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对她的情意颇为隐晦,不仅隐晦,也很理智。 他知道苏惊羽同他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因此从来不争取,不强求,甚至从来不在苏惊羽面前表 出来。 他愿意跟她维系着所谓的友谊,倒是 聪明的。他若是一旦说破,恐怕也会给苏惊羽造成困扰,因此,不说是最好的方式。 算卦人的悲哀,便是断情绝 ,即使有情,也需努力做到无情,如此一来,对他人好,对自己也好。 “阿尧,还不睡?”苏惊羽从被褥里 出半个头,“你若是不睡,我可不等你了,我困了。” “就来。”贺兰尧轻挑眉头,起身走向了 榻。 褪下外衣上了榻,他伸手将苏惊羽轻轻一揽揽到怀中,随即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睡吧。” …… “啊——疼!疼死我了……” 深夜的太行 内四处一片漆黑,唯有一间屋子依旧是亮堂的。 屋内明黄 的火光跳动着,榻上,身着红衣的女子翻来覆去。 准确地说,是打滚来打滚去。 她伸手捂着右边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与左边有着颇为明显的不对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畸形。 且,脸颊凹陷的地方好似被火焰燃烧一般疼,使得她在 凉的空气中还有一种置身火场的 觉。 忽冷忽热,反复折磨。 贺兰陌望着在榻上打滚的尹清罗,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倏然间,房门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便是有人敲门,“公主,国师派人来了!” 榻上的尹清罗听闻此话, 神顿时好了几分,“快,让那人进来!” 贺兰陌闻言,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盒子。 这里头放着两样东西——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 百世药经尹清罗已经派人完完整整地抄写了一份下来,倒也算不上亏,而蚕丝宝甲,却只有这么一件。 很快的,屋子外头又响起了杂 的脚步声,贺兰陌起了身去开门。 打开了门,引入眼帘是一个身着黑 衣裳的年轻男子,此刻他的手中正端着一个瓷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国师大人派我来给公主送药。”那男子面无表情道,“请将国师大人要的东西 予我。” 贺兰陌闻言,转身到了桌边,将装着百世药经与蚕丝宝甲的盒子捧起,到了房门外, 给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手接过了盒子,一手将瓷罐递给了贺兰陌,“国师吩咐,这些药,需全部吃完。” 说完之后,他便抱着盒子转身离开了。 贺兰陌望着手中的瓷罐,一时有些好奇,便将瓷盖子打了开,而就在他打开的那一瞬间, 面扑来的臭气熏得他险些扔了罐子! 这什么玩意如此之臭?! 这是尹清罗的药? 贺兰陌难以想象,尹清罗能否吃得下这东西。 端着瓷罐回到了榻边,贺兰陌道:“公主,药来了。” 尹清罗闻言,忙不迭从榻上爬了起来,伸手去拿贺兰陌手上的瓷罐。 而贺兰陌却按住了瓷盖,阻止了她的动作。 “公主,很臭……”贺兰陌迟疑了片刻,道,“希望你不会吐,那神 可是说了,要全部吃完的。” “很臭?”尹清罗拧了拧眉头,“我为了治脸,做出的牺牲还不少么?管它是什么,哭着都要吃下去。” 尹清罗说着,夺过了贺兰陌手中的瓷罐。 贺兰陌眼见她揭开了盖子,伸手以袖掩住了口鼻。 尹清罗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只觉得 面扑来的臭气几乎要让她呕吐! 只是轻轻一闻,便觉得瞬间打开了任督二脉。 “呕——”尹清罗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搁下了罐子,趴在 头边干呕了起来。 那个气味,她并不陌生,是她生平最厌恶的气味之一。 她自小就避如蛇蝎的,闻着味都能奔出十丈之外的——臭豆腐! 罐子里装的东西,正是 一罐臭豆腐水! 这便是那神 给她的解药? 她真怀疑那神 是不是在戏耍她! “公主,为了恢复容貌,你就暂且忍一忍吧。”贺兰陌的话传入耳中,“他人就在 中,若是你吃了这个药还不好,大可以直接找他算账。” 尹清罗:“……” 细细一想,这药八成是真的能解毒的。 那神 总不会为了戏耍她,而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为何她的解药会是一罐臭豆腐水?