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安越来越惨,不断从木桩上面摔下,有几次甚至撞在木桩上,全身多处青紫肿起,但他始终咬着牙坚持。 不到一刻钟,他终于因为伤口太大,被军医上了金创药,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包扎好后,张经安继续走梅花桩。 方运看着张经安的背影,笑了笑。 梅花桩是看上去轻松,实则远比石锁或其他方式更难,因为石锁可以从轻到重一一增加,而梅花桩不仅需要极高的技巧和经验,更需要强健的身体。 张经安无论如何都只是孩子,步子再大也有限,梅花桩对他来说绝对是最难的打熬身体之法。 不多时,锣声响起,三营的所有人聚在一起,连方运与张经安也不例外。 方运与张经安都是普通的长兵,两人各手持一杆大,和其他兵站成一排,在队长的指挥下一起练习长技法。 方运本来就练过,得心应手,不仅如此,还可以在练习的时候触类旁通,有助于舌剑。 但对张经安来说,一把足有他两倍高的长简直是他的噩梦,他的手太小,力量太小,皮又太,完全无法适应沉重的长,手很快被磨得通红,但他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练。 不多时,张经安的全身都被汗水透,两手已经麻木,笨拙地挥舞长,在整支队伍中非常不协调,极为惹眼。 众人练了数十遍术后,那秀才队长称赞道:“张龙象的术乃是本队楷模,大家理当学习,至于张经安,需要多磨练啊。” 张经安羞愧地低下头,他拼命想好好表现,但太累了,脚步虚浮,汗浃背,全身无力,长多次从手中落被呵斥。 但是,张经安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 练完术,各队开始练军阵,由营校徐仓指挥,或打旗语,或用鼓点,或舌绽雷,或暗中传音,让士兵变换阵形、冲锋后退、散开聚集等等。 对方运来说,这仍然是小菜一碟,哪怕有的地方没学过,也能据周围士兵的动作瞬间判断,甚至比许多较慢的士兵反应都快。 对张经安来说,军阵演练是更大的噩梦,因为他本什么都不懂,别人向前他向后,别人向左他向右,要么被撞飞,要么被甩掉,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追着大部队跑。 他一直咬牙忍着,忍着,但当看到方运与徐仓那冰冷的眼神后,终于忍不住,泪水滚落,眼前一片朦胧。 “呜……”张经安一边哭着,一边扛着有他两个高的长,在队伍里胡跑动。 此刻的张经安,无助得如同被狮子追逐的小狗。 除了张经安,五百人的队伍井然有序,没有任何人为张经安而改变,甚至就算撞倒张经安,也无人扶他起来。 这里是军营。 在最后时刻,张经安终于支撑不住,坐倒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校场的尘土和眼泪混在一起,让张经安变成小花脸。 他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五百兵不断前进后退、横移穿、变换阵形,心里又羡慕又羞愧。 第1438章 读书的作用(五) 队伍中的方运如鱼得水,完美得像是练了几十年的老兵,以至于到了后面,队伍的队正甚至让方运站在最前面,让众人学习他。 张经安却觉得他格外刺眼。 军阵演练结束后,队长宣布以后方运将成为全队的领队,明天全卫一百队的阵列比拼中,若方运能带领队伍进入前十,则提拔方运为什长。 此话一出,许多老兵异常羡慕,但也知道方运是翰林,不敢多说什么,只有少数人依旧暗地里愤怒,不断在私底下攻击方运为逆种。 午饭时间一到,所有人快步向饭舍走去,生怕好吃的被吃光。 张经安急忙站起来,全身酸疼,吃力地慢慢行走,每走一步,全身各处疼痛,尤其是部,仿佛一直有小刀在切割。 张经安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方运,但看到的只是一个高大的背影。 那背影不曾转身。 张经安咬着牙,握着拳,微微低下头。 “果然,你还是会和当年一样弃我而去!这种爹,不认也罢!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更好!我一定会超过你!我一定要让爷爷恢复文名!我一定要带领珠江军站在两界山的城头!我张经安,一定要成为和爷爷一样的英雄!所有说爷爷逆种的,都将会跪在爷爷的墓前认罪!” 正午火辣的太下,张经安徐徐向前,目光里写了坚定。 吃午饭的时候,张经安的手一直在抖。 张经安认认真真吃完所有的午饭,他的午餐虽然只有普通兵的一半,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也足够,但对一个劳累了一上午的孩子来说,却并不够。 张经安到没吃。 午休之后,荆西卫的其他几个营的人或换防,或休息,但一营、二营和三营的士兵依旧要继续练兵。 众人和上午一样,半个时辰长跑,半个时辰打熬身体,半个时辰练习兵器,半个时辰演练军阵。 在如此高强度的练习下,所有的兵实力都非常强,可以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击杀妖民,哪怕面对强大的妖兵,只要有壮行诗的加持,也有机会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获得胜利。 