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孩子,杨氏就暂时把看不惯林芙的心思抛在了一边,叽里呱啦地就开始说了起来,她板着脸道:“大嫂不知,允哥儿这孩子现在实在可恶,前两竟然在屋里登高,不声不响地开了盒子,撕了我一张地契!” 一边说,杨氏又瞪了允哥儿一眼,“若是你再犯这样的错,下次你爹给你求情也没用。” 允哥儿一听,吓得直接趴到了林芙怀里,着嗓子喊,“大伯母救命,娘是个母老虎!” 林芙一听,没忍住,扑哧就笑了出来。 杨氏拧着他的耳朵,“你这个泼猴子,怎么就不知道跟你大哥学学!”讲心里话,她虽然酸林芙好命,但对程煜她还是极为欣赏的,小小年纪就有了大将之风,好似一看见他,就能看见程家一脉未来的兴衰一般。 程家有如此儿郎,想必定会圣宠不衰,前程似锦。 “二妹,你这可真的太着急了,煜哥儿这么大的时候,我那些脂粉都被他扣出来玩,抹了一被褥,还敢冲我傻乐,当时我年轻,气得也打了他的股。可现在寻思起来,这哪是他们不懂事,这分明是我们做母亲的糊涂,孩子这么小,这些事他们长大了自然就都忘光了,若是换了现在,我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定会由着他闹了,不然以后,等看的都是他们的背影,就该后悔了。”林芙一边拍着允哥儿的背脊,一边道。 都说当了娘的人心定会跟着软,林芙这么一说,杨氏的眼眶就跟着红了,她瞬间想到了林芙前阵子小产的事,心里倒是又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滋味。 “大嫂,我娘认识个妇科的圣手,若是你还想再要一胎,不然我找个机会让她来看看?”杨氏用手遮住嘴,趴在林芙耳边道。 林芙拉过她的手,冲她笑道:“我这身子是不能生了,还是妹妹多生几个,到时候我去妹妹那里抱孩子玩。” 林芙的嗓子柔,说出来的话也是柔中带情,就在这一刻,杨氏仿佛懂了程国公的心思,如此佳人,怎能不让人怜惜? 杨氏轻咳了两声。 她余光看到门口缓步过来的郢王和安茹儿,连忙道:“大嫂,郢王殿下和茹儿一同来了。” 林芙应声回头。 安茹儿今穿的倒是格外素净,就连簪子都放金饰,用的都是玉珠子。说来也怪,郢王不在的时候,安茹儿总是给自己打扮的十分丽,生怕别人看不起她一般。 但只要郢王肯与她站在一处,她反而就不再需要那些华贵的装饰了。毕竟一个受宠的郢王妃,就是身着素衣,也不会叫人瞧不起。 郢王一来,屋里的人便都起了身子,就连老太太也不例外。 郢王上前叫程老夫人免礼,又拿出了寿礼,说了贺词。 如此一来,程老夫人看安茹儿的脸就都变了一些,自从安茹儿在程家用了心眼儿以后,程老妇人便有些不喜她,毕竟郢王妃的位置,她本是给曦姐儿留着的。 但今一过,势必要变了。 虽说老太太嘴里嚷着一切从简,但她心底里仍是讲究排场的这么个人。 这场家宴有了郢王前来祝寿,便是给她的额上贴了光。 寒暄过后,彼此都坐了下来。 这时三房的女使们突然忙活了起来,她们说,三爷最近出了远门回不来,特意派人送了各种稀奇的果品,就其中了核的荔枝,就装了一大捧盒。 老太太笑道:“老三惯是会这些个稀奇的玩意儿,快,琳琅,把这些个果品都直接分了碟子,摆上来吧。” 安茹儿和郢王坐在了林绣的左侧,正说话间,林绣悄声在安茹而耳边道:“你怎么争宠我不管,但你断不可害煜哥儿,那是你表弟!” 安茹儿脸惨白,佯装镇定道:“娘,你说什么呢!” “你明白就好。”林绣道。 等吃的差不多了,程煜突然起了身子,“祖母,孙儿特意从外面请了个杂戏班子来给祖母贺寿!是祖母最听的红堂曲。” 老太太笑的正是开心,连忙道:“那快请进来。” 就在程煜刚跨出院子准备吩咐下人的时候,突然从身上掉下来一个粉的荷包。 这种颜,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 老太太一愣,见程煜还未注意道,连忙叫一旁的琳琅赶紧去将那荷包捡回来。 男子身上揣着女子的荷包,其意不言而喻。 程老夫人将荷包攥在手里,往后伸了伸脖子,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才看清这兰花一旁绣着小小的唐妩二字。 