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殷素月惊叫一声,她不能接受这样扣在她身上沉重大义凛然的责任,诚然,岭水之南的百姓 离失所,山河破碎,君主昏聩,可是将救万民于水火这样的责任放在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身上,她觉得可能她的肩膀太脆弱,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殷素月跪在那里,在这样沉重 抑的话题面前,她已经不能如六年前刚穿来那样随意轻松吐槽并大声叫唤:你这是道德绑架! 虽然她看不见那些苦难,可也还有知觉 觉,最近在南夷郡,切身体会了国之不存,家族难兴的无奈。 “父亲,虽然朝廷昏聩,可是大启国从来不缺浑身是胆的热血儿郎,我亦不愿去做这样的红颜祸水,哥哥这些时 一直在留意将士收编,皇长孙殿下也不会一直在九云山,还有数不清的赤胆忠贞之士……我虽是女儿身,若要出力,那也是光明正大的方式,我宁愿上战场,宁愿去学医……” “你……你……”顾昭听着殷素月言辞凿凿,第一次知道这个女儿除了 情死倔之外竟还这般伶牙俐齿,这哪里有一点闺阁女儿该有的端庄贤淑。 他气道:“你口口声声说你要出力,可你眼睛瞎了,除了进 还能做些什么,枉顾家国危难,旁观袖手,我顾家没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女儿!” 殷素月沉默良久,正要说她并非贪生怕死,可却忽听扑通一声,随后就是顾昭沉痛的声音,“我愧对先帝嘱托,如今国难当前,为父代天下黎民百姓求你了。” “父亲!”殷素月吓的一声惊叫,连忙伸手摸索,前方顾昭跪在她面前,她颤抖着去扶,可顾昭 本不愿起来。 殷素月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道:“我答应你,但能不能成功我却不能保证,父亲先起来。” * 今 是第三天了,明 就是各地秀女入 的时间,殷素月烦躁不已,三 前她为了不让顾昭跪她才答应入 。她能理解顾昭在如今局面之下,作为一个忧国忧民赤胆忠心的老臣所要做的事。如他所说,大义当前,家族皆是小事,个人荣辱更是不值一提。 可她始终不认为一个国家的兴亡要靠牺牲女人,何况沉溺于权势的男人们从来不会在女人身上花费过多心思。 答应此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知道言域在京城,只要见到他就能商量出别的办法,自己就算去到京城也不一定会入 。可是晚间的时候青青刚给她读了言域最新派人送来的信。 言域此刻在去东海的路上,不 便会来南夷。如此一来,她明 不能去京城。 殷素月坐在 上,手上捏两枚红枫,她始终拿不定注意。青青送晚饭进来的时候,她腾的从 上坐起来,按住青青给她端碗的手,小声道, “青青,咱们逃吧。” “大小姐……”青青下意识往门口看看,她既然给殷素月读信,自然是知道言域不在京城,而这几天,她也知道了老爷要送大小姐入 之事。 青青赶紧放下碗,去把门关上。 两人商量接下来的事宜,可无论怎么看都算不得乐观。现在天 已晚,外面还在下雨,尤其是两人骑术一般的差劲儿,前几年殷素月眼睛能看见时和青青一起学的。如今用来逃命,勉勉强强够用,这一路到东海,路途遥远,可能半路还有 民劫匪。可是不走,明早就得去京城。 趁着天黑,青青去厨房拿了些能带的馒头包子,殷素月翻出几件厚衣服带上。凄风冷雨里,两人就这样悄悄摸出门。 唯一的一匹马栓在牛棚里,是平 顾昭去找南夷郡守代步之用,现在两人头上顶着衣服骑在马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 衣衫尽 ,两人也不敢停,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行至下半夜终于筋疲力尽,两人才下马在附近的村落找避雨之所。 * 近千里之遥的东海之滨,风浪漫卷,大雨瓢泼。 此时在漆黑的官道上,一队黑衣人雨夜疾行。 “公子,雨太大了,咱们暂且避一避,明早再赶路吧。”沈元夕看着前方衣衫 透的言域毫无停下的意思,忍不住提醒。 身后一队护卫皆黑衣 透,在大雨里无声向前。 “快到东海了,明早必须赶到郡守府上,我先与他 代相关赈灾事宜,灾银随后就到。届时你留在此地坐镇,我去南夷。” 言域速度不停,只是侧头与赶上来的沈元夕 代。 沈元夕知他心系殷姑娘就不再劝,一拉缰绳加快速度朝前赶路。 