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进了门,回头关门的是陆时迦。 祈热见着停在院子里的山地自行车,“你哥这么快回来了?” 说着便朝右边大门喊,“陆时樾!” 意料之中,没人应。 陆时樾从来都懒得搭理她。 祈热一蹦一蹦到了陆家门口,门虚掩着,她直接用脚尖撞开。 陆时迦跟在后头,进门前弯 擦了擦被踢过的地方。 明明可以用手,她偏要用脚。冰箱门要用膝盖顶,坐着的时候用脚晃一晃算是打招呼,东西在地上她绝不弯 ,用脚丫子也要拿起来。 对了,祈热很瘦,脚却胖得跟肥肥脆脆的白萝卜似的。 陆时迦想,总有一天会有只小兔子扑上去。 两 白萝卜绕过立柜往里踏,屋里热气腾腾的两人刚刚坐下。 “两个帅哥打球回来啦?”祈热没靠近,用脚勾着一把凳子拖到身前,一 股坐了下去。 陆时樾正兜头把球衣往外 ,脑袋探出来,施舍一个眼神给祈热,也不作答。 旁边黑瘦的小不点是祈凉,陆时樾不回,祈热便转向自己弟弟,“祈凉,你跟陆时樾打,打得赢么?” 祈凉穿了件陆时樾穿不下了的球衣,宝贝得很,每次换下也得整整齐齐挂好。“我们不打,时樾哥教我。” “你长得够高了,不打也行。”祈热说着话,朝后看了一眼矮冬瓜,又转回去,“下次记得带上你好朋友啊。” 陆时迦竟看懂了祈热那一眼,“我又不喜 打球!” “那你整天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就能长高了?” “我看书不是为了长高!” 何况,她自己不也看?她家的立柜里,一整柜都是些他连封面都看不懂的书。 两人在这争辩,沙发边祈凉面无表情看着,旁边的陆时樾更显得冷漠。 祈热不打算跟个连一年级都还没上的小孩浪费时间,朝陆时樾招了招手,“陆时樾,过来。” 陆时樾用 巾抹了把汗津津的脸,“自己过来。” 祈热双手叉 坐着不动,“你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陆时樾拿着 巾还是不动。 “很重要的事儿!” 祈热眼神古怪,陆时樾不耐烦地往外走了几步。 “凑近点!” 陆时樾处在发作的临界点,又往外走了几步,微微弯下 把耳朵送过去。 祈热自个儿又伸直了 往上凑,手圈在嘴巴外,“告诉你个秘密。” 她卖了几秒关子,“我跟喻星淮……入港了。” 陆时迦想,除了祈热,没有人会把秘密说得那么大声,中间还停顿一下,搞得神神秘秘。 她也总是会冒出新奇的词,至少他以前没听说过。 入港。 应该跟煲电话粥、自然卷一样,也是个他会嫌弃的大缺点。 第6章 祈热闷在屋子里听歌。耳机里王菲唱着“九月,天高人浮躁,平淡无聊”,时下不过八月底,也照样平淡无聊。 祈热手里捧着的是一本《当代歌坛》,敞开肚子的 屉里还 着《体坛世界》跟《科幻世界》,都是上个月的刊,由陆正午买来,陆家看完了,祈热再一块儿借过来翻。隔个十五二十天,又把这些书一道儿还回去,顺便带回来最新一期。 她不见得多 兴趣,只图个新鲜,随手翻阅,无聊得很。有大把空闲时间,却始终没有动桌面上堆着的暑假作业。 季来烟进来的时候,祈热低着头,正往杂志版面空白处挤下空耳听来的歌词,蓝 的字七歪八扭,是隔段时间自己也会辨认不出来的“残疾”字体。 耳机里声音开到最大,本该是“你叫我从那白云深处掉下来”,被她无意识写成“你叫我从那白云深处有人家”。自己发现了,便埋着头自个儿乐。 是闻到一股淡淡的 油味,才笑着抬起头,跟季来烟对视上,笑意更浓,“季老板!” 季来烟探身摸到walkman,调低了音量,“耳朵都要被你听聋了。” 声音开那么大,不漏音都难。祈热拽下耳机,直接把音乐关了,拉起季来烟的手,让她跟自己挤上同一把椅子,“今天回来得有点早呀。” 季来烟个子比祈热高,她单手撑着桌面,下巴垫了过去,视线往低处落,“来跟你商量个事儿。” 祈热学她动作,两人便面对面瞅着,“您吩咐。” “以后让喻星淮别来店里买东西了。” 祈热奇怪,“为什么?” “他来了,就得买上不少,带回去吃得完么?” 祈热收了手,脖子还保持在原来的位置,“您别 心了,他换一家也还是这么买,他家亲戚可多了,分一分就完了。” 觉得说服力不足,补充一句:“估计还不够分呢!” 季来烟笑出来,“那也不是这种买法,咱们家生意还没坏到那个地步。什么时候你领他来家里吃饭,最近闲着,做了一款新点心,你们先给我尝尝。” “行啊!”