多的年纪黎,顾黎从没做过类似的事。 他更像尊石像,行的稳,坐得住,从不踏错一步。 这固然是好,只是在李管家看来,到底是太淡漠了点。他其实更希望主子再沾点人气,不说像其他高官那样妾成群,起码身边有个人伺候。 嘘寒问暖,软玉温香,有何不好? 他觑着将军脸,说:“那边西院儿里……” 顾黎淡淡道:“怎么,她们活做的不好?” 李管家难得踌躇。那群娇滴滴的姑娘哪儿是做活的料,都是皇帝皇子送来给顾黎当妾室的,只有他家将军,把好好的美人当苦力用。 将军显然是没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的,道:“不好,便打一顿,撵出去。” 李管家愁眉苦脸,更担心了。 将军对那些人,还比不得对七上心。 说起来,如今七当真是了不得,居然真在将军面前排上了名号。他白天吃个糖葫芦,说是喜,将军晚间便着人再去买糖葫芦;他说东头那家绿豆糕,过两,做绿豆糕的师傅都来府里头报道了。 上头新赐下了一批布,颜鲜亮。将军从不穿这样的颜,因此都在库房中堆着,那一忽然找出来,说是给府里头下人裁剪几件衣裳,白放着霉坏了。 管家瞧那颜,不是年轻的也儿穿不得,便做主多给七做了两件。那红丽,七生的白,倒也衬得住,愈发显得皮跟雪一样。走哪儿都打眼。 府里人都夸好看,他去与将军倒茶,瞧见主子定定望着窗外,顺着那目光一看,看的也是七。 李管家笑道:“将军瞧,非得他这样白的,才能穿这种。”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