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能确定吴长青能否做到。 再说了,宋石昭只有一个,可吴长青有千万个。 没了吴长青,他最多惋惜几声,逢年过节恩赐他的家人,过上几年也就忘了。 但没了宋石昭,他恐怕要头疼许久,或许再也找不到继任者了。 宋石昭喝下最后一口茶,对林渊说:“大人要敲打他,何不从他那里提携一个上去呢?那些读书人不就冲着这个去的吗?” 林渊抬眉:“先生有人选了。” 他是肯定,不是疑问。 宋石昭低着头,谦逊道:“只是多看多问,为我主分忧罢了。” 林渊也不跟他打口头官司:“道来。” 宋石昭:“他府里如今便有一个,姓杨,名叫杨绍成,为人如何不甚清楚,但原先是个师爷,经手的案子不少,破案倒是不错,如今正缺这么个人。” 林渊想了想:“叫他去做理正。” 理正是个新名头,在高邮实行过,其实就是法官,林渊把权力分化,不同的部门管不同的事,个人的权力就会被缩小,虽然他也不确定这么做会不会比之前更好,可也不会更差了。 —— “他好大胆!”吴长青气得仰倒,“我可待他不薄!” 吴长青的长子看着他爹的脸 ,连忙过去顺气:“爹,别气坏了身子,他那样的人,本来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吴长青气得拍桌,青筋毕 :“杨绍成!卑鄙小人,无 之尤!” 长子没敢说话,他家里他爹最大,他爹在,谁也说不了话。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吴长青捂着肚子,气得肚子疼,“我就不该留他在府里!” 昔 宾客如今一朝登天,踩得还是他这条登天梯,表面得一脸笑容的送人走,没了外人,这一腔怒火才终于发 出来。 他未必不知道上头的想法。 但他不能去恨林渊,只能去恨杨绍成。 第100章 100 万籁俱静, 红袖坐在 边,她住在一个极小的房间内, 跟另外六个 女共享一张大 , 没有单独的衣柜, 没有单独的梳妆桌, 这几乎是红袖十多年的生命中最窘迫的时候, 从她接第一个客人开始, 她就享受着 院最好的资源,成为了头牌。 对红袖而言, 她的命运是既定的, 她所幻想的最好的未来, 就是等待着在最好的年纪抓住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或许是富商, 或许是个少爷, 然后被赎出 院,从一个大点的牢笼, 进入一个小的牢笼。 她会得宠, 然后失宠,她的出身注定她无法成为任何人明媒正娶的 子。 也或许她不会被赎出去,等她老了, 她会在 院成为一个扫地的婆婆,佝偻着身体,擦拭着台阶和地面,没人会知道她风华正茂时也曾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她想过很多, 却没想过自己会坐在这样一个地方,没有想过自己过往的种种经历,会成为她如今依仗的经验。 “安秀,别坐着了,快上来睡。” 女半眯着眼睛躺在 上叫她,“明 还得早起干活呢。” 红袖爬上 ,盖上被子,只 出半个脑袋, 女们小声说着白天的事。 “我睡不着,下午姑姑罚我跪,我膝盖现在还疼。” 小 女们都是小吏的女儿,她们没有享受过权贵的奢侈生活,和普通百姓家女儿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不用饿肚子,但活还是要干的,小吏的俸禄加上受贿也不够一个家庭享受。 “姑姑好凶……” “她们把皇后娘娘藏着呢!” 大 女们把持着皇后身边的所有事,她们是皇后的眼睛,是皇后的耳朵,她们把小 女们 在下面,就是害怕她们窜上去了,自己就得下来,毕竟皇后身边的位子是数得着的。 但在小 女们天真的幻想中,皇后是被大 女藏起来了。 红袖静静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皇后娘娘脾气好呢,听说犯了错也不打板子。” “皇后娘娘不打,姑姑们要打的,打手心也疼啊。” “听说打二十下手心,手就肿了,打五十下,手就废了。” “我们可不能犯错,挨打事小,丢人事大,我家里还等着我从 里出去呢!” 虽然出 时年纪就大了,但在 里待过的姑娘,出去以后更好说亲。 能进 是有面子的事。 “听说李娘娘最受宠,皇上每天都去找她。” “李娘娘长得美呢!她们都说李娘娘比杨贵妃还美!” “不美能让皇上 她吗?” “快睡,明天还要干活呢,别把姑姑吵醒了。” 小 女们这才不说话了,有些人闭上了眼睛睡觉,有些人还睁着眼睛,跟旁边的小姐妹对视一眼,把头埋进被子里闷笑。 光普照大地,这座临时的狭小皇城从黑夜中苏醒,内侍和 女们脚步匆匆,早 寒气未散,他们穿着棉衣行走在皇城中,红袖跟着 女们低头前进,她们的目光永远看着面前的路面,谁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前方有谁。 “安秀,你跟我来。”领头的 女叫住了红袖。 红袖规矩的走到她面前,红袖低着头,目光茫然不安,就像每一个心中忐忑的年轻姑娘。 女冲红袖笑了笑:“我看你老实,人也乖巧,正巧殿里有位姐姐离 ,差一个奉茶 女。” 红袖眼中迸发出光彩,她看上去十分雀跃,小心翼翼地说:“我给张姐姐买了胭脂。” 