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璜,我是年纪大了,可我不聋。”男人当场点破,就见凤璜顿时石化在原处,让别人下不来台,一向是他的 好。 “你们随我来。”男人又认真瞧了眼马明义,探出胳膊一抬,只听轰隆声四起,一栋别墅拔地而起,门口站着两位眼角含笑的式神,嘴巴上挑出完美的弧度, 出雪白的八颗贝齿,男人走在众人前面,声音从空气中飘来,仿佛刻意说给他们听,“这人呐,就不能塑造的太完美。” 他顿住脚步,幽幽的回看了身后的三人一眼,似笑非笑,“省的,变成个白眼 。” 指桑骂槐。 马明义听懂了,可是白眼 ,他不明白。 别墅上下三层,奢华至极,细节间无不 出暴发户的气质。 “你什么时候 上了这些个俗物。”凤璜将踏进门,就立刻装模作样的捂住眼睛,“闪的爷爷的眼都花了。” “灰灰白白,青青素素,那是小孩子才喜 的东西。”人老了,就 金银珠宝,浓 重彩。 茶水翠绿的盛在杯中,透着股青草的气味, 不思不 喝茶,更不 喝这种看上去就很奇怪的茶,索 推到一边。 “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降魔杖被 不思重重的拍在桌案上,方才倒茶的女人立刻化为一张雪白的纸人,沿着旋转的楼梯飞去,寻了了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急什么,喝杯茶,吃些东西。”男人翘着二郎腿,悠哉哉的靠在沙发背上,眼神一瞥,桌上就瞬间多了大量的水果点心,夏季的 桃冬 的橘,西式的千层中式的糖糕,应有尽有,“我怕过会儿,你们想吃都吃不下了。” 叉子直 的戳入蛋糕的深处, 不思恶狠狠地咬了口香浓的 油,又剥了颗荔枝 到口中,最后把苦涩到难以入喉的茶水一饮而尽,脸皱成一团,“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是个无趣的丫头,空长了这副皮囊。 男人心里暗叹,他端了杯热茶放到 边,轻轻抿了一口,“我呢,曾经大发慈悲,为某个很没有良心的人,寻了个十分契合的生魂。”很没良心四个字被他咬的极重,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继续,“只可惜啊,帮忙的小神婆中途出了差池,收尾失败,生魂留了本体的意识,无法融合。偏生,我是个心善的,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打算在帮衬他们一把,不成想人家不领情呐。” 这回马明义倒是听明白了, 情是在这等着当恩人呢,“你为什么要帮我寻魂?” 非亲非故,马明义不记得自家跟眼前的男人有什么 集。 “我开心。”男人无视马明义的提问。 “等等……” 不思越听越觉得这是跟她也 不了干系,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那个出错的小神婆,该不会是我吧?” “你以为我设下幻境是跟你捉 藏呢?”他随便试了她几次,就知道她术法烂的离谱,如果不是时间不等人,他绝不会在那种情况下把她送去百年之前,他在赌,赌 不思能活着回来,赌生魂也能被她带出来,结果前一局他赢了,后一局出了差错,好在还有补救的机会,“你变成现在这副有点用的样子,应该 谢我。” “ 谢你?我差点就死在你的幻境里,你还好意思让我 谢你。” 不思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要真是让她帮忙寻找生魂,直说就是的,装神 鬼,而且她对幻境里的景象没有丁点印象,怎么听怎么觉得可信度不高。 “你要真困死在里边,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 ,怨不得别人。”男人不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好了,我这次寻你们,也不过是再给你们个机会。” “什么机会。” “把那条生魂的执念消去。”男人起身,双手撑在茶几上,“届时,我可以还你们一个完整的三魂七魄。” “这么简单?”马明义隐约觉得男人还有什么瞒着他。 “当然不,也许还会跟上一次一样,困死在幻镜内。”男人手掌一挥,左侧的房门被打开,嘈杂的人声从里面传来,“选吧。” “不能去。”凤璜心底一紧,就见 不思像丢了魂似的被门内的东西所 引,缓步走去,忙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少管闲事。”手还没有碰到,只见男人手掌猛然用力,在 不思和马明义肩头连拍两下,人就被迫被 入了房门中,木门得了指令,俩人将入就瞬间闭合,“之前她选择进去,现在也不会变,你又何必横生枝节。 她心神。” “臭道士的风骨没学到几分,狡黠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凤璜手肘抵住他的 口,眼里的怒气能烧出火来,“马如晤,你未免太过分。” ☆、 雾重重 “萝卜赛梨哎, 一咬一口甜。”小商贩举着光滑的糖心萝卜,奋力吆喝。 “大米小米豇豆包, 白面勾成的稀饭哎。”隔壁的粥铺人声鼎沸, 老板边盛粥边招揽着新的客人,“来尝尝, 不香不要钱。” “针头线脑,烟袋锅儿, 瞧一瞧, 看一看啊,新花 儿的肚手巾。”货郎挑着货担,一摇木把儿, 硬纸小锤便敲在旁边的铜锣上, 老远就能听得着。 各种叫卖声充斥在长巷中, 不思一睁眼, 一条肥硕的黑鱼就被拎在了她眼前, 黑鱼摇着尾巴, 打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身。 “你这老头,小心着些, 莫要 脏了我家夫人的衣裳。”还没等 不思回过神来, 就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拉了过去, 入眼的是一张圆圆的脸的女孩, 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举着手里帕为她拭擦脖上的水滴,嘴里还不停的叨叨, “夫人这般贤惠,三爷便是石头心肠, 子久了也得暖成绕指柔。 夫人? 这个称呼叫的 不思周身一震, 皮疙瘩唰唰的往下掉。 她飞快地打量了几眼四周,再配上眼前小姑娘的模样,这声夫人百分之百叫的就是她了。 这太古怪了,周围人声鼎沸,活生生的行人货郎穿梭其中,并不像 道中那人所说,是幻境。 不思习惯 的去口袋里摸降魔杖,却抓了一把空,青绿 的马面裙向下散开,半身的云锦小袄上绣着大片的石榴花,她的背包和降魔杖,却全然不见了踪影。 穿越? 重生? 还是她死了没喝孟婆汤。 不思脑子顿时被炸开,一片空白,眼前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明义呢?”反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腕, 不思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她记得,马明义是和自己一起被推进来的。 “小……夫人,您说什么胡话呢。”小丫头见她举止奇怪,也慌了神,伸手去摸 不思的额头,“您可别吓唬石榴啊。” 石榴,谁是石榴?这到底是哪儿。 不思的心像是掉进了冰冷的大海里,不停地往下坠啊坠啊。 “这位夫人可有需要的么?”卖货的货郎一路吆喝着走到 不思附近,见她穿的都是上等的料子,才凑过去叫卖了两声,“咱这儿珠花胭脂,应有尽有。” 货担里堆了一堆货物, 不思盯着反光的那块摸去,入手的,是一块光滑的镜子,镜面有些微微泛黄,不像她所生活的时代一般清透。 不思盯着镜子里的人,手指慢慢抚向自己的眉眼,一路沿着脸颊下滑至嘴角,这是她的脸,她用了二十五年的脸,只是多了点稚 ,年岁看上去跟旁边焦急的小姑娘差不多大。 “这面镜子,我家夫人买了。”小丫头丢了几个钱在货郎的担筐里,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平 里一个钱的镜子,生生多买了几个钱,货郎心里高兴,见眼前二人一个面容呆滞,一个有些慌 ,也就不再多做停留,生怕那丫头反应过来,再把多给的钱要回去,忙弓着 挑担离开。 天塌下来,不过如此。 不思握着镜子的手垂在身侧,缓缓抬头望向这片陌生的地方,脑海中寻不到对这里的丁点记忆。 石榴陪在 不思身侧,到嘴边的话绕了半响,又落回到了肚子里,只不时地偷偷瞧两眼自家的夫人,她手里拎着被宰杀好的新鲜黑鱼,心中的小鼓咚咚敲个不停。 早上出来时候还好好的,口口声声说要去五鲜斋吃刚出锅的玫瑰花饼,怎的杀个鱼的工夫,就变得失魂落魄,跟换了个人似的。 “夫人,咱们到家了。”石榴拉住 不思的袖口,身边继续前行的步子才停下。 刘府。 黑 的牌匾上,两个大字闪着金灿灿的光,门前洒扫的下人看到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上前,“夫人您回来了,三爷刚入府,看上去脸 不怎好。” 当然,三爷脸 不好才是 常,真好了,那才叫太 打西边出来。 三爷又是哪个?儿子是不可能了, 不思想想自己的年纪和身板,跟个半大鹌鹑似的,打死她也生不出个能跑会跳的儿子。老爹那就更不可能了,谁家会管自己叫夫人管老子叫爷。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脸 不怎好的三爷,是她这个半大鹌鹑的老公。 太令人发指了,小小年纪就要嫁为人妇,糟粕,简直是糟粕, 不思跨上台阶,心中不停地唾弃这个时代。 “夫人莫要难过,三爷向来对人都是不冷不热的,不是针对您。”石榴说出的话没什么力度,大家心里都明白,三爷是看不上她们家小姐的,这么说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等下。” 不思迈开的腿停了下来,一脚跨在台阶上,她扭过头望着石榴,嘴巴有些颤抖,“我晚上要跟三爷睡吗?” 之前她都处在懵神的状态中,没细想现在的处境,跟着石榴走了一路,才在自己心里消化开来,既来之则安之,她对现在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与其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 撞,不如先静下心来,好好地梳理一下目前的状况,想办法找到马明义,然后在做打算。 伴随着 不思的豁然开朗,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她是刘府的夫人,她有自己的丈夫,跟陌生人同 共枕干柴烈火, 不思觉得不是自己封建古板,而是换做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都接受不了吧。 大脑飞速运转, 不思看了多年狗血八点档的桥段跟连环画似的从脑海中唰唰飞过,还没等她想好用什么借口把这个难槛迈过去,就听石榴叹息低语,“夫人年纪尚小,身子骨又不好,三爷也是心疼您……” 好了,不用再说了。 不思瞬间明白,她认为的槛完全不是槛,她不想睡人家,同样,人家也不想睡她。虽说惹人厌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相对另一种情况而言,也算是皆大 喜了。 