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了,欣儿,我看见他了。我敢肯定,一定是萧乾,不会再是别人了。别人又怎么会害得我如此?” 宋彻痛恨一般嘶哑的吼着,看彭欣脸 沉沉,又慢慢蹲身在她的面前,目光里,带着一股子燃烧的火焰,灼灼看她。 “原来他一直没有死,那个假苏赫利用那顺巫师,狸猫换太子,轻轻松松就取走了属于我的一切,还取得了蒙合和达尔扎的信任,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如今我总算知道了。这个世上,只有萧乾可以做到,只有他清醒和 悉北勐的一切。” 彭欣的双 绷得紧紧。 一颗心,七上八下,仿若擂鼓。 却听宋彻又沉声道:“我有个直觉,一切都是萧乾策划的,除了他也不可能再有旁人。我这些年吃的药,那顺为我治疗的药,最开始是出手陆机老人之手,可后来狸猫换太子之前的,肯定出自萧乾。若不是萧乾,怎么可能轻易控制我?” 彭欣没有言语。 半信,半疑。 毕竟萧乾是被神话的一个人。 哪怕他死了,也是一个神话。 南荣的神话,北勐的神话。 也许宋彻并没有见过萧乾,他只是需要用这样的神话来安 自己的失败——输给了那个假的苏赫。 而且,这不是狸猫换太子,不应该是狸猫再换狸猫吗? “不过不要紧,我还有机会。只要我再次做回苏赫世子,他们的末路,就到了。这一切,北勐的一切,萧乾的布局都是帮我做的,我会把他们牢牢捏死在手中——欣儿,你不信我?” 宋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些急躁。 彭欣摇了摇头,“没有,你说。” 额一下额头,宋彻似是想到了什么事生了恨,又猛地抱住头,双目戾气凶凶,像要 出火来。 “我甚至怀疑,那顺巫师不是被收买,而且一直就是萧家的人。从当年安排我入 山,神不知鬼不知的换了北勐阿依古长公主的儿子。 毕竟苏赫世子一出生就被称为‘遭天神厌弃,有夭折之险’的话,全都是出自那顺之口——” 听到这里,彭欣也好奇。 “为何他们要相信他?” “那顺巫师是漠北草原上最有名的巫师,是可以通灵的人,可以与天神对话,而且,还可以代表天神传达旨意。”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彭欣突然很想笑,可却心苦得 不出一丝笑容。 她自己也是苗疆巫女,是打从出生就被赋予了神识传说的灵女。 可事实上呢? 她是个俗人,是个普通的女人,参不透这世间的情情 ,也悟不透这些恩怨情仇——这些都不是圣女该做的。 “我恨!欣儿,我恨!” 宋彻还深陷在他的痛苦里。 “他们从来都是把我当成一颗棋子,从来都是,只有你,欣儿……”看着彭欣苍白的脸,他握紧她的双手,“只有你,曾经把我当个人。” “石头,别这样说。”彭欣润了润 ,“我们是人,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都是人,堂堂正正的人,从来不会是任何人的棋子。” “哈哈,是吗?”宋彻歇斯底里的笑,“那是你不知道。” 吼完她,他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 “我的母亲,南荣的萧妃娘娘,她何其狠心,为了萧家的家族荣辱,竟舍得抛弃亲子,让我出生不足一个时辰,就被人抱离了皇 ,不远千里辗转漠北。” 这件事彭欣已经知道了一些。 这些天的相处中,宋彻情绪不好的时候,总会断断续续的向她讲述一些往事,一些几年前他来不及讲,也不可能会对她讲的往事。 他是南荣至化帝的儿子,身世煊赫,本该一生富贵荣华,可命运捉 ,却身若飘萍,下场如斯。 这样的恨,彭欣懂得。 曾经,她也疯狂地恨过一个人。 被亲人背叛的痛,被 人离弃的伤——无法弥补。 风幽幽的吹过,把宋彻絮絮的声音吹得散而绵长。 “欣儿,我并不一开始就是阿依古那个“被天神厌恶”的嫡长子的。 他初到 山时,真正的苏赫世子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活蹦 跳的…… 因为他 本就没有得罪过”天神“,他的病,全都是那顺巫师搞出来的,而刚刚把心 的儿子遣到 山,跟着一个连脸都看不见的巫师生活,阿依古长公主又如何能放心? 