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月开口叫了声伯母。桐月微微一怔,赶忙也跟着叫了一声。原来这个妇人就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伯母朱氏。 朱氏撇撇嘴,看着两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生病了,你们不知道啊,这还有心赶集呢。” 林桐月心说,叶氏生病跟她们赶集有什么关系。 杏月却莫名有些心虚,情急之下随便扯了个借口:“我娘让我俩去集上给买些可口的东西。” 林桐月自然不像杏月那么好儿,等她一反应过来,就笑着反问朱氏:“我们是去集上买东西。大伯母不在家照顾,怎么有空在这儿拉家常?”叶氏生病,她们不该赶集,难道你就该在这儿闲扯吗? 朱氏被堵了个正着,语气不由得一滞,然后讪笑道:“你这孩子,倒管起我来了,我忙了一整天,又是端水又是端药的,这不刚出来问个事吗?” “哦。”林桐月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 众人一会儿看看林桐月,一会看看朱氏。她们总觉得随时林老实家的这个老三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怎么不一样,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跟众人泛泛打过招呼后,姐妹两人又接着往前走。 待走远了,杏月才懊悔地说道:“都赖我嘴笨,我方才怎么就找了那么个烂借口。咱俩一共就六文钱,这够买什么呀。” 林桐月淡然说道:“什么也不用买。” “可是,大伯母若问起来怎么办?” “到时我来应付。”桐月说道。 “那便好。”杏月索把这个问题放一边去。 姐妹两人步行了七八里泥路,终于赶到了镇上。 杏月倒还好,就是脸红了点,没什么异样。林桐月累得气如牛,双腿像灌了沿似的沉重。 本来她来时还想替杏月背一会儿荷月的,结果,她是自顾不暇。 “我来背会儿吧。”桐月硬是把荷月接过来背着,总不能让杏月一直背着。 两人歇了一小会儿,整整衣裳,甩甩脚上的泥,然后往镇子的最繁华地带走去。说是最繁华不过是人比较多些。虽然刚刚雨过天晴,也没能阻挡人们来赶集。 中心街道是一条青石路,路两旁铺着草席和草垫子,上面摆放着琳琅上的货物。 各式时蔬,各种农具,还有粮食、种子等等,林桐月最注意的还是摊子的吃食。 她看了看这些摊上的东西,都是些很平常的吃食,什么麻花,炸油糕,包子,馒头之类的。林桐月想了想自己为数不多的特长,估计能用到的也就是吃货这一条了。这一条也是最好着手,她要求不高,先解决温问题,奔个小康,以后能进城是最好。 那么她能卖什么呢?不光是能卖什么,她还得考虑家里有什么。 对了,家里好像有不少蚕豆。听说去年因为蚕豆太便宜,就没拿去卖。既然卖不出去,那她拿来试一试应该没问题。林桐月心中多了一丝希望,顿时觉得双腿也不那么沉重了。 姐妹三人兴致地逛着,只可惜她们囊中太羞涩,只能光看不买。 荷月也兴奋,坐在背篓里伸长脖子四处看,一双黑亮的充灵动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引得过往的路人时不时地看她两眼。 杏月攥着荷包里的三文钱,跟桐月商量:“要不,咱给五妹买点吃的吧。” 林桐月点头同意:“那就买些软和的东西。” 她们找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给荷月买一碗豆腐脑吃。 卖豆腐脑的摊子有两个,两人选了较大的那个摊子。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女的又黑又壮,男的则十分瘦,看上去略有些滑稽。 女摊主的见有人来,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着招呼:“来来,两位姑娘两边坐?要几碗?” 杏月先问价钱,女摊主回答说是两文钱一文碗。 杏月有些迟疑,小声道:“怎么这么贵?我上回买还是一文钱一碗?” 女摊主还没开口回答,却听那瘦男子开口嗤笑道:“这位姑娘,你上回买是哪年买的,从几年前就是两文一碗了。” 杏月这才记起,自己的确是好几年前吃过豆腐脑,那时也确实是一文钱一碗。一想及此,她的脸不由得窘得发烫。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显得十分局促。 桐月看得二姐的窘迫,不由得瞪了那男摊主一眼,就这情商还做什么生意? 杏月正在进退两难时,摊上又来了两个十四五岁的俊雅清秀少年,一个穿白衣,一个穿蓝衣。林桐月这些子见惯了或是黄瘦或是黝黑的村夫村姑,猛然看到两个肌肤白皙、气质不凡的人,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两名少年刚走到摊子前,男摊主便脸堆笑地上前接:“两位公子,请这边坐,这边坐。” 两人冲他点头,蓝衣少年开了口:“来两碗豆腐脑。”这个声音又引起了林桐月的注意,不是他的声音太好听,而是觉古怪,像是故意着嗓子喊出来的。 “嗤——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吃?都磨蹭半天了。”男摊主不耐烦地说道。 杏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说要一碗豆腐脑。 林桐月却看这位摊主十分不顺眼,拉着杏月就要走:“咱们走,不在这家吃了。” 男摊主不屑地嘀咕一声:“没钱就别来啊。真有意思。” 杏月的脸刷地红了,神愈发窘迫,想反驳两句,又怕招惹麻烦。 林桐月可顾不了那么多,她站起身,回头大声说道:“呵,我们是没钱,就你有钱,你有钱你怎么还在这卖呢?” 