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之情,大不过母子之情,也大不过自己的命。 她跪着匍匐过去,惨声道:“殿下饶命!王妃去了哪,老奴真是不知道,可别的事,老奴却是一清二楚的。” 说罢,陆嬷嬷便把安茹儿做过的事都说了一遍。 从承安伯是如何到龙华寺的,再到唐家夫妇是如何来京的,都一一代了,甚至,就连渝国的细作夜闯王府的细节也没放过。 她每说一句,就见郢王的脸就又黑了一分。 一旁的佩儿已经昏过去了,陆嬷嬷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基本是曹总管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可问到最后,除了一切陈年旧事,确实没问出安茹儿到底去了何处,不过想想也是,既然她已经意识到不妥想要逃命,也就没必要将行踪透给奴仆了。 过了好半响,郢王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嘶哑的一声,“把她们带下去,该罚的罚,该发卖的便发卖。”陆嬷嬷的求饶声,很快就消失在这院子里了。 等曹总管把人下去后,郢王便叫于帧关上了门窗。 郢王先是代了要继续追捕安茹儿一事,而后又低声道:“明你便离京去给本王找一个人。” 于帧目光一顿,刚问是什么人,就听郢王继续开口道:“本王要找的是个十六岁左右姑娘,只要她身染重病,命悬一线,不论是农户商户,还是小官家的女儿皆可,”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确实让于帧为之一愣。 殿下要找的可是一个将死之人? 郢王道:“而且,务必要在侧妃生产之前,把这户人家给我找到。” 听殿下提到了侧妃,于帧才微微察觉出不对来……于帧结合了一下今夜发生之种种,便如醍醐灌顶一般地,明白了殿下话中所指。 原来殿下竟是要重新给夫人一个身份。 大燕户籍制度已算得上完善,户部对于各家各户的生老病死都会详细记录在案。如果凭空捏造,遇到有心人一查必会生出漏,只有将他人彻底替代之,才能将侧妃得身份瞒的天衣无! 片刻之后,于帧颔首道:“属下明白,属下明便启程。” 其实郢王之所以能这么做,和今那个明楼的探子也是有关系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强,唐妩的身份能被这些人拿来利用的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程国公曾和郢王一同商议过,等唐妩生完孩子,出了月子,程家便会光明正大地认回她。 可问题得关键就出在这。 若唐妩只是妾室,是何身份都无妨,可一旦她成了程家得嫡长女,成了未来的郢王妃,那后要面对的,就再不是喜桐院里那点事。 她曾经的身份一旦暴,即便有程国公府和郢王府给她撑,那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攸攸之口,被人说三道四,也是在所难免。 与其这样,还不如彻底换个身份。 让她以清清白白的身份回到程家,后以程家女的身份,再入王府。 现已到了子时,四周鸦雀无声,郢王怕扰着她,本想着回岁安堂歇息,但没想到路过喜桐院时发现,她屋里的灯还亮着。 他推门进去,看着唐妩着肚子,正起身坐在边喝水,一头青丝披在她肩上,乖顺的很。 许是陆嬷嬷方才说的那番话还未散去,他这么看着她,那些她刚入府时的回忆,仿佛似碎片般地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二人四目相对,郢王不步伐一僵。 “殿下忙完了?”唐妩柔声道。 他上前一步,坐到她身侧,握拳抵,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妩儿,安氏曾对你做的那些事,你既然知晓,那为何从不与我说?” 这男人心虚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会把自己的身子往她那头挪,总想着用肌肤间的温度,来掩盖些什么。 安氏这个称呼唐妩也是头一次听,她也是反应了一下,才知晓他嘴里的安氏是谁。 唐妩抬眸,十分不解地瞧着他道:“不知殿下说的是何事?” “先前你去龙华寺之事,以及在那之前,还去过武安侯府之事。”郢王一字一句道。 龙华寺,武安侯府,这于唐妩来讲,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唐妩下意识向后躲了躲,然后小声道:“这些……殿下是如何知晓的?” 看着她慌的神情,苦涩二字简直都要滑到了他的嗓子眼儿里。 郢王紧着嗓子,再次问道:“妩儿,这些事,你为何从不与我说?” 唐妩这个人,你说她城府深密吧,她并不是,但你若说她傻吧,审时度势她又是比谁都会。 说穿了,郢王对她的心思,是怎么从冰冻三尺化为一江水的,其实她都知晓。 她低头看了看在自己间的来回摩挲得大掌,轻轻柔柔地吁了一口气。 唐妩知道这些事就算被他发现了,他也大可以装作不知,就此揭过,这样一来,也不必徒增烦恼,可他偏偏就是开了口。 既然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这么想知道究竟是为何,那她只好如实相告了。 