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引石化。原来他说了半天,全被她无视了。 他生气了。 …… “喂,等等我。”软糯的声音在幽静的石板道上响起。 玄衣黑裳的背影渐行渐远,俞眉远只好拔腿追去。 这人居然真生气了!气量真小! 但没办法,她还有事找他,只能追过去。 霍引假意朝前走着,他虽不回头,耳朵却竖得灵光,把后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管他叫“喂”,这真是更让人来气了。 小短腿跑得慢,距离慢慢拉开,动静有些弱下去,霍引就放慢了脚步,让她追上来。小丫头跑得 着急,气息 得急促,他就心软了,脚步便越来越慢。 “扑”一声闷响。 匆 的脚步声停止,霍引心里一紧,猛地转身。 俞眉远踩到裙裾,重重绊倒在地。 他三步并两步冲到她跟前,就见她已自行爬了起来。 月白的衣裙上沾 泥污青苔,脸颊上蹭了几道泥痕,原本干净齐整的小姑娘变得 狈。 俞眉远眉不皱,眼不惊,只把双手伸到眼前看了看,忽然看到地上他落下的影子,想也想就伸手拽住霍引的衣袖。 见她生怕他跑掉的紧张模样,霍引顿时哭笑不得,他目光在她身上一转,落在她手上。 白 的掌上是数道刮痕,被砂石盖着,血水正一点点从刮痕间渗出。 她竟一声疼都没叫出来。 霍引觉得自己 口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疼也有些闷,他开始懊恼自己的小玩笑。 “霍引,你知道刚才山 里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吗?”俞眉远急道。 那个女人的声音,与她死后魂魄未散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个人就是上辈子真正对她下杀手的人。俞眉远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早就潜藏在俞府里。 不,也许就在她的身边,每天对着她笑,在她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一步步将她 上绝路。 只要想想,俞眉远便不寒而栗。 霍引眼神顿沉,身上气息明显一改。她并不是如他所想得那样,因为贪玩爬上那座叠石假山,她是抱着某个目的故意去的。 “你不疼吗?”他答非所问地望向她的手。 俞眉远看了看自己的伤,摇头,道:“不疼。” “先前不知道是谁告诉我一句话,‘自己的身体自己要顾惜,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愿珍惜,还有谁会替你 惜?’”霍引淡淡开口。 俞眉远一滞,蹲在她身前的少年身上落 被大树枝叶剪碎的天光,他垂目的神 比之先前来得更认真。 “我回去会让人好好包扎。”她情不自 回答。 霍引抬了眼皮,目光穿透人心。 “小阿远,有些事,不是你能管,也不是你该管的。” “霍引,我想知道她的身份,这对我而言很重要。如果你知道,我求你告诉我。”俞眉远手一紧,掌中的血渗得更多。 “我不知道。”霍引沉道,他将她的手抓下,轻轻打开她的五指,莹白的掌中一片红肿。 “那……你要抓莫罗?”俞眉远思忖片刻,改了心思。 霍引猛地抬头,紧盯着她。 “俞四姑娘,我再说一遍,这些事不是你能 手的。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以身犯险。” 冷冽的口吻,不容置喙。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是拿面对稚子的态度在面对她了。 “你不懂,我现在不管,他 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俞眉远咬紧 ,重生这么长时间,她头一次恨自己还是个孩子,恨自己双手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霍引讶异极了。 她真的才六岁么?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妖异至极,却又让人……难过。 死?她知道何谓生?何谓死? 她才……六岁。 正值懵懂。 “我知道你要抓莫罗,让我和你一起找他。”俞眉远见他沉默,急道。 莫罗和那个女人是一丘之貉,抓到莫罗,也许她就能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 霍引松开她的手站起,俯望她。 “快回院吧,别胡闹了。” 俞眉远听他语气又换回先前的戏谑,便知他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霍引……” “第一,叫我哥哥;第二,这事没得商量。”他摇摇头,堵了她的话,“我要走了,你别再 手这事。若是让我发现你再冒险,我会将你的行径转告令尊大人。” 他说走就走,不留余地,转身便离。 这次却不像上回那样走走停停,存心逗 她,而是干脆利落地迈步而去。 对手又多了一个人,功力明显还在莫罗之上,这么危险的事,他自己都没把握,怎么可能再带上她犯险? 俞眉远见他去的坚决,知道再怎么说也没用,便站在原地看他。 片刻后,他的背影渐失。 她忽然扬声。 “霍引,就算你们将整个东园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莫罗的。我知道他藏在哪里,如果你改变主意,就来找我。我每天巳时都在这里等你。” 上一世,他们肯定没有抓到莫罗,否则也不会在六年后才牵出了俞府那么大桩的秘案。 风又起,白玉兰的花瓣落了 天,霍引的身影消失。 她也不知他听没听到。 …… 老太太寿辰的第三 ,本要邀了东西两园的至亲到庆安堂里吃酒听戏行令,可到了这 不知为何,酒也撤了,戏也停了,东西二园宅门紧闭,园里仆妇巡察不断。 园里喧闹消停,俞眉远乐得清闲,早上去庆安堂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就转到园子角落的这棵玉兰树下候着。 凉风习习,幽香脉脉,俞眉远坐在树下的青石板凳上,等得乏了,不知不觉间俯到凳上睡去。 玉兰树繁盛的枝干间,有双清亮的眼,沉默地望着石凳上的小姑娘。 真是个倔强的女孩。 霍引藏在树上,无奈笑了。 树下的俞眉远却做了噩梦。 不,与其说是梦,应该说她又回忆起了过去。 ☆、第17章 母亲 树下的俞眉远却做了噩梦。 不,与其说是梦,应该说她又回忆起了过去。 …… 腊月十八,屋外积 厚雪,她长发披爻跪坐在琴案前,奏一曲不成调的乐。 将军府夫人的正屋,宽敞而华丽,织金的幔帐,毫无杂 的大 褥子,一切都舒适而温暖。 但她已无知觉,只剩 复一 的麻木。 “铮——” 琴弦一震,尖锐的声响过后,曲调嗄然而止。 啪哒……啪哒…… 殷红的血从指尖一滴滴落下,滴在琴身之上。 琴身乌沉,很快便不见那些厉厉殷红,只余几点深褐 的痕迹。 她看了自己的手半晌,心头忽然怒起,震袖而起,走到墙角。 墙上挂着弓与箭,不染尘埃,却 是锈痕。 她将弓取下,细细摩娑。 “呵,神箭俞四娘……”她嘲讽地念出自己旧 名号,从箭筒里拔出羽箭装上。 勾弦引弓,她将箭朝着门口处 去。 门在此时打开,冷风嗖嗖钻入,高瘦的月白人影站在了门口。 魏眠曦手里捧着木茶托,上面搁着碗药。眼见羽箭 来,他也不躲,似乎看透这箭飞不远,还没到他跟前就落了地,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你想杀我不成?”他迈步进屋,脚步无声,衣摆纹丝未动。 “将军今 竟有空来看我?”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有些恨然地看着地上的箭,十二年未拉弓弦,再加上中毒多年,她的力气早就消弥殆尽。 他进屋后,衣袖一甩,身后房门便随掌风合上。 “给你送解药来了。”他将茶托搁到屋中高案上。 解药? 慈悲骨也有解药?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