尽管那顺再三说,不要惹得天神怨怼,最好不要打扰世子的生活…… 但世间的母亲,并不人人都像萧妃娘娘,为了萧家的百年功业,舍得狠心丢掉儿子的。 阿依古长公主总会隔三差五派人来送东西。 当然也会偷偷看一眼苏赫世子,再回去禀报。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顺巫师没法换人。 等,他们只能等。 等着看苏赫世子的身子衰病下去…… 等着思子心切的阿依古长公主不得不狠心与苏赫世子切断一切联系,再也不派人来嘎查。 那些年,宋彻就住在 山的山 里。 人家活着,他也活着,像老鼠似的活着。 一直在活着中准备死——做苏赫世子,让宋彻死掉。 那些年,在他慢慢知事时,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向天神祈祷过,祈祷他老人家快点收去苏赫那个破小孩儿的命—— 这样,他就可以做苏赫。 这样,他至少可以活在 光下。 那个时候他还小,虽然有怨,有恨,可对父母和自家的身世是模糊的。 六岁那年,那顺巫师第一次告诉他的身世。 就是在那个祭祀天神的石室里。 回为他小时候 闹, 哭,还总是跑出去,而且他还聪明,那顺开过几次门,他就会自己打开了。 他总是跑出去,有一次还差点被人发现。 后来,那顺巫师烦透了,用铁链子删住了他的脚,每天像养狗一样养着他—— 在那些生不如死的 子,没有萧家任何人来看过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过的究竟是什么 子。 为了避免嫌疑,萧家人又怎会自挖坟墓,与他们扯上关系? 那些年,那顺告诉他们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在宋彻的心里,那顺巫师就是一个魔鬼。 他教给他识字,教给他知识,教给他这世间的一切,也会给他饭吃,可他从来不会给他一点点的温暖。 ——除了,哄他吃药的时候。 那顺说,他身子有疾,一出生就有疾,所以得吃药。 那药真苦啊。 吃药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那个在临安皇 里的弟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他会吃药吗? 他吃药的时候,有没有母亲温暖的手,摸着他的脸,喂他吃甜甜的糖果子,一口一口哄着他吃?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有病。 因为他的头,总是痛,一直都会痛。 一开始是久久才会发作一次,后来时间越来越近,以至于,虽然他很讨厌那顺巫师,却总是巴巴地盼望着他来。 他来了,就有药吃。 因为再苦的药,也不会比头痛难受。 被锁在那个祭祀天神的石 里,他每天都在祈祷。也许真的传入了天神的耳朵,就在他十岁那年,苏赫身子无病无痛,就连漠北草原最有名的神医陆机老人都检查不出 病来,可他的身子,却破得见风就 ,越发衰败。 阿依古长公主终于彻底从苏赫的身边消失了。 ……身为母亲,她为儿子做到了极致。 那个时候,宋彻也曾狠狠的嫉妒过苏赫——那个弱不 风的破小孩儿。他总是微微笑着,微微笑着……站在天神的祭台前,上香,祷告。 他说,要母亲健康长康。 他说,要北勐国强民安。 他说,希望天神让他的病痛快快好起来,他想要亲自伺候一次母亲,为母亲倒一次马 酒,为父亲牵一次马,还想骑上马儿在碧绿碧绿的草原上奔跑,像牛犊子似的强健的奔跑。 他说…… 他还说了很多很多。 可一个人怎么能什么都要呢? 宋彻总是躲在黑暗中冷笑。 他已经得到了父母亲全部的 ,他怎么还能要求这么多?所以,他太贪了。宋彻想,他太贪了,所以他该死。 苏赫死了。 就在那次祭祀天神回去的第二天。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天上打着雷,震入山 嗡嗡作响,那顺巫师冲入 口,狠狠揪住他的衣领,把他训了一顿。 那顺巫师问他,为什么沉不住气,为什么要杀了他? 宋彻记得,当时他笑了,很天真的笑了。 然后,他还很天真的问那顺巫师,“他只是偷吃了我的药而已,为什么他死了,而我一直吃药,却没死?”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