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打开手电筒，推开篱笆门让他把边三轮摩托推进去。这时候屋里灯亮了，传来梁老婆子的声音，“你们回来啦？”
姜
应了一声，“娘怎么还没睡？”“哎呀，你们不回来，我哪里睡得着啊。你们要是一宿不回来，我就一宿睡不着，一年不回来，一年睡不着。”梁老婆子一边说一边咳嗽起来。
姜
进屋点了油灯，先去里屋看看俩孩子，问问晚上吃的什么。梁老婆子：“吃得好着呢，咱家又不重男轻女，小萌和小军吃一样的。我给炖的酸菜
片粉条子。”姜
摸了摸小萌，身上瘦瘦的连点也没有，“娘，我和老梁都赚钱呢，够吃的，你别省。”“不省不省，咱家可不重男轻女。我说你怎么还老梁老梁的，都和你说一百遍你叫他小梁。”梁老婆子笑着，“铁峰才三十，叫老梁叫老了。”
梁铁峰今年三十五，在场部都叫他老梁，只有十几岁的才叫小梁。
姜
也不和她讲道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婆子年纪大，要是不顺着她，她能念叨一宿。姜
答应了，又看看小萌和小军的作业。小萌今年八岁，小军6岁，都在旁边连队上小学。小萌学习认真，小军就调皮得很，这作业和鬼画符一样，还把小萌的画了好一片。
姜
：“娘你盯着点小军，你看他自己不学还给姐姐捣
。”梁老婆子：“有什么关系啊，不就是个作业嘛。这读书不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过
子？我看小萌也大了，不用非得上学，在家里做个饭……”“娘，别的好说，这事儿没得商量。”姜
语气有些强硬。梁老婆子撇撇嘴，“我就这样一说，不是怕你们两口负担重？你一个女人还得天天上班，累不累？你看屯里娘们，大冬天在家里打个麻将、
个大烟袋、嗑个瓜子，多好？小萌大了也能带孩子，你再生个她就能看。”姜
不乐意听，却也不和她顶嘴，不是怕她，是怕她唠叨。梁老婆子要是被人顶了没说痛快，她得变着法儿地把话说痛快才行。她看小萌的棉袄腋下开叉了，就拿针线来给
。梁铁峰从外面进来，打了热水让她泡脚。
梁老婆子笑道：“你看，哪有咱小梁这么好的男人，可疼媳妇儿了。”
梁铁峰：“娘你怎么还不睡？”
梁老婆子嘿嘿道：“睡了睡了，你们不回来我睡不着，你们一回来我就安心地睡了。”
他们家正房就一大间，隔成三小间，外面是厨房，进来是卧室，卧室隔成两间。姜
和梁铁峰睡外间，梁老婆子带着俩孩子睡里间，中间挂个草帘子。姜
衣服的功夫把脚泡了，然后去洗漱做个人清洁。天冷，家里时刻生着火炕火墙，封着炉子，上面有水壶，随时都有热水。她进被窝换内衣却被梁铁峰
住，她挣了挣无声地拒绝，他却前所未有的强硬。她也只得由他。
黑暗中，梁铁峰低声道：“咱们再要个孩子。”
姜
不想说话，还是道：“计划生育了，不要违背政策，会被双开的。”“咱们这里没那么严格，只是说说而已，要执行怎么也得来年。再说，真双开，就回家种地。”梁铁峰很坚持。
……
第二天一早，梁铁峰起来做饭，姜
收拾一下，晚上带着孩子去陪姜琳。梁老婆子看得心惊
跳的，“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收拾衣服铺盖？”姜
道：“娘，我妹妹和弟弟来了，我让小萌和小军去看看，晚上在场部住一宿。”梁老婆子皱眉，“亲戚来是好事啊，怎么不请家里来？”
姜
：“住不开。”“哪里住不开？谁家不是这样俩炕，来了人男一炕女一炕呗，怎么睡不开？”
姜
没接话。梁老婆子又问：“他们来干嘛啊？”
姜
扭头看她一眼，“就是来看看。梁老婆子却有些心惊，怀疑姜
这是怪自己给藏通知书呢，难不成他们是来叫儿媳妇儿回娘家上学的？那可不行，这山高路远的，好像坐火车还得好几天。这要是去了，还能回来？再说，姜以前还有个相好的，好几次说等她，等不到她就一辈子不结婚，这要是回城，两人见了面，还能有好？她瞅自己儿子。
梁铁峰道：“就是来看看，好些年没见了。”
梁老婆子听儿子这样说松了口气，不过看儿子脸
不是很高兴，又有些担心。说实在的，要不是儿子看上这个姜
，她可没非得这个儿媳妇不可。儿子个子高身体壮，还是排长，要娶媳妇儿整个团部随便挑，可儿子看不上。自从67年姜过来，他就惦记，死活不肯娶别的姑娘。这么一来二去给耽误好几年，要不是那年姜腿断了回娘家又回来，给他一个机会，估计还够呛呢。梁老婆子笑道：“也请亲戚来家吃饭，不住下来吃饭还是要的。”
姜
答应了。梁老婆子立刻把小孙女和小孙子给叫醒，开始嘀嘀咕咕面授机宜。
姜
听她说，“给小姨和小舅舅好好讲讲你们爸妈的事儿。那时候你们妈妈去山上拉木头，腿疼走得慢掉队了，大家都不知道，她在雪里冻僵了。正好被你们爸爸给救了，这才有的你们。”小军：“
