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人端起另一小童以红案呈上来的两只酒杯,递给月陇西和卿如是,笑说道,“请新郎新娘互饮合卺酒,是为‘合二为一’!” 两人拿起酒杯, 颈绕臂而饮。月陇西喝得很慢,细闻她今 涂抹的香粉,又稍侧眸去瞧她的侧颊。 饮完 杯酒,全福人立即转身捧起一把花生、桂圆、枣子等,朝着他们头顶散去,落到 帐内。 那一颗颗地砸在脑袋上,卿如是的脖子缩了又缩,心底郁卒。她天生反应灵 ,下意识就想躲避这些零零散散的“攻击”,此时控制不住又有什么办法。 全福人最后一捧撒下来,笑道,“祝新郎新娘‘早生贵子’!” 撒完福,各路亲戚总算有机会逮着月陇西出去拼酒。本想再跟卿如是多坐会,此时只得依依不舍地跟着众人出门去应酬。他起身时快速地在卿如是耳畔叮嘱了句,“若是饿了就先吃,不必等我。” 卿如是抬眸刚想回什么,他的人已经被几位姑婶叔伯拉出去了。 待房中客人散尽,只留下卿府带来的一名嬷嬷、一名大丫鬟,还有皎皎,卿如是才长松了口气。 “我刚刚表现得还可以罢?”卿如是急切地问。 皎皎摇头笑,“姑娘,你躲秤杆那一下真是把脸给丢尽了。” “不能叫姑娘了。”嬷嬷敲她的头,“以后要唤夫人。” 卿如是神情恍惚,“……我就这么嫁人了?”好神奇,几月前还活在水深火热的前世,如今却甘愿嫁给了月氏的人。 嬷嬷笑着吩咐丫鬟去打热水来给卿如是洗脸,自己走到卿如是身边帮她取下凤冠,“是啊,以后就和世子爷一条心了。” 卿如是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周围的布置。她发现这房间里的布置就和在国学府时她跟月陇西描述的一模一样。她说梳妆台要放在窗边,临着光,窗台再养一盆颜 素雅的花;她说 前要摆一方案几,随时可以放到 上去看书写字;她说中厅要摆放三足香炉,镂空的花纹不能太花哨……她说了很多,他全都照做。 原本西阁是不可能有梳妆台、妆奁这些东西的,月陇西按照她的想法安置得十分妥当,他这房间便也有些女人的活气了。卿如是觉得这种掺和到他生活里来的 觉似乎不错。 须臾,丫鬟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卿如是净脸。那粉是卿如是亲眼看着抹的,深知有多厚,一盆水肯定洗不干净,她命人多打了几盆,不停换水,才终于洗净。 皎皎帮她梳头,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依次进来拜见她。本来拜见后打赏完,便也没她们什么事了,卿如是却忽然叫她们等下。 她想起月陇西在信中提到的那位故人,他后来解释说那是府里新来的丫鬟。 卿如是打量着她们,姿 皆是上乘,且各有千秋。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想问,“你们谁是这里新来的?” 丫鬟们面面相觑,有些疑惑,一位领头的丫鬟向前走了一步,施礼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们都是才从郡主院子里新调过来的。” 卿如是一愣,本想继续追问,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无趣,便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外间筵席上,烛火斑驳,映衬得每个人脸上俱是五光十 。觥筹 错间,有的人趁着酒兴上演一出大悲大喜,有人琢磨着如何灌倒月陇西图个乐子,也有人调侃月将军最终还是找了个文臣之女作儿媳,还有的人借机攀附郡主,巴结奉承……众人嬉笑哄闹,纷纷讨趣。 月陇西正跟着小童的引导,挨个向月氏族亲们敬酒。 敬到月世德的时候,他的笑意明显生冷了许多,慢悠悠地抬手示意身后捧着红案的仆婢和一旁侍酒的小厮,小厮拿起酒壶将酒杯倒 ,递到他手里,紧接着,又给月世德倒了一杯。 “长老年事已高,又刚出狱,身体受不住。不如就以茶代酒罢。”月陇西命人给他换成茶水。 月世德虚着眼睛看他。眼前这个人将他困死在牢里耗了这么些天,临着他住的那间牢房对面便是用刑的地方,刑部尚书手段狠辣,牢里所用刑法皆出自《酷刑宝典》,他就被绑在十字桩上,正对着被用刑的犯人,整 里看他们受非人的 。