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鬼眼圆睁,一阵心起伏。 阮椒也不催她,挥挥手让她回去:“明天给我答复吧。” 李三娘连忙行礼:“是,三娘一定好好考虑。” 等女鬼走了,阮椒起洗漱,扭头在窗口跟李老太打个招呼,溜溜达达地出门。 他想着,有了一个信徒只能算是暂时贫,信仰还是得省着花,他现在功德也就这么点,暂时封不了鬼神,要想驱使鬼魂办事,还是得用容器把他们带在身上……去村头宁老爹家买几个小罐子吧。 · 李子屯是个几百年历史的老村,村子里最初都是李姓人,附近的山林里又多是李子树,因此得名。很多年过去,李子树剩不了几棵,又有很多其他村子的人并进来,这里也就成了杂姓村,到现在,起码几十个姓氏了。 村子虽小,五脏俱全,磨豆腐的杀猪的打铁的杂货铺应有尽有。宁老爹是做陶罐的,自打进了李子屯,就一直干这活儿,是老手艺了。 阮椒走到一间平房前面,在栅栏外扬声喊道:“宁老爹,买罐子了!” 里面门吱呀一响,走出个面庞黝黑的中年男人,见着是阮椒,他拉开栅栏笑问:“阮家小子啊,想买什么罐子?” 阮椒走进去,用手比量:“要十个比拳头大点儿的小罐子,两边有耳朵那种。” 宁老爹想了想,摊开巴掌:“五块一个。” 阮椒拿出一张五十递过去,说:“我明儿要赶车,今天能有吗?” 宁老爹问:“挑不挑儿样式?不挑有现成的。” 阮椒:“就要现成的吧。” 于是五分钟后,阮椒拎着一串儿陶罐,一边晒太一边往回走。 走神职特权就有这个好处,不至于像刚被砸死时那样小心,唯恐多晒一点儿就被烤糊了……现在是跟正常人一样,想晒就晒,不想晒就不晒。 时间不早了,很多村人陆陆续续起来忙活,走几步就能遇见人,阮椒自然地跟他们招呼寒暄: “王叔老当益壮啊。” “我明儿回学校,准备自己做饭来着,买几个调料罐子。” “多了没事儿,装油盐呗。” “早上十点的车,先大巴再高铁,谢婶子关心了啊……” 正走着,突然有几个村民朝村口看去。 阮椒愣了愣,也转过头。 有几辆车从村口开进来,是那种低调但大气上档次的名牌车,穿过村道往山里去。 阮椒觉得眼生,就出点好奇。 旁边一个担着水的汉子笑了:“阮家小子,你这些年都忙着念书,不知道这家人,但你肯定记得,咱们村子的后面有座野山是被人买下来做祖坟的,常年都给圈着,不让人进。那就是这家人买的,他们每年清明都回来祭祖,有时候人多有时候人少,今年开了好几辆车,是最多的一回了。听说啊,他们家特别有钱,跟咱们这里的人也不,要不是有祭祖的事儿,咱一辈子都见不着他们的车影儿。” 阮椒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事儿,后山深的地方几百年前就是一户人家的祖坟葬地了,那户人家早就搬走了,据说是在外面发了大财,不过他们还是很守老规矩,坚信祖坟不能轻移,就把那地方买下来,世世代代地往下传。他们这些附近的村民是不能过去的,很早的时候,要是进去会被子打出来,后来还有吃子儿的,好像又有很长时间那户人家没回来,村里人猜测是他们在动时避到国外去了,也是这十几年,那户人家又出现了,渐渐恢复了祭祖。 那些车实在很神气,不少村民都往那边走,想去凑凑热闹。阮椒没什么兴趣,继续往回走,可是正在他走过一棵老李子树时,就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 阮椒低头一看,一只悉的小鬼儿用小手扯住他的衣摆,怯生生地抬头。 ——这不是前两天他投喂过的吗,怎么到这来了? 小鬼眨巴着大大的鬼眼:“哥哥,你能看到我对不对?” 阮椒“嗯”了一声:“有事儿?”生意上门了? 小鬼先开心了一下,然后了鼻子,说:“哥哥,我能不能跟着你?我吃得很少的,还能帮你干活儿!你收下我好不好?我肚子好饿,就遇见了你这一个能看见我的好人……” 阮椒有点懵,敢情不是生意,是来找他做长期饭票的? 看着刚买下来的坛子,他有点儿犹豫,本来刚想着要收几个鬼魂给自己办差就来了一只主动求做工,这是好事儿,可小鬼卖相才几岁大,收下吧,就跟雇佣童工似的,有点下不了手啊,要是不收下……看这小鬼的情况,老抢不过大鬼,最后可能就真要饿得魂飞魄散,也太可怜了。 要不然,就当是做慈善? 默默地叹了口气,阮椒敲敲手边的小陶罐,说:“算你运气好,进来吧。” 小鬼儿的鬼眼瞪得大大的,立马变成一股黑烟钻进去,开开心心地住了下来。 阮椒没在罐子里待过,随口问道:“里面挤不挤?” 小鬼生生说:“很宽敞的。” “那行,你先跟我回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主人!” “别,还是继续叫哥哥吧。” “好的哥哥,我知道了哥哥,哥哥你最好了。” 阮椒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这小嘴儿……好像有点儿太甜了吧? · 到家以后,阮椒把窗户关好窗帘拉上,敲敲罐子让小鬼出来。 一股黑烟从罐子里落在墙角,小鬼规规矩矩地站着,特别乖巧地举起手:“哥哥放心,我擦桌子扫地收拾家做饭洗衣服都能干,绝对不吃白饭的。” 阮椒摸了摸鼻子。 要完,更有雇佣童工的觉了。 他仔细打量着小鬼,上回他以为是萍水相逢,给一顿饭周济而已,现在有了收养的意向,小鬼的来历他就得搞清楚。 