，我早知道，你讲过好多遍。”姜
知道老婆子这是说给她听，提醒她要知道
恩，不能忘恩负义。可谁说救命之恩就得以身相许呢，要不是老婆子耍
……姜心头涌上一阵愤怒，随即深呼
下去，自己已经跟自己妥协，说好不再计较，过去就过去，以后好好过子的。只是没想到妹妹和弟弟来了，勾起她很多往事，也带给她诸多憧憬，让她心头又起了波澜。
他们一家四口到团部的时候，姜琳和程如山、姜兴磊三人已经起来，散了一圈步，去食堂买了大菜
包子和煮
蛋吃。因为这里空气冷冽，姜琳胃口变得很好，吃了两个大包子和一个煮
蛋，有平时两倍的饭量。“小姨、小舅舅！”小萌领着小军跑过来，小萌从口袋里掏出小孩子们存的晒酸枣干给姜琳吃。
酸酸甜甜，姜琳很喜
，“好吃。”她摸摸小萌和小军，小萌和大宝小宝一样大，却瘦瘦小小的，而小军却壮壮的长得白胖。她道：“长得真俊。”小军指着小萌哈哈道：“她丑死了，塌鼻子，以后肯定找不到婆家。”
姜
一怔，气道：“你这个熊孩子，谁教你的？”小军：“我
说的。”小萌拽他让别说，结果没来得及。姜
气得瞪梁铁峰，梁铁峰也有些尴尬，“娘就是开玩笑，她最疼小萌，是吧闺女。”小萌乖巧地道：“爸，是的，
可疼我呢。”小军掐了她一把，哈哈笑道：“ 来，我疼你。”
姜琳牵着他俩的小手，“不许欺负姐姐，闹腾也不行。你小舅舅从来不敢欺负姐姐。”
小军：“为什么？”
姜琳：“我打死他！”
小军吐吐舌头，“小姨你是母老虎。”
姜琳：“我可比母老虎厉害。”
姜琳领他俩进屋去拿糖和点心吃，有这里买不到的，俩孩子稀罕得很。
小军捏一小个点心给小萌，其他的都划拉自己跟前，“这些都是我的。”
小萌很乖的，也不抢，觉得理所当然的。
姜琳从小军跟前抢出来一半，分给小萌，“这样分。”
小军哇哇开始哭，“坏姨，坏姨！我
说你是来拐我妈的，想把我妈拐走，你是坏姨。你快走吧。我不喜你。你别去我家。”姜
听着又气又尴尬，“小军，你胡说什么呢。”小军理直气壮，“我
说的！我说的就是对的！我说，你要是再……”“小军！”姜
拍了他一巴掌，“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小军哇哭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不和你们玩。”
小萌赶紧哄他。
姜
有些无奈，“让惯坏了。”她要把他拎一边去罚站，梁铁峰听见走进来，把小军扛起来，“混小子，欠揍!”他虚张声势两下，让小军和姐姐一起玩去，这团部还有其他小孩子。
姜
也不想当众说他不对，就拉着姜琳的手，“冬天这里猫冬，基本什么都不干，就打麻将嗑瓜子唠嗑，你要不要玩儿？我带你去。”姜琳笑道：“我跑过来也不是打麻将的，咱们去屋里说话吧。按说今天应该去拜访大娘的。”
姜
：“明天也一样。你们多住些子。”姜琳：“姐，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
姜
沉默了一下，“那你还是得早点回去复习，别耽误了。”那边梁铁峰对程如山和姜兴磊道：“我这两天没事，领你们打猎去。我认识林业局的，咱们开车往西北边岭子去。”
程如山：“现在让随便打吗？”
“没事，我认识林业局的，我们就是去玩，总共打不了多少，顶多打只狍子和野兔野
的。”男人们要么一起喝酒，要么一起打猎，都可以培养
情。程如山觉得多接触一下梁铁峰和他聊聊比较好，他道：“我问问她们去不。”他去找姜琳。姜琳和姜
在屋里说悄悄话呢。“姐夫说去打猎，媳妇儿你想不想去？”
姜
：“琳琳咱不去，吓人，如山你带着小磊去吧，注意安全啊。”姜琳给程如山使了一个眼
，示意他和姐夫好好聊聊，劝劝他，程如山会意，笑了笑，“那我们走了。”姜琳朝他挥挥手，“带着大衣，看着点姜兴磊，别让他惹麻烦。”
“知道啊。”程如山说着就走了。
姜
望着他的背影，笑道：“妹夫对你真好。”姜琳：“姐，你给我个准信，不管之前你怎么报的学校，现在只有这一个机会，来年你没的上。你想想咱们当初的愿望，现在考上了不去，你不后悔吗？”
姜
缓缓低下头，“琳琳，说实话，我想，可我……不能去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人有时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没得回头。”如果当时她不赌气，不被胁迫，死活不嫁，可能不需要这样纠结。可已经这样，那就没得后悔，对梁铁峰对孩子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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