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那老头趴在那边搞起了创作。 周围一圈人热泪盈眶。 江鸽子不是艺术家,也不懂为什么这几个人为什么忽然热泪盈眶。 他伸出手,悄悄拍了一下黎克功,冲他扬起下巴低声说:“他们到底来干嘛的?” 黎克功做出个嘘的手势,拉着江鸽子走到外面后,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说:“阁下,这是有关于整顿常辉郡老街区的新文件,我第一时间拿到就给您送来了。” 这么快? 从死了人到现在,亦不过是一星期而已。 看样子,九州的权力机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 江鸽子接过文件草草翻过几页,然后,他打发何明川去找他舅爷爷,通知各家的老掌柜到茶亭,他有事宣布。 就这样,茶亭恢复安静,江鸽子在翻看新的规定,雷 雨他们几位官僚跑到老戏台的酒摊子上买了几大杯啤酒。 他们就这样,谁也不管谁的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夜幕降临。 邓长农他们从舞台上拉出许多电线,扯出无数昏暗的小灯泡,挂在了那边的架子上。 空地上,二十几张圆桌铺开,因为现在大家住的地方不统一,来了没几位老掌柜,不过,重要的黄伯伯,薛班主,段爷爷他们还是早早的就上了主桌。 江鸽子回头看着嘴巴里不断哼哼,不断修改的九德先生说:“老先生,我这里开个会哈,不打搅先生吧?” 九德先生不在意的抬头笑着说:“没事儿,您忙去就是,我这大活儿都完成了……哈哈!哈哈!” 显见,他的心情好的不成了都。 江鸽子点起香烟,从边上拖出木桩子,坐在了几位老人家面前。 从他出来,老人家的脸上便紧张起来。 江鸽子笑眯眯的,他递出文件道:“得了!甭悬心了,都过去了!没事儿了!!老几位,这是新的规定,咱房子回到自己手里了,不过,就一条儿,自主经营门面屋子,怕还是不成…… 人官家衙门那边不愿意改,到底,这也是为了常辉整体发展好,这点儿您老几位得理解……不过,咱后屋靠着元宝河的地方,官家是给了我个人管理了,那我个人的意见……以后就是按照户头,每家每户给你们起个檐屋,至于卖什么?咱街坊自己看着办……下来再商议!所以,总算这事情,就算是我与街坊们有个 代了。” 他笑着拍拍段爷爷的肩膀道:“我说老爷子,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段爷爷高兴的那是两手都是抖的。 他接过文件,高高举到灯泡面前仔细看。 老头儿眼神不好,就扭脸喊了四哥过来,一条一条的给街坊们念。 段四哥的声音并不好听,可每当他念出一条,街坊便是一声喝彩。 他们这样喊,却喊的江鸽子有些心酸。 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屋子,这本来事儿就该着这么办去,可是……他们为什么就这样高兴,这样容易 足呢? 总是自己没给老街坊撑到最高的面子,到底有些东西,他们现在做不得主,以后……就要看自己努力到何种程度了。 反正,他是再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老三巷发生的。 段四哥一直把那份规定念了三回,老街坊才许他停下来喝口水。 江鸽子也在此时,悄悄的命令女贞树,把它的枝枝蔓蔓收回地面。 就这样,眼前被堵 的世界,忽然无限扩大起来,被遮盖的双眼,又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了…… 谁都知道,没有自己家的杆子爷儿,这事儿撑不到这般完美,所以等大家高兴完了,就挨个儿走到鸽子面前道谢。 江鸽子这人吧,跟他骂骂咧咧可以,随随便便可以。 可是要受这么多礼,他就别扭了。 就这样,哄着骗着他把大部分人撵走,然后他自己坐在茶亭外面,跟一边站着的黎克功唠叨起来。 “你说,金 里那位皇帝陛下积了什么大德了,她的人民是多么质朴啊!” 黎克功干巴巴的回了句:“是呀!” 江鸽子摆手,何明川笑眯眯的端了两大杯啤酒过来。 江鸽子与黎克功一人一杯的就坐在门口喝了起来。 半杯下去,江鸽子忽然说:“有一点我这心里总是不 意的。” “什么事儿?您说,我看能回头帮您周全,周全……兴许就办了呢!” “这个……你还真不成。” 黎克功借着微醺大声说:“您……您这是不信任我了,下官虽然不才,人却还混了个面 ,不敢说其它地界,齐国,中州,如今还有咱们本郡各处都是给几分情面儿的,您只管说您的事儿就是!” 江鸽子笑了一下,他指着自己的老三巷说:“我想我这老三巷正街,来来往往的都是我的街坊!我希望,这里每个铺面的经营者,都是它真正的主人,这才是人间正道理,可是这个道理我到底没有给街坊们争取到,你说,这个你能给我周全么?” 