小鬼察觉到阮椒的眼神,表情更老实了。 阮椒开口:“叫什么名字?” 小鬼乖乖回答:“我叫苗小恒,今年……不对,死的时候快五岁了。” 阮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还记得活着时候的事儿吗?” 苗小恒咧开嘴笑,虽然大大的鬼眼有点瘆人,但边的小酒窝还是很可的:“记得!我是被保姆阿姨带出来杀掉的。” 阮椒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受到了惊吓,音量就有点大:“啥?” 苗小恒也被吓了一跳。 阮椒连忙放低嗓门:“你要是太难受,就别想了。” 苗小恒摇摇头:“我都死十年啦,已经不难受了。” 接着他说起还记得的事儿,平静又乖巧。 十年前,苗小恒一直跟他妈住在镇子里,他妈是个很会打扮的漂亮女人,常年在外省打工,为了方便照顾苗小恒,就在本地雇佣了一个保姆。 那个保姆刚有孩子,本来对苗小恒也有一份慈母之心,可是苗小恒他妈给苗小恒寄回来的东西太多太好了,大量奢侈的玩具衣服学习机图书,一切都是最上等的,而保姆生下的跟苗小恒同龄的孩子吃的用的却都普普通通,长久下来,保姆也不甘心了,她忽略了苗小恒他妈给的高工资,回去就忍不住要跟自己的丈夫念叨几句。 本来保姆也就是嫉妒,先起贪心的是她的丈夫,他撺掇保姆把苗小恒抱出来,要勒索苗小恒妈妈一笔钱,可苗小恒很机灵,偷偷地溜走了,还差点跑到警局。保姆夫俩吓坏了,好不容易找回苗小恒以后,就是一通发似的毒打,然后,苗小恒被他们失手打死了。 阮椒皱起眉:“后来呢?” 苗小恒笑眯眯:“后来他们被抓了,判死刑。”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们家的弟弟被送给他们家的亲戚收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大堂哥就是攻啦~ 第9章 大魔王┃子乐哥你可真怂。 阮椒愣了愣,他没想到这小鬼还会注意到保姆夫的孩子,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虚虚地摸了摸苗小恒的头,说:“你头七之后执念没消,错过鬼门了?” 苗小恒的脸一黯:“我想妈妈。” 阮椒的手顿住。 苗小恒低下头,有些不安地捏着手指:“我死后好几天他们才被抓,妈妈知道的时候我头七已经过了,她在这里买了一块墓地把我埋起来,再也没回来过。” 阮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苗小恒。 小鬼儿的话听起来……他妈妈对他的态度可能有些什么复杂的原因,阮椒也不想过多揣测,伤了他的心。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 阮椒还是先开口了:“你的执念是再看你妈妈一眼?” 苗小恒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是想在哥哥家附近待着的,后来,我听哥哥说要去帝都……妈妈就在帝都。” 阮椒这下明白了,敢情小鬼最初就是图个安全,直到听说他要去帝都上大学,才眼巴巴地凑过来求包养。不过小鬼儿十年都没把自己给憋成厉鬼,活着的时候肯定是个乖小孩儿,就这么个看他妈一眼的念想,他自己也顺路,那就足他呗。 “行吧,到帝都以后,我想办法帮你找找,让你们娘儿俩见一面。” 苗小恒“耶”一声,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一定帮哥哥好好干活儿!” 阮椒:“……” 其实,这事儿可以不用老记着。 拍了拍小鬼儿的头,阮椒说:“回头给你扫扫墓,明儿你就跟我走吧。” 苗小恒眨巴眨巴眼,出个大大的笑容。 · 宗家山山别墅里,一大家子人刚祭完祖,酸背疼地靠进沙发里休息。 宗子乐今儿个可兴奋了,没想起累,对着家里人把亮出手背,指着梦里盖上城隍印的地方叨叨叨说了一长串儿:“你们看你们看,就在这,城隍爷给我盖了个章,三天之内是诸不侵哇!看咱们一路上山,我坐在最前头的车上,是不是就没有碰见鬼打墙?所以这个是真的灵,回头各位叔叔伯伯爷爷哥哥弟弟姐姐妹妹都拜拜城隍爷,让他老人家给咱们都盖个章,以后就不用怕被鬼了!” 听完宗子乐的话,年纪最大的那位拄着拐杖,语重心长:“子乐啊,咱们也不是每一次过来都会遇见鬼打墙,你的话说服力不大。” 旁边一个瞧着四五十岁的男人也严肃:“爸说得没错。子乐,大伯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真不能就这么确定。” 其他人也都笑呵呵。 宗子乐有点失望,据理力争说:“咱们家每年请大师花的钱多了去了,现在就是多买香火拜拜城隍爷,那还是正神呢,多拜一拜又不会怎么样……” 秀丽的贵妇——他大伯母被他逗乐了:“子乐你也说了,城隍爷是正神,怎么能随便拜一拜?要么就不拜,拜了就得虔诚,不然咱们态度不好,反而得罪了他老人家可怎么办?” 宗子乐拧着眉,觉得自己被敷衍了,还想再说—— 一道略低而微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