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们面对皇帝时的心态是很微妙的,一方面谨小慎微把皇帝捧得高高在上,一方面,也并不会完全地对皇帝言听计从,相反,他们觉得,皇帝应该听他们的。 此刻云微明的态度令他们很恼火,说话便有些不中听了。说着说着,丞相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江山代有才人出,老臣对国事渐渐地力不从心,官家不如放臣回老家做个村叟野老吧!” 这是要罢工。 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跪下来,都要“乞骸骨”了。 若是真的一下子走掉这么多重臣,朝廷里就没人干活了。云微明自然不可能允许他们告老还乡,他叹了口气,道:“男女有那么重要么?” “有!自古以来法度不能废!微臣也非蛮不讲理之人,官家若真的喜 林公子,将他收在身边也无不妥,只是堂堂国母,怎能是个男人!” “哦,就因她是个男人,所以就不能做皇后?” “是!” “要是个女人就能?” “林公子若是个女人,微臣此刻绝无二话!官家!微臣一片苦心,为的是江山社稷啊官家!……”说着又抬袖子擦眼泪。 云微明看看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是!” 云微明缓缓地展颜,笑了。他闲闲地往椅背上一靠,神情是那样的悠然愉悦。他笑眯眯地看着众人,道:“可是,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啊。” 众臣:“……” 身为一个皇帝,为了娶男人而造这样的谣,真的好吗?啊?啊?!!! 众人都是一脸“呵呵你他妈的逗我呢”。丞相作为他们的代表,又发言了:“官家,事关国体,玩笑不得啊!” “真的,不骗你们。林芳洲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为了避灾,才假充男孩儿养大。这个事情,朕和先帝说过,先帝也是知道的,只是体谅她命途不顺,所以才没说什么,一直默许她女扮男装。” 呵呵,先帝已经埋进黄土里了,反正又不能从棺椁里爬出来辟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丞相还是不信,“事关重大,老臣必须亲自验证。” “哦,你要亲自验证朕的女人?” 丞相慌忙道,“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臣可以令家中女眷去检视,臣实在不放心……”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如果确定她是女人,朕就可以立她为后了,对么?” 丞相有些心力 瘁, 觉自己像是刚刚 过一百头乌 那样疲惫。他们已经骑虎难下,此刻也由不得他摇头了,于是果断点点头,道:“若她真的是个女子,老臣绝不再干涉官家的婚事。” “嗯。你们所有人派一个女眷做代表,还要经过我们芳洲的同意。” 云微明应付完这群臣子,下午时候又批了会儿奏章,做了一天勤勤恳恳的好皇帝,到晚饭时候才去找林芳洲。 吃了晚饭,两人关起门在屋子里说话,云微明把白天的事情跟林芳洲说了,说罢,问道,“你同意吗?可能有个女人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小元宝,我今 想了一天。”林芳洲托着腮看他,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娶一个大家闺秀。” 他脸 一沉,咬了咬牙,道,“可惜了,我见到大家闺秀没反应,就喜 你这样的 氓混混,怎么办?” “你别赌气啊,我说真的……你看我哪里像个皇后嘛……我和‘母仪天下’这四个字,有一点点牵扯吗……况且我也喜 自在,我不想老了以后过上‘不如乌鸦’的生活……” “姐姐不想做皇后?” “嗯。”她点了点头。 “好啊,那我不做皇帝了。” 林芳洲:“……”她有些头痛,“小元宝,你别这样。” “我是认真的。你做混混,我也做混混,你做土匪,我也做土匪,你愿做皇后,我就做个皇帝。既然不愿,好啊,我陪着你。”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看着她怔愣的表情,“这样,够了么?” 林芳洲摇摇头,“你别赌气了。” “我没有赌气,是你在赌气。”他定定地看着她,“你也知道,我一颗心长在了你身上,昨天还翻云 雨,今天就让我娶别人了?林芳洲,你好狠的心。” 林芳洲眼圈一红,又开始纠结了,“你不要 我嘛!” 他看到她眼里挂着泪珠,心知她也不好受,他连忙擦她的眼角,“好了,我说气话呢,姐姐不要怪我。” 林芳洲点了点头。 云微明:“不早了,早些休息。” “嗯。” 说是“休息”,其实一点也不能“休息”。可能是因为说了他不 听的话,林芳洲被他打了 股,还被他抱到椅子上 ,一边 一边问她,他要娶谁,她要嫁谁。 