老太太掰着手指头想,李家,刘家,王家,英国公家,武安侯家,哪家也没有姓唐的呀。 趁着程煜出去的功夫,老太太对着林芙道:“林氏,你可知京城有哪户人家姓唐?还有,这煜哥儿的心事儿,你可曾注意过?” 刚刚程煜落在地上的荷包,林芙自然也是看见了的。 她笑着回道:“上头可是绣着女儿家的名字?” “是呀。”老太太点点头。 林芙笑道:“那一会儿等他回来,老太太亲自问他便是,儿媳被他瞒地死死的,只怕是什么都不知晓。” 郢王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 安茹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煜哥儿,是疯了吗? 第56章 程家女 不一会儿,程煜便杂戏班子那一群人进来了。 程国公府世子的风韵事,这屋子里哪会有人不好奇,众人面面相窥,谁都没心思再去听曲看戏了,甚至,就连临散席前敲的那几声福钟,也只有那二三房那几个年幼的哥儿姐儿的拍手叫了好。 杂戏班子的人在得了封赏退下后,老太太突然将那粉的香包拿出来道:“煜哥儿,这可是你的?” 程煜低头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两的位置,然后慌慌张张地走向前一把接过,连忙揣到了兜里,“谢祖母。” 老太太慈地盯着他道:“煜哥儿,她可是肃宁伯府的姑娘?”老太太方才突然想起来,肃宁伯府可是唐氏,家里……好像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姐儿。 “不是。”程煜想也不想道。 程煜虽然应声了,但众人可不会把这句“不是”当成反驳,他们只会以为这少年着了老太太的道,不好意思了。 任凭是谁,也无法想到,程煜这身上的香包,是郢王亲手给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二房三房的人,先行离开罢了。 程老夫人继续冲着程煜故意揶揄道:“说吧,是肃宁伯府的大姑娘,还是三姑娘?” 程煜故意环望了一下四周,半响,语气沉沉道:“回祖母,哪个姑娘都不是。” 在场坐的皆是人,谁都知道,依照老太太这脾气,今不问出来是绝不肯罢休的,也知道他们这外人一个个杵在这,煜哥儿也是绝对不好意思开口的。 三房的李氏向来有七窍玲珑心,她看懂了程煜迟疑的目光,便立即起身子道:“母亲,我看蓉姐儿应该是困了,儿媳想先给她送回南璟堂去。”她话还为说完,蓉姐儿就在一旁举着手道:“娘,我不困。” 李氏瞪着眼睛,捏了她股一把,下一瞬,蓉姐儿只好屈服,喃喃道:“困,蓉姐儿困。” 李氏都做到这份上了,杨氏若是再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儿,便是真傻了。 所以,杨氏也只能忍下好奇心,抱着允哥儿起身道:“母亲,您看,这允哥儿也打哈欠了,不然……我同三妹一起回西院吧。” 说着,程茂之和二房三房的几个孩子,也就都起了身子。 闻言,老太太又咯咯地笑道:“行,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该回去哄孩子的哄孩子,该歇息的歇息,但是煜哥,你可不能走。” 这话一出,郢王便也一同起了身子,说到底,这是程国公府的家事,他一个外人自是不便开口,他来此,也只是想找程国公喝杯茶,怕唐妩受轻视和委屈罢了。 他刚开口,就见程国公躬身道:“不知殿下可有兴致下盘棋再回府?” 郢王勾,低声道:“极好,本王也正有此意。” 此时的程衍之,脑袋里还装着附近几个县因为税收闹衙门之事,他可万万想不到,片刻之后,郢王开口说的话,竟让他连手中的白子都掉在了地上。 差点没掀翻了棋盘。 等屋里的人三三俩俩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林芙和林绣母女的时候,程老夫人缓声道:“煜哥儿,这回,你总该能给祖母一句准话了吧。” 程煜低头未语。 