待,那酷刑虽没用到自己身上,但 神上给他折磨得不轻。 后来得知在他入狱这段时间,月陇西把国学府所有的权力全数 给了卿铮,连着他从月氏带来的人一并被缴了权,统统 不上话,原本被他 挑细选来要入国学府的月氏子弟全被踢出了国学府,美名其曰是选拔竞争合该公平公正。 这话说得好听,他把萧殷和乔景遇介绍给自己让开后门的时候怎么不想公平公正了!? 若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月陇西怕是打算让崇文 只手遮天。他不想想自己到底姓什么! 月世德接过茶水,紧握在掌中,咬牙低叱时不慎洒了出来,“她的身份你还是不清楚吗?!陛下不追究是卖你和郡主的面子,月氏若知道了定会追究到底!她若真的问心无愧,敢不敢让我当众说出来?!族亲在此自会分辨!我是怕你被妖女蛊惑!我是为你好!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怀疑的是什么!?我有九成的把握……” “长老。”月陇西打断他的话。周围的人都顾着吃酒,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但这桌的族人都把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稍一顿,月陇西垂眸摩挲着酒杯,微勾起 角,“长老的衣裳被茶水打 了,我差人送您回房间换一身。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咱们私下说。” 月世德若有所思地沉 了会,“我且等着你!” 月陇西示意旁边待命的小厮将月世德搀扶回房,小厮领命,伸手扶住人往客房的方向走。 他一走,族亲们就先按捺下了好奇的心思,打算筵席散尽之后亲自去询问月长老。月陇西心底自然清楚他们都打着什么算盘,面上仍是风轻云淡地逐一跟他们敬酒,喝了两杯后,又浮起笑意,仿佛方才不曾与长辈发生过什么龃龉。 听月世德讲些废话,再拿月世德前些年背着族里杀人揽财作威胁堵住他的口,这两件事和顾好婚宴比起来 本不值一提,月陇西打算等敬完酒再去客房找他。 谁知他方敬完这一桌族亲,远远就瞥见一名面生的小厮朝着月珩疾步走去。跟着上禀了什么,月珩便立即点头要随小厮而去。 月陇西眸中衍出几分 鸷,侧身朝斟隐低语了几句,便放下酒杯径直朝月珩走去,假意阻拦他的匆忙,故作疑惑地问,“父亲要上哪儿去?” “你敬你的酒,长老寻我过去有事。”月珩微蹙眉。 月陇西低笑作恍然模样,“父亲不必担心,长老不过是方才喝多了酒身体不适,又不慎打翻了茶盏,此时正在客房里换衣裳。刚巧孩儿跟他说好了要去探望一二,就 给孩儿去罢。孩儿刚看到母亲在找您呢。” 得知郡主找他,月珩 本无暇再去管不过是打翻了茶杯的长老,把事情 给月陇西后便转头去寻郡主了。 那面生的小厮见形势有变,僵硬着腿不知如何是好。月陇西恻然低笑了声,抬眸盯着他,淡声道,“愣着做什么?长老不是有事要 代吗?带路啊。” 小厮喉结一动,腿几不可见地抖了下,踯躅地转过身,走出两步便要跑,被月陇西一把揪住衣领,咬牙吐出两个字,“带路。” 小厮不敢再违抗,只好带着他往月世德所在的客房走去,额间的汗却狂然而下。 不消多时两人到了客房外,月陇西将小厮甩到一边,斟隐早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月陇西拿走他手上的匕首和长鞭,一脚踹开门,看见仍在安稳吃茶的月世德那刻顿时火起,扫了眼屋里的下人,反手一鞭甩出去,笞在月世德手边,那长鞭如吐信的猛蛇,瞬间带翻了茶具,“都滚出去!” 下人骇然,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月世德抖着手放下茶杯,“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关门!”月陇西踏过门槛,左手反握起刀,右手将长鞭盘绕三圈,果断朝月世德走过去,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人道,“斟隐,守在门口!