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与裴夙隐是一方的?”霍宁珘只将这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立即想明白许多以前令人疑惑的关窍。 那属下道:“正是。” 他又问:“我四哥现在何处?” “回七爷, 四爷已让皇上与国公接入里,请中太医进行医治。” 霍宁珘之所以没有离开京畿西大营。是因这李秋坚轻易地降了他,他担心,若他不坐镇于此,李秋坚若是又改投他人,那便会阻了他与四哥回汉中的退路。 李秋坚虽降了他,毕竟有为形势所迫的原因,还没有真的到誓死效忠的份上。他得为他与四哥留一条退路。 但此时,事关霍宁珩,霍宁珘当然不能再以静制动。便叫人传来李秋坚道:“李将军,你点上两千兵马,随我一起进。” “是,末将领命!”李秋坚立即答。他心道,这位首辅实在是善于拿捏人。两千兵马能做什么?自然将命都挂在首辅身上了。 宋情闻言,立即道:“七哥,当心是计!”她担心,萧冲邺用霍宁珩的安危为饵,将霍宁珘引入中,手到擒来。 霍宁珘只道了一句:“放心。”便率着将士入城。 宋情并不知道,说负伤了进医治,只是霍宁珩与霍宁珘约定的信号。 即便霍宁珩没有在裴夙隐和陆伯爷的手中负伤,他也会佯装负伤,他们早料到萧冲邺不会放过最后这个除掉霍宁珘的机会,一定会让他进,便将计就计罢了…… *** 陆莳兰等陆家女眷最终停下的地方,令她颇为惊讶。 当她掀起马车帘子,看向这座被大雪覆的城池,发现赫然是她所悉之地,南京。 更叫她吃惊的是,那马车一路前行,竟至南京旧皇前。也不知外面怎样涉的,门很快打开,将陆莳兰等人放进去。 要知道,这南京皇里,平素只有女太监在内负责洒扫维护,仅在皇帝巡狩南方,才会住一住。 这里平时不会点太多的灯,是较为黯淡的,而此时,映入她眼中的却是一片灿烂室。就像是,沉寂多时的旧宅,突然焕发光亮,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陆莳兰立即道:“我们不是离京避难的?怎会来这里……” 陆歧道:“公子勿忧,这的确是老爷安排的暂住之地。公子身份已非比以往,伯爷与老爷不久后也会过来这边。公子尽管放心。” 他知道,陆莳兰只要愿意回复女儿身,一个郡主的封赏,是肯定会有的。就算她依旧想做男儿,也会有更高的身份。 毕竟,陆家的功劳不可替代。当然,那是因为陆歧还不知裴夙隐的心思。不知陆莳兰还可以有更高的位置。 “非比以往……”陆莳兰皱眉重复这几个字。 陆莳安闻言,从入的震惊中回神,立即道:“什么意思,陆歧,你说清楚,你的意思是,祖父和父亲将要接掌天下,我要当公主了?” 陆歧皱眉,道:“二小姐,只是上边恩典,请咱们暂住,并非你要当公主。这话可不敢说的。” 陆莳安顿时失望下来,随即又因初次入的新奇,将那失望抛到脑后,对这暂居的地方显然喜极了。 有人带着她们入内,让女眷们暂时住在一处室中。 *** 在一天之后,裴夙隐、陆家父子等人也到了南京。 陆伯爷却是受了重伤,人事不省,陆莳兰有再多想问祖父的话,也只能先作罢。并且出于孙女的身份,还是去探望了对方伤情。 她听说裴夙隐也受了伤,便随人来到裴夙隐目前暂居的室,道:“师兄,你受伤了?” 裴夙隐道:“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养些天就好。”看到陆莳兰好好在自己身边,他便放心了。 