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求声一句又一句的传来,倏忽间,降魔杖一震, 不思顿 一阵强大的怨气席卷而来。 小孩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手里还拿着从公寓带回来的破娃娃,手指轻轻用力,原本断了条胳膊的娃娃又折了另一条胳膊。 突然,一只大手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小孩受力抬头,就见马明义笑着轻拍了下他的脑袋,无声道,“乖,听话。” 震动的降魔杖逐渐回归平静, 不思一边安 着陈旭芳,还不忘了一边注意着马明义这边的情况。 “既然陈小姐不愿意,就算了。”马明义阔步走来,他个子本就高,这会儿更是更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陈旭芳,“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如果您不同意,大可另请高明。” “你……” “钱我们不赚了。”马明义反手从一旁拎起 不思的背包,把泥偶从里面掏出来,递到陈旭芳眼皮子前,“东西你拿走吧。” “你们这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啊!”陈旭芳看着 悉的泥偶,更是不敢动一下。 “陈小姐,天地良心,我们给您找了一条活路,您帮他完成心愿,我们送他超度。”马明义晃动着泥偶,冷声道,“是您再三推 ,不肯走,我们又能如何?” “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陈旭芳雪白的贝齿咬在红 上,留下一排牙印子。 “没有。”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对于有些人,就要彻底断了她侥幸的心理。陈旭芳也不是不能做,她只是还在期望着有更好的方法,能让自己更加的安全,至于别人会付出什么,她是不会考虑的,这种人马明义在商场上见的太多。 秋 凌晨的游乐场,只有诡异风声在耳畔吹过,周遭安静的吓人。 陈旭芳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孩走在前方, 不思则好马明义跟在不远处。 “整个人都是僵的。” 不思抬抬下巴,示意马明义往前看,比起开心的小孩,陈旭芳的步子迈的仿佛千斤重。 “妈妈,我想骑马。”小孩指着远处的旋转木马,他从来没坐过的,不对,小孩摇摇头,他坐过一次的,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 “好……好……骑、骑马。”陈旭芳磕巴的应下,又扭头看了眼 不思,见她一直都在,心里才有了几分底。 “我上不去。”旋转木马有些高,可是对他而言却不值一提,但他就不想自己上去,小孩眯着眼,冲陈旭芳伸出手臂,“妈妈抱。” 上帝菩萨佛主神仙,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不被恶灵伤害啊! 陈旭芳红着眼眶 鼻子,心里默念着安 自己,僵硬的张开胳膊,抱入怀中的 觉 本就不是个人,那么冷那么硬,就像是抱了一块泥巴。 眼中的嫌弃和厌恶一闪而过,更多的是不可言说的惊恐,像甩行李一样胡 把小人扔到木马上,陈旭芳再也忍不住,她需要呼 一口新鲜空气。 “我、我去趟厕所,你、你先、先玩会……”然后在小人脆生生的应答声中,落荒而逃。 冰凉的冷水从水龙头里奔涌而出,陈旭芳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拼命地往脸上扑着凉水,白炽灯在夜 中照的人惨白,陈旭芳望着镜中的自己,因为长久的惊吓,眼眶下早已一片黑紫 ,嘴 煞白。 她不由的摸上自己的嘴巴,这些 子以来,她居然变得这么丑这么憔悴,想着便伸手去翻身上的包,掏了半天,也没摸着口红。 “用这个吧。”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 黑管。 “谢……”谢字说了没一半,陈旭芳就猛然响起,这里是闭了园的游乐场。 她没有去接那人递来的口红,背脊僵硬到不能动,视线落在镜中逐渐左移晷 。 一张男人脸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跃入陈旭芳的视线,那是她见过许多次的模样,微卷的头发 在耳后,另一部分则垂在眉 下,从头到脚一身黑。 男人见她望过来,只颔首微笑, 上的小胡子随着上扬的 角,形成好看的形状,就像他取下娃娃给她时一样。。 “许久不见。”男人无声踱步到陈旭芳身后,嘴 贴近她的耳廓,低声轻笑,“陈小姐可还好。” ☆、拼凑完整 “你到底是什么人!”陈旭芳转身, 手掌撑住身后的洗手台,脸上还残留着几颗水珠子, “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陈小姐这话我就不 听了。”