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唐妩柔声细语地甩起了软刀子,“妾身初来之时,在殿下眼里,顶多算是个通房丫头吧。” 唐妩这刚一开口,郢王这心就僵了一下。 “妾身身份低微,于殿下而言,也只有这具勉强看的下眼的身子罢了。那时妩儿最大的心愿,就是别让您厌弃。” 得,又是一刀。 “殿下洗漱的水,其实都是妾身每亲自打的,但由于殿下政务繁忙,能来的时候也不固定,妾身便只能一盆接着一盆的烧,这样一来,它便永远都是热乎的。” 郢王搂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心也越来越焦躁,又想她继续说,又怕她继续说。 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有点发白。 “妩儿以前在那勾栏瓦舍里的时候,妈妈便叮嘱妾,说往后入了别人家的院子,一定要时刻拎得清自个儿的身份。妩儿只是妾室,不论王妃做什么,妩儿只要同殿下说了,那便是生了口舌之罪,以及那搬是非之罪,王妃若是想将妾打发了,也不过是找个理由的事……” 所以,她哪里是不想说,她是不敢说,不能说。 郢王被这接连不断的温柔刀地血淋漓,他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驳道:“可你怎么知晓我不会为你做主?” 唐妩见他一直纠结于此不肯罢休,想了想,索直接道:“依照殿下往的态度,妾身当时就是说了,殿下也未必会给妾身做主的,说不定……还会对妾生了厌烦,再也不来喜桐院了。”呲,又是一刀。 唐妩说完这话,郢王便觉如鲠在喉。 他很想跟她说句并非如此,但以前他是怎么对她的,他心里也是有数的。 他一手捉住她细白的手腕,然后用一双极尽深情的双眸,望着她道:“所以现在,你便是拐着弯地惩罚我,对吗?” 唐妩被他的目光烫红了脸。 过了好半响,她才娇气地“嗯”了一声,她咬了咬下,大着胆子地看着他道:“那殿下认罚吗?” 他喉结一滚,低声下气道:“自然是认罚,你怎么罚都成。” 其实依郢王那冷清高傲的子,放在平里,他定然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愧疚这二字,总是会让人降低一些底线,增厚一层脸皮。 最后看着怀里娇娇,红着脸蛋儿,着肚子,放下心防。 所以,谁才是那个大尾巴? 第69章 女儿 九月末的时候,雨水泼天泼地般地下个不停,使得天气骤寒,还未立冬,屋子就烧起了地龙。 一大清早,唐妩虽有些眷恋这被窝儿里的热气,但在觉到身旁那人起了身子后,也只能勉勉强强抬起了眼皮。 见他不疾不徐地穿着朝服,唐妩便凑过去替他整理了两下衣袖,重新系了绶带,郢王见她昏昏睡的模样哑然失笑,本就是个嗜睡的懒虫,还非要装起早的鸟儿。 他摇了摇头,将她抱回到了上。 唐妩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襟未松,半梦半醒地嘟囔了一句,“饿了。” 郢王勾了勾嘴角,也不知她是真饿还是假饿,只把耳朵凑过去道:“想吃什么?” “晋江阁的小笼包,翠玉阁的绿豆糕。”唐妩看着他道。 就这两间铺子,一间在西边,一间在东边,哪怕他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低声应了句好。 这两他明显能觉她的变化。 不仅仅是肚子越来越大,走路越来越困难,就连半夜如厕的次数都比往常要多的多,她才多大的姑娘,快临产了怎能不紧张。 所以她提什么要求,他都尽量由着她。 郢王刚哄了她两句,准备身去上朝,唐妩就又将他拽了回来。 她眼中的依依不舍着实明显,惹的郢王不低声闷笑。 他伸手将她整个人回到了被子里,柔着嗓音道:“我定早些回来陪你,嗯?” 唐妩努努嘴,突然想起昨晚做的噩梦,她梦到自己了一腿的血…… 也不知为何,今她就是不想叫他离开。 “能否别走”这话还没说出口,她的下腹传来了阵阵的紧缩。 唐妩瞳孔收缩,她拽着郢王的手逐渐发抖,嗓子也跟着颤,“殿下,殿下。” 郢王瞧着她的模样发觉出不对,立马掀开了被子,见她小手捂在腹部,立马冲门口喊:“来人。” 距离产期明明还有几的功夫,怎么就提前了呢? 好在郢王为了预防这突发情况,一早就把产婆留在了西厢房里,在杨嬷嬷的带领下,屋子里这几个女使立马行动了起来。 “夫人现下是怎么个疼法?可还能忍住?”杨嬷嬷问道。 唐妩扶着肚子道:“就一阵一阵的,尚且能忍。” 若是一阵一阵的,那便是要生了,不一会儿,落英就将烧好的热水端了上来,还有参汤等等。 稳婆连忙赶来,对着唐妩道:“距离生可是还有一阵子呢,侧妃这时候可不能躺着,还得再走走才是。” 一听这句“还有好一阵子”,就连郢王这般冷静沉着的人都已变了脸。 他扶起唐妩的身子,缓缓道:“来,慢点,我扶着你。” 两个稳婆看着郢王扶着唐妩一圈一圈地走屋里走,不在对视之后挑了下眉,他们这辈子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上千也有成百。 这经验多了,她们也就看出了些门道来。 若要论起男人疼媳妇,这可是跟家里的院子大还是小,银两多还是少,主君地位高或者低都没关系。以往到了这个时候,除了一些讲究不多的商户还肯让男人留在产妇的院子里,那些高门大户的主君,早就出去坐着了。 甚至,就连那朱漆屏风,都已经要立好几扇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