一夜疾行,终于在第二 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东海之滨。 大雨连绵,沿海的居民早已撤到城中,言域驱马进城,直奔郡守府,一队侍卫紧随其后,人人衣衫如洗。 府中小厮开门的时候战战兢兢,几人入内,当地郡守还香梦正酣。下人去叫了几次没有回音,言域等的不耐烦,直接起身走到那郡守卧房门口,一脚踹开了门。随后便是女人的惊叫和滚下 的郡守,一迭声道“侯爷饶命。” 言域从始至终脸 都算不得好,他此刻心急如焚,这一路南下,越往南沿路 民越多,将近这一年他被拘在京城无法出来,虽知道外间百姓遭难,亲眼见了才发觉灾情比想象的严重,那么再往南呢?他不敢细想,不知道阿月现在怎么样。 可接下来的一件事直接让他踹翻了府内客厅的桌子。 沧陵江上唯一的一座由北往南的永宁桥被洪水冲垮了。 沿江大堤岌岌可危,再加上此地靠近东海,海水倒灌,更加重河堤负担,所有撤退及时的百姓现在大批往城中赶来,更多的是猝不及防被洪水冲走就此丧命。 一时之间, 城灾民聚集。而此刻最危急的却不是 民聚众,而是永宁桥塌,雨势仍不停歇,海边巨浪滔天。 如此下去,恐怕这座沿海城郡最终被洪水 噬。 府里侍卫来禀告灾情的时候,郡守刘大人一脸茫然惧怕,斥道:“再去给我查!”转而才想起武安侯在此,顿时吓得面容失 ,正准备跪下求饶,言域一把拽住他的领子, 冷地瞪着他:“赶紧召集城中所有能用的人手,青壮男人都跟我去沿江大堤,老弱妇孺留在城中。你若再敢偷懒,我即刻拧下你的头。” 刘大人顿 脖子一痛,传闻这位权倾朝野的武安侯,杀人如麻,茹 饮血。如今这煞神来到府中,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刘大人不敢惹他心烦,连应两声脸 苍白的下去准备了。 沈元夕也第一时间看出情形危急,带上一队护卫率先跟上言域出城,往沿江大堤赶去。 * 风雨中焦急赶路的殷素月和青青,一路遇上的都是 民,从离开南夷到如今已过了三 ,先前匆忙中带的干粮早已吃完,饥肠辘辘的两人只得坚持忍耐。 殷素月看不见,青青在前方骑马,走的是宽敞的官道,几乎没有什么曲折,每过一个城镇,两人会停下歇息片刻,然后青青和人打听到东海还需多少时候。 可打听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此地距离东海还有两 路程,但所有听闻她们要去东海的路人皆震惊不已。 “现在东海沿岸灾情最重,听说百姓都撤到城中了。” “我有从北边投奔来的亲戚,说沧陵江大堤也快冲垮了,好多人被洪水冲走。” “听说朝廷派武安侯赈灾,唉!这不雪上加霜吗!” “是啊,祸国殃民的 佞之臣,赈灾事假,贪了那点银子事真……” “ 佞误国,民不聊生,现在苍天都看不下去降下惩罚……” “……” 青青不敢再问下去,那边大小姐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脸 越发青黑。 “即刻赶路,后面不再停下来歇息,尽快到东海。”殷素月说完就摸索着爬上了马背,青青连忙跟上去。 殷素月心焦不已,言域现在肯定是在东海,不知他那里情形如何。 * 沧陵江大堤上,言域正带领一群青壮男人拿着各种农忙工具,热火朝天的往堤坝上填土,城中所有的年轻男人全部出动,甚至这中间还有许多十几岁的少年,他们从各处抬来石块沙土加固堤坝。 一整天的抢修之后接下来就是在原有的桥墩上埋上沙袋,又找来船只和浮箱,准备在江面上临时搭建一座浮桥。 * 两天之后,殷素月和青青赶到沧陵江南岸,筋疲力竭的两人刚到城中, 城皆是早先从江北过来的百姓,如今永宁桥坍塌,他们回不去滞留江南。 不光是江南,江北城中的百姓也同样如此,他们中也有许多人是前些时候从南边过来,因为桥塌了不得不滞留江北。 不过好消息是听说江北那边正在修建浮桥,很快便可通行,一时之间,人人兴奋,现在沿江两岸的百姓翘首期盼,都等着浮桥修好到对岸去。 青青也带着殷素月挤在这群人中间,只等浮桥修好第一时间过去。 终于在傍晚时分 来了浮桥修好的消息,此时雨声渐小,人群密密麻麻往江边走去,这期间青青一直拉着殷素月,两人跟着人 而行。 青青心急,而殷素月又看不见,此时江两岸都是等着过桥的百姓,第一波百姓踏上浮桥的时候,言域也在人群里,他的身后还跟了沈元夕和战战兢兢的郡守刘大人。 如果殷素月此时能看得见,她不定不会在此刻过桥,临时搭建的浮桥实在不易承受太多人的重量。而言域心急如焚,只想第一时间过去, 本不去管可能出现的万一。 可这万一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两边百姓同时踏上浮桥的时候,还不等到桥中央,原本连载一起的浮桥被 下水,片刻绷断了绳索,成块的浮箱瞬间飘走,不少人直接掉进了江水里,眨眼不见踪影。 