谁敢闯进来格杀勿论!” 月世德并起双指叱他,“你……你你反了你要!!” “我看是你反了!!”月陇西咬牙切齿,一脚踩在桌上将他定死在圈椅间,俯身将匕首抵在他的喉口,盛 怒火的眸中倒映出的人脸几乎狰狞扭曲,“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爷是谁?!月世德……你认得出秦卿,却认不出我来吗?!” 话 口,月世德猛地瞪大双眼,额间的汗涔涔而下,猛地从圈椅滑了下去,声 登时吓得扭曲变形,“你、你是……你是……!!” 眼前的人一身红衣恍如罗刹,眼中血丝遍布,猩红的眼角亦如染了血般,此刻这双鬼厉的眼睛正紧紧 视着如蝼蚁般的自己。一如当年! “认出来了?表叔可忍你很久了!”月陇西挑眉冷笑,眸底凌厉的寒意如冰剑从地面噌地拔起,“牢里让你见识的那些酷刑不过是我幼时闲来无事随意折腾的,算不得什么!你若是想见识别的,我多得是办法!” 月世德拼命摇头,仿佛被扼住咽喉几近窒息,涨红着脸猛烈地咳嗽,整个人缩在圈椅中说不出话来。 “这辈子表叔打算修身养 ,陛下卖我面子放过了秦卿,我便也想着卖他面子留着你……”他别有深意地将话音留长,稍一顿,他将匕首竖起,往下施力一捅,却悬停于他的腿面,冷锋微芒,在他惊慌的惨叫声中,月陇西咬牙说完了后半句,“你若再寻她不自在,这面子我也可以不卖!” 话落,他猛地将匕首 。进腿间,一把穿透。月世德惨声尖叫,一口气没提上,跌倒在地。大汗淋漓间低头一看却见匕首不过是从双腿之间穿了过去,划开了 子,冰凉的刀锋刚好紧挨着皮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月陇西拂衣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头随手将长鞭给他留在了桌上,恻然一笑,偏头意味深长地道,“长老,陇西告退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药不能 吃,话也不能 说。” 踢开门,迈出槛,月陇西皱紧眉,朝倚在院门口的斟隐走去,“那几个下人收拾了?” 斟隐立时颔首,“属下教训过他们了,您今天到此处的事他们绝不敢 传一个字。” “派人把长老送回国学府去。”月陇西提步往西阁走,“再去回了父亲,长老不过是染上风寒,寻他来也只是讲究礼数,想亲自知会一声,再恳请他安排马车罢了。” 斟隐颔首,“是。” 月陇西又叮嘱了些细节,斟隐一路跟着他走,听他安排,待一切周全妥当后,月陇西的人已经到了西阁。他停下脚步,瞥了眼斟隐。后者心领神会,麻溜地办事去了。 房间里传来卿如是和丫鬟嬷嬷们的 声笑语,月陇西听了会,方逞完威风的心再度紧张起来。院子里的丫鬟看见他,笑着向他请安报喜,他皱眉“嘘”了声,仍是扰到了房内的人, 声笑语渐弱,他的喉结微微一滑。 不消片刻,房门打开了,嬷嬷见果真是他,笑着请了安。 月陇西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叠封红给她。那红包每一个都格外厚实,嬷嬷笑得合不拢嘴,转头招呼两个丫鬟出来。 大丫鬟是乖顺的,皎皎却不舍得卿如是,生怕今晚自家姑娘要遭大罪。被嬷嬷呵斥了两句才慢 地出了房间。月陇西亦拿了封红分别递给两个丫鬟,道过谢后,丫鬟就跟着嬷嬷站到院子里去了。 饶是人都打发干净了,月陇西自己仍是犹豫了片刻才跨进门,再顺势关上。卿如是坐在 沿,边摇晃着脚丫子,边把玩他挂在四个 角的鬼工球。 听见脚步声,卿如是方抬眸看他。这身喜服好合适他,衬得他愈发俊美无俦……卿如是暗蔑自己,孙辈的,不能多想。 月陇西勾 慵懒一笑,提步朝她走去,站定在她面前后蹲下身稍仰头瞧她,“吃东西了吗?” 卿如是依旧摇晃着脚丫子,心底分明怦怦 跳,惦念着前些 看破他对自己有意思的事,面上却故作自在地摇头道,“没有,只在轿子里吃了些,而今不是很饿,就想着姑且等你回来再吃。” 话落,她一时不察,小脚摇晃时无意踢到了他的膝盖,尚未来得及收回,便被他捉住握在掌心里。 “为什么不穿鞋袜?这么冰。”月陇西的声音微微低哑,他故作不知,捉着卿如是的双足站起身,解开自己的 带,把她的双足藏在怀里,用衣襟捂住后才挨着她在 沿坐下,舔着 笑道,“给你暖暖。” 卿如是没有反抗。