男人拔开手中的黑管, 指头轻微扭动,就转出一截殷红的膏体, 他向前探着身子,陈旭芳被迫锁在狭小的空间内挣不开身, 喉咙里如 了一团棉花, 堵住了她正要冲出口的尖叫。 下巴被人扣住,口红擦在陈旭芳的嘴 上,抹了一层又一层, 对方似乎并不 意。 “你到底要做什么。”陈旭芳不敢看他的眼睛, 甚至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泥偶被取走那 ,陈小姐可是亲口答应过我, 要余生供养它的。”男人画完, 又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才让出步子,反手一丢, 只听‘叮当’, 口红便直直地落入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你食言了。” “你说过他不会伤害我的。”可到头来呢, 那是只鬼,是个怪物。 食指立在陈旭芳眼前摇晃两下,惨白的灯光中男人的皮肤光滑到竟没有一丝皱纹, “贪心不足蛇 象,难道不是陈小姐所求的东西过分了些?。” “我只是想嫁个有钱人,后半辈子不用在看人脸 而已。”她出身不好,没什么学问,这么些年来也遇上过不少人渣,“想要有尊严的活着,过分吗?” “尊严?”男人忍不住笑出声,他的声音不大,带着浓浓的讽刺,审视着眼前的女人,“这东西你浑身上下,我可没瞧见点。”他的嘴巴依旧在笑,“养了它,便不能再要孩子,他会随着时间慢慢长大,慢慢变得更有力量,这是规矩,而陈小姐,却试图破坏这个规矩。” 哒哒—— 哒哒哒—— 硬物敲击地面的声音,不会儿,门口就探头跳进来一只穿着大红棉袄的泥偶,它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黑眼珠布 整个眼眶,嘴角是被固定住的笑容,“我被发现了。” “那丫头片子倒还真是个有能耐的。”男人啧啧出声,一弯 ,泥偶就从地面蹦进他的怀里,只 了半条编起的麻花辫在空气里,余光扫向陈旭芳,“今 我本想与陈小姐做个生意,如今怕是没机会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手掌瞬间就按上了陈旭芳的头颅,“不如,我送陈小姐个礼物。” 陈旭芳顿 眼前一黑。 耳边再度传来嘀嗒嘀嗒的下雨声,这是她的噩梦,只不过,这次的梦更加的真实…… “怎么这般不小心。”男人抱着泥偶,沿着蜿蜒的小路绕离了灯光忽明忽暗的洗手间。 “我见小哥哥在玩木马。”泥偶翘着小辫子,“就忍不住走近了些。” 再然后它就 到一道锋利的视线向着它的方位直直地 了过来。 “没受伤吧。”男人把泥偶从怀里掏出来,拎着他的小辫子认真瞧了一番。 摇摇头,泥偶发出咯咯的笑声,“她不敢单独留下一人一鬼在一起,自然无法来追我。” “没事便好,只是可惜了这个机会。”男人立在山坡上,望着匆匆赶去的 不思几人,“害我拿不到一年的寿命。” “那您还把梦还给她。”泥偶的麻花辫一翘一翘,“这单生意一点都不划算。” “生意是小。”男人见 不思进了女厕,才扭头离开,他的声音一路留在半空中,“我卖个人情给对方,咱们才会安全。” 这边, 不思沿着 气一路寻到女厕,刚进去,就看到陈旭芳面容惊恐地斜靠在洗手台上。 手指忙点向她的眉心处,片刻,才收手,“她被强行锁在梦里了。” 那个梦是她最害怕的存在,也是她的心结。 “要多久?”马名义看了眼腕表,凌晨三点半。 “不知道。” 不思皱眉摇头,当下这个环境,那东西还在不在,是不是藏在暗处,她都不清楚,自不敢贸然作法入梦寻人,只好拉了红线, 上几枚符咒,试图唤醒她。 “是小胡子叔叔。”沉默了许久的小人总于出声。 “是我看到的那个梦?”马名义蹲下身子。 “嗯。”小孩垂着头应下,之后便再也不开口,惹得马名义有点心疼。 水涌进陈旭芳的喉咙,不似之前的冰凉,带着暖人的热,血腥味开始泛滥,她绝望的 到有东西扯住了她的脚踝,拉着她不停地下坠下坠。 她要死了吗? 腔里的空气变得稀薄,人生的走马灯不停地在脑海中滑过…… 爸爸妈妈又在吵架,屋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她抱着缺了口的饭碗蹲在楼梯口,饭菜早在爸妈的推搡间撒了多半,只残留着点饭渣,隔壁铺子的陈婆婆见她可怜,送了她一枚刚刚出炉的菠萝包,她边 泪边把面包往嘴里 ,又香又甜,那是她童年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她初三下学回家的那晚,家里又被摔的一片 藉,妈妈披头散发的坐在地面上,拉着她的胳膊,边打她边哭,那时她才知道,他爸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跑了,打那 起,本就暴躁的母亲变得越发的难以相处,没 没夜的酗酒,喝多了就把所有的怨恨发 到她身上,新伤旧伤不断,每当母亲清醒的时候,又比谁都自责。 她偶尔也会想,要是这世上没有妈妈该多好。高考前夕,这个偶尔出现在脑海中的愿望变成了现实,她跟众人一起站在楼下,看着躺在地上的人,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警察说是自杀,让她节哀顺变。