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说:“凌数他在等你。” 赵玮伊说:“我的事,似乎用不着你管。” 苏叶说:“你怎么看我无所谓,凌数真的......” 赵玮伊打断她,“苏叶,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她收回远眺的目光,直直看苏叶,“你就是太瞧得起自己,总以为自己的想法就是别人的想法,你认为我恨你,就不联系,甚至连染埃博拉那么大的事,也一点都没有让我知晓,你的事,我需要在新闻发布会里知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不是朋友?” 苏叶懵住了,反复琢磨她的话,想不出所以然来。 赵玮伊说:“听到凌数为了救你,失踪,我是怨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以身犯险,那种绝望过去以后,我知道,这些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因果报应罢了,我甚至想过我是不是他的克星,为什么他才刚刚跟我表白,就生死未卜。 似乎所有与我亲近的人,都不得善终。除了凌数,我妈,生下我就死了;何陆北,兜售黑药,如今身陷囹圄;我爸,公司破产之后,就被我后妈和我那可的妹妹疯了;而你,遭受了那样非人的折磨,我听周牧说,你还因此得了健忘症?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 苏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健忘症?她只当她是偶尔记忆偏差,竟是,健忘症么? 何陆北,被收监了?兜售黑药?他是阿利茄医院事件的幕后人? 她久久不说话,赵玮伊看着她,“苏叶,你别再自以为是自找不痛快了,我现在这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回去吧,和周先生好好过。” 她说完,就要提步离开。 不对,她说的这些,与她作修女没有直接联系。苏叶喊她:“玮伊,可凌数——” 赵玮伊回头,“你回去告诉凌数,我真的不怪他。” 最后苏叶只能目送赵玮伊离开,她肚子里装了问号,出了修道院,即刻给周浦深打电话。 拨出去才意识到,香港这会儿是凌晨五点。 刚要挂断周浦深已经接起来,“去见赵玮伊了?”他问。 听他语气清明,苏叶问:“醒了,还是没睡?” 周浦深说:“刚到拉各斯。” 苏叶讶然,“怎么来了?” 周浦深说:“你需要我。” 她沉默了会儿问:“凌数和玮伊之间到底怎么了?” 周浦深说:“回家再说。” 苏叶一路想,大概是想到了些眉目,只待确认。她即刻启程返回拉各斯,车子停在伊莫机场门前,助理去办理登机手续,她便坐在候机处等。 突然听到悉的声音在喊她:“苏叶——” 她朝声源望去,安娜朝她奔过来,速度很快,转瞬便到了她跟前,圆目瞪得大大的,红血丝密布,头发也糟糟的,最重要的是,她的手瞬间就掐上苏叶的脖子,用尽了全力,手上青筋暴起。 周围的起来,围观者众多,却没人真正来帮忙,苏叶觉窒息越来越强烈,眼睛却一动不动看着安娜的眼睛。 她虽然一直瞪着自己,但是眼球涣散,看起来是癫狂,还是药物所致。 很快惊动了机场的保安,安娜子头就挂着匕首,保安也不敢轻举妄动,缓缓靠近等着时机。 安娜仿佛没有看见边上的人,开始冲苏叶一通吼:“你怎么不去死呢,你的命怎么就那么硬,蛇没咬死你,埃博拉都搞不死你,看来只有我亲自下手才能……”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两个保安反扣住手,苏叶抚着脖子狂咳嗽了几口急气,终于顺了些。 安娜这会儿好像已经失去判断的能力,陷入自己的幻想里,她以为她还掐着苏叶,“怎么样,慢慢窒息而死是不是觉不错,你死不足惜,你把周牧还给我!你去死,把周牧还给我,周牧我,我!” 保安没有手铐,就用绳子绑住了安娜的手,她挣扎间勒出了血,苏叶别过眼,慢慢凑近。 保安说:“小姐,您离远一些,她的状况很像是食毒品过渡,会幻觉伤人.......” 苏叶惊,“那快,先送医院!” “已经打过急救电话,医生马上来,您离远些。” 安娜还在嘶吼着,声嘶力竭,“我的周牧怎么可以在监狱里度过一生,你,是你,你这个害人,所有喜你的男人都不得善终!你死了,周牧就能出来了,你去死!” 周牧......监狱…… 助理办完手续赶回来,看到这情况,赶紧先把苏叶拖远了,又给方睿去电。这要是苏叶出了什么事,他可别想干了。 那边周浦深直接抢过电话,“不要登机,原地等着。” 助理头一次和先生对话,唯唯诺诺称是。 他把愣怔的苏叶安顿在头等舱候机室,这回是片刻也不敢离开,急也只能憋着。 一个小时了,苏叶没有说过一句话,眉头也没有舒展过,睫煽动的频率也很慢,呆呆地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发呆。 周浦深一行人踏入候机室时,周围侧目,他到了苏叶面前,她还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目无焦距。周浦深叹了口气,缓缓在她面前蹲下,歪着头看她。 他进入她的视野,她被动回视他。 “宝贝——”周浦深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苏叶说:“都告诉我吧。” 语气再平静不过了。 周浦深说:“先回家。”牵起她的手,她缓缓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 拉各斯常年高温,雨季漫长又恼人,道路泥泞,苏叶穿着雨靴走在通往小黑屋的小道上。 她看着黑的雨靴,款式真丑,当初刚来拉各斯,何陆北送她的,她嫌丑,从未穿过,今天出门,犹豫了会儿她终究是穿上了。 拉各斯的看守局,俗称小黑屋。里头不供电,晚上是黑漆漆的,白天也看不见天。没有光,雨天也很闷热。闷中暑的人不在少数,何陆北就已经有中暑的迹象。 他看了眼她的靴子,说:“外头下雨了啊?” 这里面连外头的天气都无从知晓。 苏叶点点头,“嗯。” “是不好看哈?”何陆北说。 苏叶说:“还行,很方便。” 何陆北说:“我后来也送了一双给玮伊,但是好像迟了,她已经有了别人送的。” 场面静了会儿,何陆北又说:“谢谢你来看我。” 苏叶说:“或许你可以申请引渡回国,判刑应该会轻很多。” 何陆北说:“嗯,我知道,正在申请。” 苏叶点点头。 何陆北说:“是不是觉得我还是那副市侩的样子,没有一点原则和信仰?到现在还是想着怎么罪减刑……” 苏叶想了想说:“对自己好一些,也是一种人生原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何陆北:“到现在还在安我,苏叶,谢谢你。” 苏叶摇摇头:“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赞赏的意思。” 何陆北沉默,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铐发呆,抿了抿嘴抬头说:“无论如何谢谢你来看我。” 苏叶说:“你说过了,嗯,我也只是顺便,我是来看周牧的。” 何陆北这回是真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苏叶起身说:“再见何陆北,回国后……安好吧。” 她没回头,何陆北脸上的泪,她没看见。 被自己喜的人瞧不起,恐怕是比穷困潦倒更让人抬不起头的事情。 苏叶是真的瞧不起何陆北。来看他,却也不是落井下石,朋友之谊,她尽了,就已是她能给的所有的宽容。穿上这双鞋,是缅怀,也是一种了断。 缅怀那个,在她来到这个陌生土地之初,给予她友朋关的大男孩。 虽然周牧做的事,更令人难以置信,但何陆北,更让人难以接受。 苏叶的心很小,还是为赵玮伊愤愤不平。赵玮伊为何陆北,算是奉上了整个青,他不屑,毫不留情的挥霍她的,到头来,又为了保命,转过头去倒追。说白了,还是在用情换取利益。 真令人嗤之以鼻。 可再怎么说,他也已经得到了该得到的报应。于情于理,她都不会再去踩上一脚。当然,也不能昧着心,去安抚籍。 这是这段勉强称得上是友情的情,最恰当的结局。 周牧已经在等她。苏叶坐下后,他隔着玻璃,看了她很久,她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对视。 她先打破沉默,“你的脚伤,好全了吗?” 他中了凌数一,难怪那时候见面吃饭,他没有接送她,也没有站起来过。 周牧低了头,“你都知道了。” “嗯,”苏叶直言不讳,“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浅川的目标是你。” 苏叶说:“没有差别,周牧。” 他怔了会儿,随即嗤笑起来。他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想的是,他的目标不是她,那么他的罪过也就没有那么深了。 但是在苏叶看来,没有什么差别,他的目标是她还是周浦深,都否定不掉他的罪行。她站在大观上,鄙夷他的自私小器。 周牧说:“我以为,你来看我,至少代表你不恨我。” 苏叶说:“我是不恨你,用历史的眼光看,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事。” 每个人出生之初,最早学会的,都是喜,是,喜母亲的怀抱,香甜的汁,只有慢慢长大,接触越来越多的人,才开始学会讨厌,学会恨。 恨对她来说,算是一种修过学分的情,如今回头去看,不过是一门功课,小时候她觉得她恨戴莉,后来她以为她恨周宪。可现在回头看,不过是年少,把没经历过的,没见过的所有不情愿的事,都称为讨厌,把不合自己意、影响了自己人生的人,都称为憎恨的人。 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时间是最厉害的杀手,前尘旧事,想起来清晰如昨,但心境已大有不同。人都会遗忘,厌倦,变老,离去。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其实都不是什么事。 周牧看着她黑亮的眸,突然有种怅然,又有种释怀,矛盾织。 他说:“你能原谅安娜吗?” 苏叶突然想起一句话。 诚觉世事皆可原谅。 可是,她轻吐一口气,“原谅什么呢?” 周牧微惑,转瞬,像是茅顿开,心口一震。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