就在安茹儿也准备假惺惺起身告别之时,程煜突然开了口,“祖母,孙儿今,是想让祖母见一个人。” 这下,程老夫人笑容便逐渐凝固了,她皱眉道:“煜哥儿,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要知道,肃宁伯府与他们程家来往一直算不得密切,就算是她的寿辰,肃宁伯也断然没有让自家未出阁的姐儿亲自登门的道理。 别说是肃宁伯府了,就是京城可劲儿地挑,也挑不出敢在下聘礼,换婚书之前就敢只身登门的贵女。 “等祖母见了她,便什么都知晓了。”程煜一字一句道。 安茹儿攥紧了拳头,屏住呼,她的心实在是慌的厉害。 说完,程煜便转身又走了出去。 唐妩如今已有近五个月的身子,即便是穿着宽大的襦裙,也遮不住她这明显的身。她一边走,脚一边抖,她轻声在程煜耳边说,“世子,我脚软,我害怕,我想回府,我不想进去了。” 程煜扶着她的身子,“妧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要知道,他光是劝她来,就写了不下十封书信。 后来他实在没了法子,只好故意写:母亲以为你不在了,便常常彻夜难眠。可这心魔难医,终是伤了身子,直到现在也未彻底好起来,大夫说,母亲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最后,唐妩是在抱着郢王哭了小半个晚上之后,才点了头。 唐妩想着,程家认不认她,她都无所谓了,她无非就是想看一眼她的娘亲,叫她知晓自己没有夭折,然后让她以后好好养身子,好好吃药便是…… 半响,程煜再次打开了福寿堂的大门。 在安茹儿看着程煜扶着唐妩的身跨进的门的时候,她突然呼急促,头皮阵阵发麻,不呢喃自语道:“疯了,真是疯了。” 程老夫人就算已经老眼昏花,也能看得出来,她煜哥儿手中搀扶着的,是个大了肚子的女人! 老太太的手指渐渐回拢,握成拳,笑容尽失道:“煜哥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煜没看老太太,反而是看了林芙一眼,四目相对之时,林芙直接瞪圆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这孩子……怎的与安安生的那般相似? 林芙忽然想到了程煜最近那些奇怪的举动,他先是追问当年那个婆子和道士的事,后又要走了自己的生辰牌,这究竟是…… 怎么回事? 兄妹二人行至屋中央,程煜低声道:“祖母,人我带来了。” 林绣看着唐妩的那张脸,眉头越皱越深,还没等彻底反应过来,就见安茹儿拍案而起道:“煜哥儿,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居然敢在今天这样的子,带她这个人过来!” 听完安茹儿的话,程老太太就更是摸不清头脑了,“茹儿,你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回老太太,她是郢王府的侧妃!还是……”安茹儿言又止道。 “还是什么!你快说呀!”程老夫人急道。 “还是京城永扬街,勾栏瓦舍里的头牌!她……原是殿下的妾室,前一阵子因为有了身孕,才被封了侧妃。”说完,她又对着唐妩怒道:“我警告过你无数次!叫你离煜哥儿远些,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他!殿下对你如此好,你为何就不识好歹!”安茹儿彻底红了眼,嘴巴甚至比脑子都还要快一步。 说罢,安茹儿连忙走在程老夫人身侧,眼含泪珠悄声道:“前阵子,我瞧见煜哥儿夜里翻进了她的院子,便警告过她,可没想到,她竟有这般大的胆子,只怕她这肚子里的……”安茹儿剩下的话没说完,可程老夫人却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高门大户里,看着规矩森严,但其实那些腌臢之事向来都有,甚至,有时候比平常百姓家里的龌龊事都要更为惊世骇俗。 程老夫人这一辈子,也是见过不少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