还有,她要给谁生小孩。 云微明发觉自己对孩子有一点执着,这执着并不在孩子本身。而是,他能 觉到,她心里长了草一样的不安分,为了让她定下心来,他想和她早点生个孩子。 他像个勤勤恳恳的农夫一样,努力地往她身上播种子,希望早 收获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他也能 觉到,她对他是有情义的。只不过,这情意有几分重,却说不好了。 “姐姐,姐姐。” “嗯……” “我有一辈子跟你耗呢!” 过了几天,丞相让他的老 亲自来林府登门一叙。丞相夫人是个很温和的长辈,使人好 顿生。林芳洲对她没什么防备,夫人想看看她是不是女人,林芳洲也大大方方地同意了。 那之后,云微明在朝堂上公布了林芳洲的 别以及他要立林芳洲为皇后的决定。 朝野里一片哗然,普通老百姓当个趣闻来传,倒是没什么立场,只是好奇。 朝臣们多一半都觉得不妥当。 但奇怪的是,那几个最有分量的大臣,此刻纷纷缄口不言了。 皇帝娶 ,说来说去,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以丞相为首的几个元老级人物不说话,别人都摸不着头脑了,也不敢多言。 莫名的,此事竟造成了一种“虽然大多数人不同意但没什么人明确表示反对”……的诡异的平静。 只有几个御史上了奏章,坚定地反对林芳洲做皇后。 有个御史还很嘴 的,把林芳洲痛骂了一顿。 云微明看得十分火大,一道圣旨把那嘴 的御史贬到琼州,让他从此和黎族人民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官家的态度很明显了:反对朕可以,敢骂朕的女人,来一个 死一个! 疯狂的护短行为把官员们都吓到了,加之这事儿本就没有元老的号召,几个无足轻重的人说两句,也就只是说两句了,没别的用。 闹了几天,就不闹了。 八月初十是好 子,这天云微明亲自拿着聘书,去找林芳洲。一进门,见院里东倒西歪地躺着许多人,都是看护林芳洲的侍卫,十七也在内。 云微明心头一紧,使人用水破醒了十七,问道,“林芳洲呢?!” “林……姑娘她,她趁我们不备,用蒙汗药麻翻了我们。” “人呢?” “走了,她似乎给官家留了一封书信。” 云微明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小元宝啊,我真的配不上你。 …… 林芳洲已经拿到了新的户籍,户籍上的她终于是女子了。不过出门在外呢,还是扮作男装方便一些。 不止她,韩牛牛也扮了男装。 林芳洲往嘴边贴了一圈小胡子,看起来应该不太容易被人认出,韩牛牛就算扮了男装贴了胡子,也太容易辨认,林芳洲无法,只好给她买了几个面具,轮换着戴。 红关公,黑张飞,花脸的孙悟空,还有一个猪八戒的。 韩牛牛最喜 戴猪八戒的面具,因为这个面具最大了,可以把她的脸全部遮住。 两人出了京城,骑着 驴漫无目的地走,走了有五六天,林芳洲便 觉体力有些不支,疲惫,肠胃虚弱,老想吐。 她觉得自己太没出息,都不好意思告诉韩牛牛。 这一 走在通往彬洲的官道上,到正午时,她们停在一个茶棚里,拴好 驴,想要在茶棚里吃点午饭。 茶棚里只有一个老汉,胡子花白, 神很好,看到一个人顶着猪头走过来,他几乎吓破了胆,滚到地上说,“大王饶命!” “休怕,我是好人。”韩牛牛摘下面具道。 韩牛牛问林芳洲想吃什么,林芳洲近几 食 不振,便道,“给我来一碗素面吧,不要放油。” 韩牛牛道:“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吃头。” “你尽管点你的。” 韩牛牛要了半只 ,一斤牛 ,一碗炖得烂烂的猪 ,外加三大碗米饭,又要了一块糖糕做点心。 林芳洲问道,“够吃么?” “先将就填补着吧,出门在外,吃了就饿……老人家,再给我们备上一屉馒头,留在路上吃。” 老人家惊魂甫定,颤巍巍答应着,去准备吃食了。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那老人家惧怕韩牛牛,也不敢靠近,坐在远远的另一头打量她们。 林芳洲闻到韩牛牛碗里炖猪 的香气,莫名地又一阵恶心,她推了一下她的碗,“你拿开一些。” “哦。公子真不吃一块么?” “不吃。” 林芳洲慢 吃了两口素面,听到身后不远处一阵马蹄声近,蹄声停了之后,是那老汉热情的招呼声,想必又来了什么客人。 她有些好奇,正要回头看看是什么人,韩牛牛突然又搅拌 碗,香气飘来, 得她更觉恶心,捂着嘴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老汉说道:“几位公子,要吃些什么?我们这里有……”说着报了几个菜名。 林芳洲听到一个声音道:“三斤牛 ,每人一碗素面。” 林芳洲:“!!!!!!”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那个声音那么像小元宝??? 一定是她的错觉,一定是!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