她自小讨厌臭豆腐,伺候在身边的下人几乎都知道,这么多年来,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东西,更不会让这玩意出现在她面前。 神 是从她下人的口中打听到的,还是他自己卜算到的?他拿此物给她做药,是在惩罚她之前对他的抹黑?是在告诫她——他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他从她手中拿走了宝甲和医书还不够,给她送解药,还要作 她一把才开心? 真是可恶! 尹清罗心下怒极,手却不得不伸向那罐臭豆腐水。 忍一时之臭,能恢复她引以为傲的美貌。 如此想着,她咬了咬牙,俯下头,将 凑到了罐子边缘,屏住呼 饮下了一大口! 然而就算是事先做好的准备,在入口的那一瞬间,她也抑制不住地想吐! 这玩意不但臭,还苦! 好似臭豆腐水兑上了黄连汁,又苦又臭,一口下去都要让人白眼直翻,只想吐个干净。 但她没有忘记贺兰陌的话:这罐玩意得全部喝下去! 于是她只能将那苦臭苦臭的水往肚子里咽,咽下去之后又忍不住干呕。 臭豆腐水兑黄连汁,不仅苦臭,连颜 也是那么不忍直视,看着罐子里灰黑灰黑又漂浮着些许不明物的 体,总让她有一种自己在饮臭水沟水的错觉。 但值得欣 的是,饮下一大口之后,她明显察觉到脸上的疼痛 少了许多。 既然是有效的,那真是哭着都要喝完。 于是她只能忍着心中巨大的排斥 继续饮着,本想一口饮完,却发现着实太吃力,这罐子的容量不小,她一口气也只能喝下两三成,咽下之后又 不住地干呕,却还得忍着不将肚子里的水呕出来。 忽的,她打了一个嗝,只觉得胃里的臭水似是要涌出喉咙,她吓得忙闭紧了嘴巴,而就在她咬紧牙关之时,臭水已然从喉管中奔腾而出—— 尹清罗闭紧牙关,鼓着腮帮子,硬是将涌出来的臭水又咽了回去。 贺兰陌在一旁看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看的他都要吐了。 尹清罗好不容易将臭水咽了回去,只能忍着巨大的恶心 继续埋头喝。 贺兰陌不忍再看,转开了头。 再看下去,尹清罗没吐,他都得吐了…… ……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 ,又是一个好晴天。 苏惊羽一觉醒来时,发现榻上只有自己一人,贺兰尧不知是何时起 离开的。 她在榻上躺了片刻,忽然听到屋子外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贺兰尧回来了,却没料到,下一刻,响起了敲门声。 苏惊羽当即明白了,来人不是贺兰尧。贺兰尧进自己的屋子何需敲门? 思及此,她开口道:“谁?” “是我。”屋子外响起一道淡漠的女子声音。 苏惊羽一听这话,当即一个鲤鱼打 坐起了身,下榻穿鞋,走过屏风时,顺手一捞屏风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开门去了。 她开了门,只见明空依旧穿着那件青 僧袍,伫立在屋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罐热气腾腾的汤药。 苏惊羽见此,微微一怔,“您这是……” “我听说你一回来就受伤了,就给你炖了药膳,趁热吃了吧,这几 就少吃些辛辣油腻的。”明空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后,立即伸手接过,正 说话,明空却转过了身,似是要离开。 “母亲且慢!”苏惊羽开口唤住了她,“进来……帮我换药可好?” 本想说,进来坐坐可好,但这么说明空兴许会推辞,于是她临时改成了换药,以明空助人为乐的 格,多半是会答应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明空顿住了脚步。 苏惊羽忙接着道:“阿尧也不知一大早去哪了,我醒来就没看见他,既然您来了,就麻烦您帮我换药包扎可好?” “好。”明空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转身回来。 苏惊羽见此,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转身回房,苏惊羽将药膳搁在了桌子上,瞥了一眼药膳里的东西。 姜片、桂皮、枸杞…… 其实在做这样的药膳时,杀只 来炖是最补的。 然而明空 本连只 都舍不得杀,能有这样的纯药材药膳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明空为苏惊羽拆下了胳膊上的纱布,望着呈现在眼前的伤口,约莫有一寸长,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怎么伤的?”她问。 苏惊羽闻言,只随口敷衍道,“出门在外,玩的太开心了,一不留神……被铁片割伤的。”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