黎克功呛了一下,他脸 涨红抱歉的说:“阁下,不是……这个一个艺术都市的建成,殿下付出的真的不是您从表面上看到的这一点儿……您想的都对!道理也对!可是您想一下,一个雕塑工作室边上来一个拍烧饼的,这也不像话不是……” 江鸽子没说话,他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而他这一声叹息之后,没走得,还在周围窃窃私语,高兴的不要不要的那些街坊,忽就都闭了嘴。 他们的杆子爷儿,做了那么多好事,如今为这一点儿不如意内疚,这可怎么好呢? 好半天儿,黄伯伯站了起来,他来到江鸽子面前深深鞠躬之后,眼里含泪的说:“杆子爷儿,够了! 意!我们 意!可以了……”他回身指指老街坊们说:“我们……我们都 足死了,真的,只要家还在,我们就能面对祖宗,能面对子孙后代了,真的!我们知足了……” 有几个眼眶子浅的听到黄伯伯这样说,竟轻轻的 泣出声。 随便哪个世界,终究,事事不能尽如人意啊! 这一点儿,皇帝都不成,何况一个破杆子。 江鸽子苦笑,他正要安 几句,却不想,身后忽然传来九德先生很洪亮的声音道:“嗨!我当什么事儿呢!这有何难?” 第50章 九德先生说完那话, 就缓步走出茶亭。 江鸽子见他出来,忙叫身边的街坊给这老爷子让出位置来请他讲话。 艺术家的面子, 他还是要给的。 安排好之后,他又回身对段四嫂子嘀咕了一番, 因来客到的突然, 这其中又有位艺术家老先生,这就不能慢待了。 如此, 他请段四嫂子去街口老饭庄子,要了五贯的上等老席面儿来。 待他安排好了一回头,便笑了。 人老先生已经站在了老戏台的青石条高处,开始宣讲了。 “嗨~我说老街坊们不就是不想自己的房子给旁人做主么?您们害怕明儿不知道会来个什么脾 的房客,好给你们的新屋子, 东踹一个窟窿, 西整点不 听得响动不是么?” 他这话说完, 下面的街坊就一致的点起了头。 老街坊们文化水平是不高,可自打早先那个规定出来之后,他们也找人打听了一耳朵。 艺术家的故事有好有坏暂且不提, 其中喜 勾搭小姑娘,小 娃儿这一点儿,却是老街坊最在意的一条儿了。 这街头巷尾,以讹传讹, 好的不说, 歪的一传一个准儿, 说有穿衣怪癖的艺术家, 成天 蛋暴馒头的到处转悠。 还有说,有做尸首雕塑的,家里摆放的一水儿人尸首。 往小点儿的就说态度,说人 看不起小老百姓,见天召集一群人来家里搞奇怪的聚会 的四邻不安…… 所谓传言么,自然少不得 油加醋,这老少爷们就对未来的租客,都有点儿不把握。 按道理,这大城市人见得多了,见识不一样,只要拿钱儿,管自己房子是租给什么人呢! 比起无害略偏执 的艺术家,其实,其它行业也不见得就安全了。 可偏偏常辉郡这地方,说白了就是世界观不到,就难免觉着有些艺术这玩意儿离饭碗太远,不了解,街坊难免就心生畏惧。 看街坊一圈儿连连点头,九德先生就笑着说:“这个老朽还真得跟街坊们表白表白了,怕是诸位街坊对我们搞艺术的有些误会呢!” 老街坊们具是客气的笑笑,却谁也没说话。 “其实……艺术吧,往大了老朽就不说了,咱就简单形容一下,什么是艺术!艺术是很宏观的东西,它涵盖了很多分枝,您们听这些孩子唱歌好听吧?” 九德先生指指邓长农他们。 自己街里的孩子,不好听,那也得说好听,人家舅爷爷,还有 就在后面不远处坐着呢。 大家齐齐点头。 老爷轻笑:“哎,唱歌儿呢,在我们行当里,就是动态艺术。” 是这样么?这就是艺术? 老街坊难以置信的扭脸都去看邓长农他们,他们?这就艺术了? 这三位赶紧 抬头,捎带把手里洗杯子的抹布放到身后,何明川还踢踢身边的破铁盆,咣当一声磕了脚趾头,使得他整个面部都扭曲了。 然而,他依旧昂首 ! 江鸽子想笑,又赶紧捂住嘴, 开 布帘子进了亭子内。 九德先生 意的点点头,说完,他回手又一指身后的木头亭子说:“老街坊们,这茶亭好看吧?” 说完,他背对着茶亭一 布帘, 出一个面部笑的就像个开花大馒头,齐刷刷上下牙 , 了整十六个雪白板牙的杆子爷儿。 江鸽子就如周星星一般的僵在哪儿,脖子带动脑壳左右机械的看看。 那必须好看! 不好看~那也得好看! 众人小 啄米一般的更加卖力的点头,还鼓掌。 老爷子一伸手,帘子垂下。 江鸽子尴尬的摸摸下巴,左右看看。 左右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外面,九德先生又摸着挂在门栏上的烫画葫芦说:“嘿!这葫芦画儿漂亮!这手艺,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想学来着,可惜了,那时候家里希望我能学声乐,就误了我,如今想起来,老朽还后悔不已,真是好看!实在好看……您们说好不好看?” 有跟段四哥家里好的,自然卖力点头,有心里有点小九九的,就假意没听到。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