松口气, 不思心中的大石头就这么高高拿起,又轻轻地被放下。 不思嘴里叼着半个柿子,面前摆了一摞小报,一百多年前, 不思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叹气,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降魔杖,连引以为傲的术法也倒退了好几年,她去哪儿找马明义啊。 “我记得自个当时术法没这么差啊。” 不思咬着柿子,对于自己现在的水平十分不 意。 “夫人。”石榴的大嗓门从院内响起,老远就能听到,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就见她 着 气,鼻尖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三爷差人请您过去。” “他找我干嘛?”自打 不思进了刘府, 打 算也有小三天了,从未见过石榴口中那个‘冷着脸跟别人生生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丈夫。 “许是咱家老爷那边又出岔子了。”石榴有些不安。 提到这个所谓的老爷, 不思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如果说她家老 是天上的云,那这个就是底下的泥,连老 的脚指头尖尖都比不上。 她现在的这个便宜爹是个生意人,在商贾中勉强也算有几个人认得,就是做的生意不太地道,发的全是国难财,钱财虽多,但碍着他对穷人 民吝啬到骨子里,对商政上的大佬却逢 拍马墙头草,基本上就没有口碑这种东西。 作为他女儿的 不思,在外人眼里自然也就矮上同级别的大家闺秀们一头,更不可能嫁到在政界一路高升刘家来。 于是,在贿赂刘家老爷无果,碰了一鼻子灰的便宜爹,在经过各种小算计之后,不小心错过了风 成 的二爷, 差 错的坑到了三爷刘寻身上。 这还了得,没 的硬生生的被苍蝇给叮了,于是她爹大喜过望,生生用一整颗洋葱抹红了眼,一路哭天抢地的拉着三爷去了刘府寻公道。 就这样,原本要嫁给二爷当小老婆的 不思,就这么摇身一变,嫁给了三爷当正头夫人,据说当 她爹走后,刘老爷的夫人摔了整间屋子的瓷器,哭声凄厉到堪比死了丈夫。 以上,是她从石榴嘴里断断续续抠出来的,至于真实 ,结合刘府对她的态度, 不思觉得十有八-九跟她想的差不多了。 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她自己决定的。 不思无语问苍天,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的脾 她自己是清楚的,但凡她不想的,没人能 得了她,她当初愿意嫁,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可这个理由是什么, 不思竟一点都想不起来。 准确的来说,是她当年从幻境出来的瞬间,就什么都不记得。 ☆、 迫反抗 “院里来递话儿的吉祥说, 三爷今 见过咱家老爷后,心情十分不悦。”石榴快步跟在 不思后头。 这还是她花了两个钱, 从吉祥口中求出来的, 府里人人都瞧不起她们家,可是, 钱财谁不喜 ,她们家虽然没什么名声, 偏生有钱, 老爷又需要小姐攀着刘家的高枝,送起黄白之物来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小黄鱼一匣子一匣子的往府里递, 看的大夫人和二夫人眼都红了。 “你找我?”未见其人, 先闻其声, 不思哒哒敲了两下门, 见屋里没人回应, 伸手一推, 身子就跟着晃了进去。 “夫人近 越发的没规矩了。”墨绿 的长衫套在身上,桌案前的男人没有看她, 而是纹丝不动的翻阅着面前的报纸, 悉的咖啡香充斥着这间古朴而素雅的书房。 连翻两个大白眼, 不思学着石榴的模样用力挤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反正进都进来了,总不好在退出去吧。她眼睛尴尬的环顾着四周,脚步缓缓地靠到了书桌。对面的人依旧被报纸遮着脸, 没有看她。 把她叫过来又不说话,这是几个意思。 不思等了五六分钟,对方依旧没有开口的先兆,也有些呆不住了。她是个捉鬼师,不是宅斗专家,实在猜不透刘家这位三爷在想什么,索 从一旁搬了把椅子坐到书桌的另一边,伸手端起一旁的咖啡给自己倒了一杯。 桌上没有方糖 球一类物件, 不思又喝不惯正儿八经煮出来的黑咖,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掏出一颗果子糖丢在杯子里,用旁边的银勺飞快搅动了几下。 “夫人倒是不客气。”对面的人抬眼,就见 不思端着杯子,呼呼的吹了几下,“主人没动,客人反而先用上了。” 抬杠,典型的抬杠。 不思嘴巴里还包着一口咖啡,边咽边伸手倒了一杯推到自己对面,“你找我来,又不理我,我总得找些事情做吧。” “你父亲做了什么还需我说?”金丝框的眼镜被摘下放在书桌上,伴随着报纸的落下,男人和 不思之间唯一的一点障碍也被清除,他的嗓音更加清晰,“夫人装傻充楞,也该有个度。” 男人抬着眼,外稍细长犹如刀裁,最佳扬起细微的弧度,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 不思。 这眉眼,这鼻 ……还有这副讨人嫌的模样,不正是她想方设法想要寻的人么!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