男摊主一听这话,立即炸了,指着林桐月道:“你这个小妮子,你是怎么说话呢。” 林桐月抬眼看着他:“就这么说的。” 杏月生怕麻烦上身,赶紧去扯桐月的衣袖,催她快走。 林桐月也不想跟这种人纠,转身就走。 只听得身后那个男摊主嘲讽道:“两个穷酸,吃不起还出来现眼。”说完这句,他还故意讨好地问两个衣着不凡的少年,指望着能得到他们的附和。因为上次,就有个富家公子跟着他取笑那个穷人。 男摊主怎么也没料到,这次他问错人了。 本来在两人争执时,两个少年的眉头就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此时一看他这样,两人大概觉得太倒胃口,白衣少年便拂袖而起道:“这位老板,开门做生意,还是和气为好。”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摊子。 那对夫顿时傻眼。 林桐月对这名少年好倍增,又忍不住对男摊主再补上一刀:“唉,一个没教养的,你爹娘没教好就别出来现眼了。” 说完这句,她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跟这种人再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和杏月到另外一个卖豆腐脑的摊子上去了。 那两名少年最后没吃豆腐脑,他们到旁边的馄饨摊上吃馄饨去了。 林桐月和杏月在小凳子坐了下来,两人最后还是点了一碗豆腐脑,她们把荷月抱出来喂她吃豆腐脑。 吃到一半时,林桐月就察觉周围的食客窃窃私语起来。 她侧头一看,就见从那边来了一个衣着华服、膘肥体壮的少年。他身后还跟着一帮里气的年轻人。 林桐月暗叫不好,这是遇到传说中的纨绔氓了吧。 ☆、第八章 送女 林桐月没料到他们会遇到传说中的纨绔子弟。她担心地看了看杏月,生怕她引起了这些氓的注意。 不过,她猜错了。她们这样的本引不起对方的注意。杏月虽然比她大几岁,但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黄瘦样儿。五观是不错,但面黄肌瘦的,再加上衣着寒碜,身上是泥点。那帮氓经过他们身边时,几乎算是目不斜视。 “唉。”林桐月微微出了口气。 杏月也跟她一样,两人加快手上的动作,赶紧喂荷月吃豆腐脑。荷月起初吃得极快,吃到三分之二时,却突然停了一下来。再怎么喂也不吃了。 两人以为她吃了,就商量着把剩下地分着吃了。 两人互相谦让着吃完了剩下的豆腐脑。 两人正要起身,突然听到一个里气的声音:“嘿,这位小兄弟,你长得怎么跟个女人似的,瞧这细皮的,来来,咱俩喝一杯。” 林桐月循声望去,却见那个肥胖公子正将他的咸猪手往白衣少年的肩上伸去。 众食客都停下了吃饭,一齐看向这二人。有的替白衣少年担忧,有的等着看热闹。 而刚才那个卖豆腐脑的男摊主,则是双手抱,一脸地幸灾乐祸。他还记恨着白衣少年给他的难堪呢。 林桐月心中暗暗替两位少年着急,他们两个一看就是手无缚之力的读书人,哪里是肥胖公子和那帮狗腿的对手?不过,她们两个女孩还带个孩子,想上去帮忙也不现实,到时怕不但帮不了别人,还怕自己给搁进去。 林桐月四处张望,想找个巡街的衙役之类,他们应该会管吧。可是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哪里有种人? 林桐月正在默默地想着办法,却觉得身上的荷月在不安地扭动着。 林桐月轻声哄道:“荷月乖,不要动,我们一会就回家。” 荷月仍在不安地扭动着,杏月担忧地说:“五妹,是不是吓着了,咱们快走吧。”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反正这两位公子是男子,总归也吃不了亏。”她这话是既是劝桐月也是在劝自己。 “是男子?”电光火石间,她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违和了。这两人本就是女扮男装。虽然他们极力装得很像,但行为兴止间仍能看出点蛛丝马迹。而那个纨绔子弟在女人方面见多识广,肯定是看出什么苗头了。 这时,双方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白热化。与白衣少年同行的蓝衣少年,早在肥胖公子的咸猪手伸过来时,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蓝衣少年似乎会点功夫,而肥胖公子也会一点,两人在不动声地较量着。 肥胖公子身后的帮闲一边摇旗呐喊,一边袖子准备随时支援。 蓝衣少年会功夫,事情总算不是太糟,可是仍不容乐观,毕竟两拳敌不了四手,对方那帮狗腿子还没上呢。 众人兴奋地观望着,头接耳地议论着。现场一片热闹。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见撕拉一声轻响,胖肥公子的衣服像是撑不住他膨的躯体似的,裂开了。 他身上的衣服以一种诡异奇怪的姿态掉落下来。 “啊——” “哈——” 在场的众人怔了片刻之后,女人发出了惊叫叫,男人发出了惊笑声。 “娘的,这是……”肥胖公子顾不得再跟蓝衣少年较劲,赶紧去提子。 杏月则是赶紧拉着妹妹转过身来,她的脸通红得滴血。 林桐月倒无所谓,其实她没看清什么。 背篓里的荷月嘟嘟囔囔地蹦出两个个字:“小……小。”然后头一歪便睡着了。 两人谁没有去细穷这个字的含义,只以为她是真的困了。 等她们再转身时,那两位少年已经趁走了,肥胖公子找不到事主,骂了一圈,悻悻地走了。 看热闹的见两个当事人都走了,也就陆续散场了。 林桐月在心里叹息一声,本来她还考虑过以后要不要女扮男装之类的,但今天的事提醒了她,女扮男装也不是一件易事。一是别人也不是瞎子,二是要瞒的人太多了,撒一个慌,需要更多的慌来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