三营的所有人都完成了练兵,除了张经安。 张经安跑了半个时辰后就耗尽了体力,在第二部分打熬身体的时候,他暂时放弃梅花桩,练石锁,但本无法做出基本的石锁动作,只能不断提起落下提起落下。 在练长的时候,整个过程他都是有气无力,如同骨头被走一样。 到了练军阵的时候,他终于支持不住,昏死过去。 军医赶来,带走张经安。 夜晚时分,张经安缓缓睁开眼,仿佛有声音从天边传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那声音很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营房里,同一个房间的士兵在说话。 “看看这个逆种的儿子,简直就跟废物一样!珠江军张家,当年何等威风,堂堂的世袭侯,现在呢?让一个都没长齐的孩子来军中,随便练两天有了一份资历,就可以快速提升!” “那个逆种翰林想得真轻巧,以为来军中磨练,就可以洗嫌疑了?什么张龙象,简直就是蛇鼠!” “金卫将本就不愿意见他们,他们反倒厚着脸皮留在营中,可笑!” “当爷爷的是逆种,这个当孙子的还不如逆种。自己明明什么都不是,还逞强跟咱们一起练兵,然后装昏避过晚上的劳役。可惜,军有军规,他那个逆种爹成了替罪羊,要和那些低下的杂工一起去清理军营。” “张家一门三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年我很崇拜张万空,现在想想真惭愧,我怎么会崇拜那种逆种的老杂碎……” 张经安猛地坐起,双目通红,愤怒大叫:“不准污蔑我爷爷!我爷爷不是逆种,我爷爷是在两界山战斗的大英雄!” 营房内立刻静下来,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一个士兵冷笑道:“装不下去了?伤好了?” 张经安愤怒地看着那个士兵,随后到身体各处无比疼痛,随时可能再度昏。 他深一口气,吃力地走下,一步一晃地慢慢向外走。 一个好心的士兵叹了口气,道:“我看你就留在营房养伤吧。” 张经安不说话,推开房门,走出营房。 张经安抬头看了一眼漫天星斗,一步一步向外走,遇到杂工就打听,很快来到一座校场。 偌大的校场十分空旷,只有两个人在打扫,其中就有方运。 方运看了看张经安,继续低头打扫场地。 方运一心二用形成的两道神念全都在奇书天地里读书,打扫这种简单的活本不会让他分神。 张经安深一口气,大声道:“把扫帚给我,我来打扫。” “滚回去休息!”方运不客气地回应。 “就算你帮我做,我也不会认你!”张经安道。 “滚!”方运一声暴喝,才气与天地元气滚滚如,把张经安撞得向后退去。 张经安气愤地看着方运,许久之后,缓缓转身,离开校场。 深夜,方运回到营房,所有人已经睡下,磨牙的、打呼噜的、说梦话等等应有尽有。 方运目光扫过临的张经安,窗外的星光落在孩子的脸上,照着他脸上的泪痕。 方运外放出医书,白的光芒笼罩张经安全身,治愈他所有的伤口。 随后,方运闭目躺在上继续修习,直到天亮才睡下。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每一天,方运父子都会跟随三营一起练兵,但张经安终究只是十一岁的孩子,本无法经受如此高强度的磨练,每一天都无法完成训练,最后都会生生累昏过去,若不是有方运的医书,他的身体将会积累无法治愈的伤势。 顶着失败,顶着方运的冷漠,顶着荆西卫士兵的嘲笑,张经安一直在坚持。 九月初十,三营与另外四个营共两千五百人外出演练,整个过程要持续两天,要在野外度过一个晚上。 从清晨起,整支队伍就一直在急行军,从平坦的道路到草地,到河地带,再到沼泽丘陵,最终在密林群山中停下。 在营校徐仓宣布安营扎寨的同时,身是汗的张经安终于撑不住,身体一歪,倒在地上,临昏前,方运听到张经安的低语。 “我不当兵了,我不当将军了,我……撑不住了……” 方运快步走过去,仔细查看,张经安已经昏,只是脸上留着两道晶莹的泪痕。 方运的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第1439章 读书的作用(六) 山林的夜晚静悄悄,只有木柴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全军已经睡下。 张经安睫动了动,睁开眼睛。 “醒了?去外面说。”一旁的方运说完,起身走出营帐。 张经安皱起眉头,起身向外走。 方运坐在一处篝火前,张经安在对面坐下。 熊熊的篝火两侧,父子二人隔着木柴与火光对视。 “你昏倒之前的话,我听到了。”方运道。 张经安面变得十分难看,他咬牙道:“那又怎么样?我早就怀疑,你一定是故意害我,故意把我引入军营,故意让我吃苦,故意我走,然后把我进学堂!” 方运却好似没听到,自顾自道:“你选择当将军,你失败了,而我在短短十数天,已经当上队正。不过,你既然说不想当将军,不想当兵,我不反对。那么,除了当将军,你还想做什么?我必须在前往珠江军大营之前,把你安排好。” 张经安呵呵一笑,道:“我想你给我一大笔黄金,混吃等死!”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