她穿着一身墨蓝的衣衫,只是因为冷,外面披了件宝蓝底兜帽带貂绒的斗篷,这对陆莳兰来说,已是很鲜的颜,茸茸的貂绒兜帽,衬着她被冻得白里透红的皮肤,令她的脸庞显出一种稚气,看起来年纪小很多。 这斗篷还是裴夙隐特地叫人给她准备的,亲眼看到,觉得的确是适合她。 裴夙隐看着陆莳兰将那斗篷下,出窈窕的身段,有些挪不开眼。 但是,他很快想到,此前不久,霍宁珘已先一步将她的美好品尝,将她彻底占有过。她不知在怎样的害怕下,被霍宁珘着承受他的掠夺。眼中就浮上暗,有种杀戮的**。 她生病的时候,裴夙隐为她制药,关心照料她。如今裴夙隐受伤,她自然也要照顾对方。 男子突然道:“师弟,我本姓萧,名隐。我的祖父乃是太.祖的承懿太子,当初被族叔篡位窃国的承懿太子。” 陆莳兰顿时就明白了。手指捏得泛白,看着面前的师兄。 萧隐又道:“我不过是,来拿回原就属于我的东西。” “那,师兄与东夷国又有何关系?” 他答:“我母亲是东夷的公主。” 陆莳兰沉默,这才明白,陆家原来一直处在权力争夺的漩涡核心。她没有太追究陆家对她的隐瞒,当一个家族已决定赴汤蹈火,又岂会介意一些小小的牺牲。 “陆家自伯爷到槿若,为我牺牲良多,更令师弟你也因为我,受了许多年的苦。这些,我都铭记于心。” “没有关系。我本就更喜做男儿。”陆莳兰沉默片刻,又慢慢道:“师兄,我……不希望看到百姓再次因战陷入水火。” 也就是说,无论谁做皇帝,在她心中皆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皇帝德行守如何。 面对陆莳兰的直白,萧隐并不生气,反而是笑了笑,道:“这正是我欣赏师弟的原因。放心罢,师弟还不了解我?既然都兵不血刃地入了南京,师弟实可放心。” 陆莳兰心中极,点了点头,难怪她的老师也拥戴师兄,这才是正统,是太.祖当年最看重的嫡脉。 她在南京都察院当过助手,对这边的行政管理也有了解。 她知道,南直隶地位特殊,军政管理上本就以一干世家与老臣为主,盘错节,树大深。甚至有独立的兵部和户部。 她师兄能在南京站稳脚,的确就似成立了另一个小朝廷。 *** 陆莳兰这两天哪里也没有去,她被安排住在萧隐的侧殿,侍奉他的文书。 殿内总是燃着芝柏香,倒是没有用名贵的龙涎,这是萧隐在东夷养成的习惯。 陆莳兰去梅林中走了一圈回来时,便见几名老臣来到萧隐的书房中。她便听有人在内道: “霍家两兄弟好手段,竟将萧冲邺形同软,如今,又将京中势力清洗了一遍。” 另一名老臣道:“他霍家如今也是在谋大位,与咱们做的都是一样的事。但,霍家是想窃国的臣贼子,咱们则是为了光复正统!” 有人应和:“不错,我等筹谋的时候,霍宁珘那小子还在喝。现在居然叫他坏了事!” 陆莳兰的老师柳慎石也赫然在列,则说:“之前我在南京时,先后见过霍家两兄弟,绝不可因他们的年纪就小觑,否则,只会是咱们吃亏。” 陆莳兰知道,师兄或许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他昨晚对她说过了,他想让她知道,他与陆家正在做的事。 她便在隔间继续听着,听到他们说—— 至此,天下割据。 萧隐占了南直隶,并圈占周边浙、江西、湖广东部等近五省的范围,将身份昭告天下,复兴大乾正统,依旧称“乾”。 萧慈则去了南边建国,以母族握兵所在的福建建宁为据点,延展至两广一带,似乎只是自立为王,只求自保。 还有云南、蜀南哪边也不隶属,当地土司都趁着这割据之势,自己统治起来。 而南从湖广西部起,西北至关陇地区,东北至辽东的大片版图,皆由霍家两兄弟所占据。