那天她没有哭,也没有去考试,她撬开 头柜,从中 了十块钱,去陈婆婆的铺子买了两个菠萝包,一个自己吃,一个放在了楼下。 再后来,她认识了一个男人,男人比她大八岁,是她的初恋,对她很好很好,她也觉得自己很幸福,白天上班赚钱,下午买饭做给男人吃,所有对未来的幻想全放在了那人身上,直到某一天,有个女人闯进了她的生活,女人说她是小三,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 ,那时候她才知道,男人结婚了。他离开时给她留下了两万块钱,说是浪费了她的青 。却换来了女人的嘲讽,她说,这点钱还不够我买一个包。当年,十九岁的她拿着钱,第一次知道,原来青 也能买卖。 脚下的重量越来越大,陈旭芳不知道自己沉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鼻腔里是浓浓的血腥味,眼前是搅动的红。她可能真的要死了吧,有点难过,她想,如果还能再吃一口陈婆婆家的菠萝包就好了。这么些年,她有了 墙的包包,有了足够她安稳度过后半生的存款,她不拒绝男人们送的任何东西,唯独守着老城区那栋破破的居民楼,说她要是走了,就没法随时吃到陈婆婆家的菠萝包了。 他们都当她说傻话卖乖,只有她自己晓得,她说了那么多假话,只有这一句是真的,那是她记忆中最好的东西了。 鼻子有点堵,陈旭芳想要抬手,却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握住,她顺着手指望去,那是一个刚刚成型的 团,正被什么坚硬的物体捣成碎块。 他晃着她的手指,委屈极了,“妈妈,我疼。” 刺眼的灯光照进瞳仁,入眼的是几张陌生的面孔,手术刀的寒光白的人心惊。 “才十九岁,现在的姑娘都在想什么啊。”口罩下,有人开口跟身边的护士说话,“三个多月了,现在才来多伤身体。” “整整十五周。”陈旭芳张张嘴,眼泪唰的一下子就落下来,“一百零五天。” 是了,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未曾出生,她说它不该存在,她养不起它,没有勇气养它,她不想自己成为母亲那样的人,也不想它成为第二个自己。 于是,它便变成了一堆堆的碎块,无声无息的从身体里离开。 小孩抱着膝盖蹲在陈旭芳脚边,手指在地上不知道画着什么,“妈妈还没陪我骑马呢。” “你不讨厌她么?” 不思一伸手,小孩就顺势沿着她的胳膊抱上去,圈住了她的脖子。 “她当初不要我的时候讨厌过她,她接我回家又把我丢掉的时候讨厌过她,她让你来捉我的时候也讨厌过她。”小孩掰着手指头,回忆着这几年来发生的种种,低声道,“我讨厌过她三次,可是我却喜 过她好多好多次。” 血道爬 小孩的脸颊, 不思垂垂眼,脖子上也一样,蜿蜒而下,她的语气难得这么轻柔,“疼吗?” “应该不疼吧。”小孩有些忘记了那时候的 受,伸着胳膊给 不思炫耀,“你瞧,小胡子叔叔把我拼的可完整了。” ☆、因果循环 小孩话音讲落, 就 到一股力量飞快的扑到他身上,带着人类的温度, 就这么把他罩在怀里。 “妈妈。”他微微有些发愣, 轻轻移过脑袋,脸上裂开的血道子在白 灯光下更加清晰, 他的眼睛依旧黑漆漆两团,就这么跟陈旭芳对视着, 片刻才裂开嘴, 对着她伸出胳膊,想要她抱。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面对未知时会恐惧会猜疑, 可一旦明白那是什么, 反倒不怕了。 陈旭芳不知道他们之前在说什么,那个梦在她还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强行画上了一个句号, 她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还没出生就被扼杀掉的孩子说, ‘我却喜 过她好多好多次’。 她顺势把小孩从 不思怀中接过, 入怀冷冰冰的,就像一块木头, 一颗石头, 觉不到生命存在的痕迹。 “妈妈我想骑木马。”小孩下巴放在陈旭芳的肩头, 她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他的。 那时候他还泡在温温的 体中, 她隔着肚皮轻抚着他,说,‘等你再长大点, 爸爸妈妈就可以和你一起骑旋转木马了’,他在她肚子里,开心地晃动了两下,当作回应,幅度小到没有人 觉到。 陈旭芳拍着小人的后背,鼻头一酸,忽然有些想哭。 旋转木马坐落在高台上,橘 的光影照耀在五彩斑斓的木马上,透着柔和,乐曲声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倾泻 淌。小孩子还上去很是高兴,揪着木马的耳朵咯咯笑个不停。 “妈妈。” “妈妈。” “妈妈。” 每次转到陈旭芳眼前,他都要清脆的唤上一嗓子,见陈旭芳跟他招手,才再度把心思放在玩乐上。 “如果他能活下来,现在也应该和普通孩子一样背着书包上小学了。” 不思立在陈旭芳身边,眼神随她一起追寻着那枚小小的身影。 而现在的小孩,显然要比所谓的同龄人小上太多。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