私心里却想着,自己身为他的长辈,这样依赖他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可是,他身为自己的小辈,对自己有意思就算好了吗? 那今晚……是允许他跟自己睡一个被窝,还是…… 她正苦思冥想,纠结着辈分之说,月陇西忽然凑近她,与她鼻尖相点, 角挽着仿若窥破天机的笑,“时而愁,时而笑……小祖宗,你在想什么坏事?好啊你,我还憋着什么都没做呢,你就开始臆想如何勾。引我了。” “我没有……!”卿如是脸颊噌地被羞意烧红,虽没他说得那般轻佻龌龊,但她的确是在想要不要让他跟自己睡一起,允许他继续对自己有意思……她顷刻便有种被人戳中心事的错觉。 她躲闪着眼神,别过脸去不看他,却不想他竟巴巴地凑过来,直将她一把按倒在了 上,被他捂在怀里的双脚顺着动作蜷曲,他覆身过来,正好从中间分开了她的双。腿,让她的腿架在他的 上,姿势暧。昧。 他勾 ,用轻哑的声音说,“我知道了,你刚刚是不是在臆想我美好的躯体?卿如是,我发现你这个人好烦啊,想看直接跟我讲不就行了……” “谁想……?!你才好烦!这是我要说的话!”铺了 的花生枣子硌得她生疼,她羞恼地皱眉想要起身,稍一抬眸却看见他正在 衣服,登时口齿不清地结巴了,“你……你 衣服做什么?” “我给你看啊……”月陇西笑得愈发灿烂,左手缚住她的双腕,右手为自己宽衣,“距离礼成不是还差一个最为关键的步骤吗?今晚是我们的 房花烛夜,虽说我们原本不是这么说好的,但既然你已经开始想了,那我又岂能不遵从小祖宗的意思?” 稍一顿,他俯身挑眉问道,“小祖宗,你看我单手解衣服的技巧高超吗?” “我……月陇西!你放开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能强迫我!”卿如是皱眉苦恼道,“你还叫我一声小祖宗,你不嫌膈应啊!我且当你是孙子,你且当我是祖宗,我们不能行这等越轨之事,你这样是会遭天谴的!” “……为什么我们一起行越轨之事,却只有我遭天谴?”月陇西挑眉,慢条斯理 下最后一件婚服,丢到 下去,笑着伸出一 指头逗 她的下巴,“那就让天谴来罢,照着我们劈,我们一起荣登极乐……小祖宗,极乐前可还有什么遗言?” 他的声音愈发沙哑,最后几近无声。 卿如是咬住后牙槽瞪着他,双颊通红。 “你没有啊?”月陇西笑,“……我有。” 须臾,他却没有动作,只勾着 与卿如是对视良久,直凝视到两人的双眸都好似灼热发烫,最后,俯身凑到她的耳畔,用口形说—— “小祖宗,我好 你。” 第七十六章 房夜与小祖宗一个被窝 小祖宗没有听清他的话, 倒是被他的气息挠得耳朵发 , 缩着脑袋躲闪。 此时的月陇西就只着了亵 , 上半身赤。 着,伏在她颈间,而她又是半躺的姿势, 脑袋倚着 头,于是从她的角度看去, 可以瞧见月陇西宽厚的脊背和窄细的劲 。不至于壮实, 也并非纤弱。线条 畅得恰到好处, 极具美 ,且白皙 滑, 若非前些时候挨了打,伤痕开始结痂,瞧着便最是赏心悦目不过了。 卿如是抿 错开眼,心底 视自己还真被这美好的躯体给 到了。她羞恼地张开口在月陇西的肩膀上重重咬下一口, 他倒嘶凉气,哎哟地叫唤起来。她竟一直咬着也不松口。 “疼……疼疼,小祖宗,还没开始你就 疼我了……”月陇西嬉皮笑脸地怨怼她, 继而发现肩膀疼得更厉害, 他顺势下坡求饶,“我错了, 我错了好不好?祖宗,我不捉 您了。您松个口先……哈喇子 出来了, 我都觉出凉了。” 果然最后一句一出,卿如是果断松了口,拿手背抹了自己 角的口水,又垂眸看他的肩膀,上边果然沾着自己的唾 ,且在烛火的映衬下晶莹剔透。 月陇西稍侧过头瞧了一眼,随意用手指撇下一点口水,再抬眸瞧她,发现她正拿手捂住 ,眼神躲闪。他便笑道,“您该不会是意犹未尽罢?要不您歇着松松腮帮子,隔会换一边咬,给我咬个对称的花 出来?” 卿如是推他,凶道,“起开!” 月陇西没动,左手仍撑在她的头侧,右手食指拂开她额上的青丝,凝视着她,几近无声,“我不起。” 卿如是撇过眼去不看他,瞅见落在身旁的花生,她就着姿势,顺手拿起一颗,两个手指按住花生梗 开,剥出两粒花生喂进嘴里吃了。嚼了两下似乎觉得好吃,又伸手去拿枣。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