女姓张,此时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我又不是冲着这点好处,就是看你乖巧,给你个机会。” 红袖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是姐姐念着我。” 她可给了这位张 女不少好处,带进 的金子几乎全给了她,才勉强打通了这个关节。 如果张 女没有完成承诺,那她在 中也是举步维艰,到时候只能传信给安老四他们,重新想办法,最开始的计划也得宣告失败,而她也只能成为他们在 中的一只眼睛。 张 女接过红袖递过来的一小盒胭脂,抿嘴笑道:“ 后若能在娘娘面前得脸,可别忘了我。” 红袖:“借姐姐吉言,若有一 发达了,必不忘姐姐的大恩。” “这便走。”张 女在前面带路,叮嘱红袖,“去了殿里可得谨慎些,你聪明,别的不用我提点,就记得一句,别人倒不用管,那位赵姑姑可得小心,她在皇后娘娘身边最得脸,你若得罪了别人倒还好,若是得罪了她,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红袖小声问:“赵姑姑很凶吗?” 张 女带着她穿过小门,这边没人经过算是死角,她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人经过以后才拉着红袖说:“赵姑姑是跟着娘娘的老人了。” “在娘娘还没进 前就是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人。”张 女说,“她不 财,你也别凑到她面前去送礼,赵姑姑喜 老实人。” 红袖明白了,甜笑道:“多谢姐姐。” 张 女笑道:“你好了,我也能更好,是不是?” 能在 里混的好,在主子面前混个脸 ,以后就是出了 ,生了孩子,说不定也能回 里继续当嬷嬷,要是运气好,主子有了孩子,也能回来当 娘,到时候就是一步登天了。 只要能被主子记得,别的都是虚的。 奉茶 女能做的事并不多,就是给皇后煮茶,如果皇后身边的 女把着,那她连端茶到皇后面前混脸 的机会也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争这个位子的人也能抢破头。 “赵姑姑,这就是安秀。”张 女把红袖带到赵姑姑面前,所有在殿内的 女,都要在她面前过一遍。 赵姑姑三十多岁,她板着一张脸,有一种超过年纪的刻板 觉,她的嘴 很薄,显得有些刻薄,她的背微微佝偻,这是长年累月弯 带来的结果,无论她在皇后面前多么得脸,手里握着多大的权力,她也只是个面对主人不能直起 的奴婢。 赵姑姑只是打量了红袖一眼,淡然地说:“老实本分,做好该做的事,别起不该有的心思。” 红袖低着头,她只能看见自己的裙摆:“是,谢姑姑提点。” 赵姑姑:“提点算不上,跟过来。” 红袖是学过点茶的,她的茶艺很好, 院出身的花魁,她要 通琴棋书画,能和文人 诗作对风花雪月,也要会伺候人。 在古代当高级 女,也是一项技术活。 “不错。”赵姑姑喝了一口红袖点的茶,最终下了这么一个评语,“手艺还成。” 红袖恰当的 出了兴奋的表情。 赵姑姑斜看了她一眼,红袖瑟缩的缩紧脖子。 赵姑姑:“如此跳 ,像什么样子?这里是皇后的 殿,是天下女人的表率!” 红袖低着头:“是。” 赵姑姑移开视线:“你是皇后娘娘的奴才,要为皇后娘娘尽忠,若叫我知道你与外头互通有无,我就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等赵姑姑敲打完了,红袖才被别的 女领走。 虽然是皇后的 殿,但其实并不大,安丰毕竟只是一个县,无法跟大都相比,也无法跟真正的皇城媲美,只是所有人都假装这里就是皇城,装得久了,好像 殿也变得更加富丽堂皇起来。 红袖不动声 的打量着这一切,内心却充 了鄙夷。 这里的女人们以自己成为皇后的 女骄傲,她们把自身的荣辱系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叫她们生就生,叫她们死就死。 跟曾经的她何其相似? 她曾经也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男人身上。 但后来她发现,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活得快活。 就好比她如今站在这里,不是因为要为家族的荣誉,也不是因为被 无奈,她是自己选择了这一切。 所以她可以面对这次选择带来的所有好处和坏处。 这些女人却不行。 如果皇后倒了,她们也就完了,甚至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红袖站在茶室里,身后放着数不清的茶叶,室内弥漫着浓烈的茶香,她的手腕很细,很白,她穿着 装,梳着最普通的发髻,脸上没什么表情,周围的 女各做各的事,没人发出声音,安静的好像身处墓 之中。 皇后的 殿,说来体面,但只有皇后的 殿有什么可体面的? 皇帝在谁那,谁那才体面。 外头的人都说皇后慈善,可没人想过,如果皇后真的慈善,为什么李娘娘如此盛宠却没有产子?皇上年轻力壮,龙 虎猛, 里还不是没有皇子皇女,李娘娘也正当壮年,每 都有太医请安,受宠最多,男女相合,乃有子,这才是自然。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