虽未正式建国,却是盘踞了各要冲与重镇,俨然已划入治下。 *** 萧隐的心思一直藏得很好,对陆莳兰与在南京国子监时待她无异,因此,她自己并无察觉。 倒是季嬷嬷,因着霍宁珘对陆莳兰的所为,对她身边的男人格外谨慎,倒是看出来一星半点这萧隐对陆莳兰的意思,却又无法确认。 这,陆莳兰主动向萧隐提出:“殿下身体好些了,我便不想再住在里。殿下也知道,我外祖虽过世,但他的宅子留给了我。我想搬去那边。” 萧隐也知道,陆莳兰是个闲不住的,他沉默片刻,道:“现在时局不一般,你住外边,大家都不放心。这样罢,南京也有都察院,恰好右佥都御史之职还空缺着,你去可好?” 陆莳兰不愿恢复女子的身份,萧隐也不她,甚至支持她做自己喜的事。 陆莳兰懂了,萧隐这意思是,她白天去都察院,晚上还是回里。她想了想,总比整天在里好,便答应下来。 她来到都察院,为保护她的安全,萧隐竟专程调派了一队金陵卫侍卫来都察院。 她在整理档案房的案卷时,一名侍卫突然走过来,帮:“卑职来帮佥都御史加些碳火罢。”说着,弯取出火炉中的碳屉。 在档案房没有她的署房暖和,陆莳兰身上的确有点冷,她道了声:“多谢。” 目光随即无意地掠过这侍卫的背影,宽肩窄,一双长腿着实惹眼,这个身高与身形,虽然穿着一身金陵院侍卫制式素锦黑衣,却总令她觉得悉。她发愣的时候,对方已经走远。 “请留步。”她突然开口道。 那人果然停下脚步。对方转过身来,不发一言看着她。 那是张陌生的脸。但那双璀然生辉的眼睛,却令她的心都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 她又细看了看,霍宁珘是双瑞凤眼,眼尾优美微翘,瞳中目光似乎会缓缓动,十分有神采而又深邃。 那样一双眼睛,只要认真看过的人,尤其是悉他的人,要认得出来并不难。 但这个人的眼睛,虽然也很有神,眼型却有些不一样。难道是易容了? 但她又觉得不大可能。也霍宁珘都是有资格问鼎的人了,怎么可能这样大胆冒险。若是被师兄他们知道,他只身来了南京,岂非是手到擒来。 第93章 说实话,霍宁珘是诧异的。 他自认伪装毫无破绽, 被他挑中易容的这个侍卫, 身形与他十分相似。连与他同进同出的那个侍卫搭档, 都没有发现身边换了个人。 而陆莳兰对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男子如此锐, 实在出乎他意料。他完全没有想过, 第一次照面,就会引起陆莳兰的注意。 她的目光, 在看向他时, 明显是起了异样波澜的。 但霍宁珘很快又想到, 难道, 她本不是在怀疑他, 而是纯粹对这个侍卫本身起了点兴趣……? 他便不咸不淡说:“御史叫我有事?” 先前霍宁珘说话时,陆莳兰没有太注意, 现下仔细听了听, 连声音也是不同。明明就是两个人。 既然她叫住这侍卫,那肯定得说话。陆莳兰想了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哪里人?” “在下薛祁, 陕西永昌人。”霍宁珘答。他说的,是这个侍卫原本的身份名字。他既然来顶替这个人,自然已将其资料得清楚。 陆莳兰便闲聊道:“永昌?那可真是远的,你怎么来了南京?” 霍宁珘角微抿, 没有立即说话。他现在确定了,陆莳兰即便之前有少许怀疑, 但现在是真的在这与侍卫搭讪聊天呢,而非在怀疑他。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