此时江面一阵哀嚎尖叫,混 中人们只得去抢那些四处飘散的浮箱。 言域在桥榻的那一刻就踩住了一只浮箱,随后拉住了掉进水里的沈元夕,只是一直跟在身后的郡守刘大人不见了。 桥这边,原本青青拉着殷素月,可是桥榻那一瞬,太多人顷刻摔到一起,眨眼两两相握的手被挤开了。 青青和身旁不认识的人挤在一块浮箱上,焦急喊了几声“大小姐”,可是很快就被淹没在到处都是找人的呼喊中。 殷素月在脚下忽然落水的那一刻,下意识往旁边一抓,她一开始没抓住浮箱,混 中抓住的是个男人,但那男人没有沉没,殷素月一直紧紧拽住他,直到她 觉自己也随那男人飘在水中,一点点被江水冲着向前。 耳边到处都是哀嚎惨叫,一片混 。不知飘了多久,被抓住的男人腾出一只手去推殷素月,殷素月心中害怕极了,却也只能死死抓住他。 “快松开,你这大胆刁民!也不看看我是谁!” 殷素月自然看不见,心急之下也想不到讨好的话,只能如此说,“不管是谁,你不能见死不救。” 结果片刻之后那个声音震惊不已,“你,你竟是个瞎子!当真大胆!”话刚说完,就死命将殷素月往下推。 殷素月挣扎不过,再加上早前的筋疲力尽,最终被那人推进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第71章 道阻且长 整个江面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有些没抓住浮箱的人瞬间被冲走, 但是勉强抓住浮箱的人转眼也被冲的四下散开。 江面水 端急,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天 昏暗,冷风渐紧。 言域和沈元夕踩住的这只浮箱也随水 飘出老远,两人瞅准临江的一棵歪脖子柳树, 抓住时机纵身一跃, 借力跳到了岸上。 言域在江北, 盯着江面混 的情形,还有近在咫尺却差了一步的南岸, 心烦意 。 身后有侍卫瞬间赶来, 还有许多未来得及过桥的人, 此刻也都站在岸上面对这突然而起的变故惊慌不已。 “调集船只,带上绳索, 所有人跟我来。”言域吩咐下去,率先往前走。 一时之间,岸边的人都才想起赶紧将尚自生还的人救上来才是主要,不然浮箱越飘越远, 营救困难。 消息很快传到城中,所有人都赶紧拿上能用的工具来到江边打捞。 江中已经汇集数艘船只, 城中郡守府的护卫全部出动, 将那些还在浮箱上的百姓营救上来, 除此之外, 就是打捞那些已掉入江中尚未飘远的人。 雨丝稠密, 天 昏暗,打捞工作尤其困难,整个江岸一片混 ,有哭喊声、有抱怨声、有唏嘘 叹声,言域听着这些杂 的声音,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他刚上岸,就听侍卫来报,说前方有被刚营救上来的人怎么都劝不住,非要见武安侯帮寻找她家失踪的小姐。 沿岸都是求武安侯帮寻找亲人的百姓,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侍卫都没有上报,但这一个实在特殊,非说她家小姐是武安侯的心上人。来报的侍卫不敢胡言 语,生怕是那丫鬟瞎编的谎言,因此并未将原话复述,只是上告此事,希望武安侯去看一眼。 恰在这时,又有船靠岸,侍卫赶紧上去将获救的人拉上来,这才看清此人是郡守刘大人,刘大人刚一上岸,就“哎哟哎呦”不停,嘴里还在嚷嚷:“差点被个瞎子连累了,哎哟哎呦……” “闭嘴!”刚从船上下来的沈元夕听见这话立即出声喝止,公子就在前方,这刘大人口无遮拦,那两个字是公子的忌讳。 言域已经上前,皱眉盯着刘大人,“你说什么?” 沈元夕只当言域恼怒,直接一脚将那刘大人踹趴下,刘大人自知食言趴在地上也不敢起来,浑身发抖。 言域只是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 ,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正待再问,堤岸上有人不顾一切的挤开人群,踉跄奔来,那人头发散 ,衣衫 透,一边跑一边喊:“侯爷……侯爷……” 言域听到这有些 悉的声音转过头,在看清那姑娘面容的一刻,整颗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青青,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阿月呢?”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