祈热靠过去,脸蹭在季来烟的 前,那股 油味便更浓郁了。季来烟的衣服,也总是软软的。 祈热抱着季来烟的 , 了口气,“妈妈,你还好么?” 季来烟被紧紧箍着,沉默几秒后反问:“看出我不好来了?” 祈热抬起头,她妈妈高鼻子,小嘴巴,皮肤也白,是个大美人。脸上也似乎总是没有忧愁,不见什么细纹。 祈热摇了摇头,“看起来可好了!” 季来烟眼神嘴角一起往上挑,“那你没有看走眼。” 两人一块笑,季来烟头一歪,示意桌上那堆暑假作业,“物理还是写不出?” 祈热愣了愣,松了手坐直,小声抱怨,“你们怎么都这样。” 季来烟没那么关心她的作业,站起来往外走,“我可什么都没说,快开学了,别等到最后一天再来补,写不完的。” 祈热耷拉着脑袋,不回话。 “明天柳阿姨跟陆叔叔要出门,冰箱空了,早上去市场买点菜,让时樾跟迦迦过来吃饭。” 季来烟说完便退了出去,赶在门扣上前,祈热应了一声。 重新戴上耳机,拾起笔,页面翻动,她往新的空白处写下刚才季来烟提及的两个名字,还在旁边画下两个小人,唰唰唰写下一行字。 第二天祈热起了个大早,推开房门,还没下楼就听见楼下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 祈热鞋也不穿,光着脚丫走下台阶,半道上能看见他爸坐在沙发上,身前的桌上放着一杯早茶,看起来十分养生。 再往下跳几级台阶,又见着旁边落着一只打火机, 在还没拆封的红 烟盒上。这烟还是祈畔使唤祈热去买的,不过中间易了主,祈热那天懒得跑腿,使唤祈凉去,祈凉正看球赛,也不乐意,祈热只好把靶心瞄准旁边无所事事的矮冬瓜。 祈热下完楼梯,眼睛瞄着红 的烟盒,中间写着“中華”,顶上一行是“1951~2001”,下面写“紀念中華牌卷烟問世五十周年”,上海烟卷厂出品。 “老祈,我也想试试。”祈热坐到他爸旁边,一副马上就要撒娇的姿态。 祈畔从电视机收回目光,盯着女儿看。 祈热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两个人对视了足足十几秒,气氛古怪。 祈畔面上没什么表情,转开头,“我没看见。” 祈热立马“嘿嘿”笑出声,快速捞起烟,弯着 做贼似的跑了出去。一会儿重新推开门,“老祈,我不会,你教我呀!” 祈畔起身要出去,又被电视里的新闻给 引得住了脚。 祈热探进来的头退回去,讪讪地从烟盒里 了一 烟出来,不够 练地点着,刚送到嘴边,吱呀一声,隔壁的门开了。 燃出来的烟熏了眼,祈热眯着眼看过去。 一条小短腿先迈了出来,然后是另一条。 陆时迦穿得整洁干净,一手扶着门,另一只手抱着几本齐整的书,看到祈热,松动的眉紧蹙。 祈热也没把烟收起来,徐徐靠在 边,“谁让你送来的?” 陆时迦把杂志藏到身后,“不是给你的,是祈凉要看篮球新闻。” 祈热拿下烟,“我又不抢你的,藏什么?我跟你一样,对篮球没兴趣。”指尖的烟被她扔进茑萝松里,她往下蹲,伸出手,“祈凉还睡着呢,给我,我帮你转 。” 陆时迦站在台阶下,犹豫几秒,递出杂志。 杂志刚 手他就要转身,后边祈热追问:“你哥呢?” 陆时迦顿住,“还在睡觉。” 祈热顺手把杂志放在脚边,“你爸妈今天要去干嘛?你跟你哥怎么不去?” 柳佩君跟陆正午是去朋友家吃饭,说是大人的聚会,不带小孩。原本兄弟俩也都不喜 这种场合。 陆时迦如实回答。 祈热扬眉,“中午过来吃饭。” 陆时迦总觉得隐隐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看了眼长在祈热旁边的茑萝松,手摸上口袋,“我妈留了午饭的钱。” 祈热刚要埋汰,后边祈畔走了出来,“迦迦呀,钱留着买零食,午饭跟哥哥过来吃,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好。”陆时迦回答得乖巧干脆。 祈热先是一脸疑问,又眯起眼,这矮冬瓜竟然还搞差别对待。 没劲。 没劲的矮冬瓜送完杂志,跟祈畔道完别,很快开了门进屋去了。 又是吱呀一声,祈畔立马弯 凑近茑萝松,伸手把已经被 叶片熄灭的烟拣了出来,瞪一眼祈热,再捡起窗台上的烟盒跟打火机。 祈热抱怨,“我还没尝味道呢!”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