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华君惊叫一声,把空空的酒壶取回往下倒了倒,“我酿了三千年才得这一壶,你全给我喝光了?” 季遥歌已经软在昊光怀中,闻言傻笑两声。 华君扑来,揪向她衣襟:“把酒吐出来还我!” 昊光只展臂一拦,哭笑不得地将气疯的华君拦下,那厢埋首在他怀中的季遥歌却转过头来,半闭的眼陡然睁开。 “好呀,还你。” 璀璨如星的瞳眸是一片人之景。 华君先是一愣,而后忽勾笑开。 心术的对决,向来只在真真假假间。 多少年了,她没有遇上这样的对手,寂寞已经太久。 第156章 兽谱 樱花树下落英缤纷, 天地间忽只剩下季遥歌独自盘坐花雨之间。昊光不见,华君亦不见, 远处的鸣鸟啼、嘈切絮音都归于平静。 景还是这个景,可虚实真假已换。 “你没醉?”华君的声音浮响她耳畔, 没了先前的甜腻,深而冷,带着高高在上的俯望。 “醉了。” 季遥歌是醉了,身醉心醉魂未醉——第一杯酒下肚时, 她便已发现不对。她修的媚骨心术,对于任何控魂惑心之物都有源自本能的知,那酒灵气太充郁, 浓度几乎快要达到凝化实物的地步, 为的只是掩盖酒中细微之物。 可那哪里是酒水?不过是杯微虫聚成的“水”。 古物微萤游神, 渺不可见, 群聚如水, 品来清冽如酒, 饮后可游入魂神, 神不知鬼不觉间摄魂夺魄,是极其霸道的东西。微萤朝生暮死, 不论饮入多少, 一夜过后便都化作虚无, 故又名沧蝣, 梦沧海,身蜉蝣, 所见所,不过一夜幻梦而已。 头两杯,她真饮了,不饮,便不能惑人,华君的心术太厉害,她喝没喝,醉没醉,不必言语神情,对方就能知。 “那你又如何反击?”华君问她。 “身醉,心醉,魂不醉。”两杯的微萤沧蝣,还不足以让她魂。练心之人心志本就极坚,再算上她暗中运转的涤魂术,纵是心醉,魂神也仍保有一丝清明。微萤为活物,受魂神所,她既能知,自有办法控制,待她发现这一点时,便生反击之意。先饮后醉让对方放松警惕,再夺酒饮尽,以自己的魂力控制微萤,令其透肤而出,以瞳术骗去华君的注意力,再令微萤钻入她鼻间。 一环扣着一环,不知不觉间扳回局面。 华君的境界,她探不出,实力强出她太多,心术更是,若是硬碰硬,她不是对方的对手,然而心术之决,除了讲究境界之外,也讲个“惑”字,求的是巧,一局一环虚实相扣,即便到了最终,有时也没有输赢可分。 就像现在,连昊光都承受不到第五杯的醉真吐,季遥歌用了大半壶,可华君也还能反击,还能保有最后一缕清明,与她入定,进入实景虚象的对决,这份实力让人骇然。 “小丫片子……”华君似宠似地在她耳边轻叹一声。 季遥歌觉得耳垂酥麻,华君似乎轻轻咬上她,微热的气息又沿着她下颌缓慢滑下,落到颈间。 实景虚象是二人心术碰撞后所产生的幻域,在这里,二人皆是元神之体,季遥歌盘坐如山,巍然不动,华君步步进,挑她情念。衣料簌簌抖动,袖摆拂过脸颊,人影自她眼前一闪,出现在她身前的却是个男人。 “喜哪一种,我都给你变出来。”华君笑眯眯的模样,着一袭青衫,五官似乎没变,不过骨相硬朗起来,便让“她”成“他”,以她先前的绝姿容,化作男相也照样惊绝人眼。 季遥歌抚过她脸颊,忽然倾身,倒进她怀中便将她在了地落英间——从来只有她季遥歌勾引别人的份,哪容他人欺到头上? 华君抬臂圈她肢,也不起来,襟口落了几片樱瓣,男人。 “都喜。”季遥歌着人,俯头看她。 华君眼中的季遥歌便像换了人一样——眉眼未改,可那模样却好像照着她心里所喜所勾勒而出,贴着心来的。 这眼神汇间,华君心头微漪,但很快的她将这微漪按下,伸手将季遥歌毫不留情推开,眼中沉疑惊诧。这是什么心术?形容未改便足可惑人? 季遥歌却是暗暗叹气,境界这么高的对手,即便她施出浑身懈数,也还是功亏一篑。华不愧是狐族族长,心术之强,心志之坚,果然是她生平仅见。 不过华亦没占到什么好处,旋身退出数步后,身形忽又一变,化作巨大白狐,额间有朱印似火,长尾在身后飞舞如缎。季遥歌数了数,一共八狐尾,她不是青江,不过必是涂狐一族。 涂山狐族,九尾为王,八尾为尊,华能修到八尾,已列天地仙灵。 这本体一出,伴随而来的便是碾的魂神威势,季遥歌有些承受不住,蛟魂竟蠢蠢动,想要挣出与其一较高下。自那元还唤醒她的蛟魂后,蛟魂便不再沉睡,融于她元魂之内。 “说!你来找涂山族,所为何事?”沉如钟罄的声音蕴着雷威,自八尾神狐口中吐出,那张大的巨口内利齿森森,“若是不说,我便将你一口下!”心不成,改作威慑。二者皆为元神,华君的元神自然强过她不知几倍,要想噬,她本无抵抗之力。 看来胡小六连她找涂山狐的事都说了。季遥歌的回答稍有迟疑,华君前爪震地,威骤增,令她元神刺疼,蛟魂便再按捺不住。欺霜赛雪的肌肤上忽有金鳞爬升,人的躯体被兽形取代,一只金蛟陡然窜起,华君大惊。 “金蛟……你是,你是……”华君雪白发已随金蛟的出现怒张,细长狐目中瞳孔剧缩。 ———— 樱花树下,昊光看着并头睡在锦毯上的季遥歌与华君,落英成被,几乎要将二女覆盖,乌发雪颜,睡眸憨态,这画面当真是说不出的美—— 便是昊光这般修为,也驻足看了良久,方回神无奈摇摇头。饮空的酒壶翻在离二人不远之地,昊光已猜中个中缘由,知道二人正在幻境斗法,弹指布下一道防止外人窥探打扰的制,他转身离。 咚—— 心脏突兀一震。昊光猛然回身,不可思议地看向地上倒下的人。片刻后,他踱步到她身边,伸指点向她眉心,施展一缕神识钻入她眉间朱印探查。可他那抹神识才刚碰到她额间,一道金印便自她额间浮起。 昊光缩回手,看着她额间亮起后又黯去的金蛛形,面渐凝。 “蛛皇印?” 此印应是用以保护季遥歌的元神不为外人所侵,力量虽强,但他要破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蛛印一除,蛛皇立时就要察觉。眼下分不清敌友,昊光并不愿贸然惹下强敌,再思及季遥歌先前所喃的大蜘蛛,他一想便透。 看来这趟进入放之海的几人,皆大有来头。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