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得快爆炸了,冲完热水澡,程恩恩走出浴室时眼前几乎是花的,看不清东西。头发都没吹, 漉漉的水顺着发丝往下 ,她摸索着走到 边,倒了下去。 - “一整天没开过房门?” 诚礼办公室,江与城站在窗前,窗外夜 浓郁如墨,他眉间深深皱起。 “从昨晚九点半进入酒店房间,就没有出来过,也没有叫过餐点,或者其他任何客房服务。她特地 代过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打扰。”方麦冬一五一十回答。 “她不会想不开,藏在房间里……”范彪的话还没说完,收到方麦冬的眼 ,忙闭嘴。 江与城并未生气,望着窗外道:“她不会。” 程恩恩也许有许多小 病,自卑, ,甚至多疑,但她绝对称得上一个好妈妈。 童年的不幸和父母关 的缺失,是她最大的忌讳,所以在有了江小粲之后,无论是抚养还是教育,都千倍百倍地用心。她曾经缺少过的一切,从小吃过的苦,一分一毫都不想让孩子经历。 哪怕她恨方曼容与程绍钧,在江小粲面前还是扮演着母慈女孝。就连每次和江与城吵架,都一定一定会瞒着,不让江小粲知晓一分。 知道程礼扬去世真相的那天,是唯一一次她失控,在客厅里就开始与他争吵,歇斯底里的哭喊,最终吵醒了已经睡下的江小粲。 那是江小粲第一次亲眼看到爸爸妈妈吵架,也是第一次看到程恩恩那副样子,吓得呆立在那儿。 即便是当时那样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刻,程恩恩还是立刻从崩溃边缘将自己拉回来,所有的怨怼与愤怒都收敛,蹲在江小粲身前道歉: “粲宝儿是不是吓到了?对不起,妈妈不喊了,妈妈小声说话,粲宝儿不要怕,对不起……” 她不会轻生。 为了江小粲,她也会好好活着。 “工作人员说她昨天淋了雨,浑身 透,也许是生病了。”方麦冬道。 江与城又站了片刻,才转身走向办公桌,边道:“再等等。明天上午如果还没有动静,叫人开门进去看看。” -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是一种浑身无力的虚 。窗外一片漆黑,偶尔闪过海面反 的粼粼波光。 程恩恩看了眼时间,3月14 03:18。 她竟然睡过去了一天,29个小时。 再闭眼也睡不着了,天还没亮,她下 ,走到海景 台,看了看远处的海面。 雨似乎已经停了,但海面并不平静, 水在寂静的深夜无声涌动。 窗边有一架藤编的吊椅,垫着看起来柔软舒适的毯子和抱枕,程恩恩却直接席地而坐,抱着腿,靠着背后的墙,对着海发呆。 从夜幕到破晓,她坐在那儿,像个等人高的娃娃,一动不动。 第一缕 光从海平面后升起,晨曦带着希望照耀在她的身上。 程恩恩很久前就闹着想看海上 出,程礼扬也曾经带她到海边度假,她每天都起不来,一次又一次地错过陪他看 出的时机。 那时候不知道一旦错过,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了。 可是程礼扬从来没有怪过她,回程的时候她懊恼自己赖 ,程礼扬还笑着说:“没关系,能赖 是福气。我这么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让你想赖 就赖 吗。” 忽然觉得饿了。 程恩恩想站起来,腿刚一动,一阵剧麻。她保持着姿势 过去,才撑着地站起来,踩着如同一 针在扎的脚心,走到桌边,拿起酒店座机。 餐点很快送到,推餐车的服务员离开后,客房部经理领着几位女员工进来,各自怀里捧着一套衣服。 “程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服装,已经清洗干净并熨烫整齐。” 程恩恩站在餐厅,盯着那几套已经搭配完备的衣服,沉默片刻,说:“你们酒店的服务真好,还自费给客人准备衣服。” 她的嗓子有点哑,起初以为是刚睡醒,但这会儿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大概是 冒了。 经理保持着职业 的微笑:“是江先生为您准备的。” 程恩恩什么反应也没有,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勺子时说:“放那儿吧。” 她两天没进食了,喝了两口汤,胃口打开,饥饿 也随之苏醒了。 经理在那边又说了几句什么,她 没听见,只顾着低头吃东西,连一排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这个酒店的食物做得很好,但也可能是饿极了,什么都觉得分外好吃。 吃 之后,程恩恩走向琳琅 目如同服装店的服装架,随便挑了一身换上。 尺码自然是刚刚好的,江与城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程恩恩下楼,从大堂经过时,一位穿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双手恭敬地呈给她一把伞。 看起来并不打眼的黑伞,但是英国品牌brigg的代表作,马六甲藤制伞柄,丝绸伞面,且是独家定制,伞柄弧度 据主人的手掌做了微调,金制铭牌上刻着“cc”。 江与城并不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特地定制这么一把雨伞,是因为程恩恩很喜 某部 剧里介绍它的方式:“打开时会听到像踏过初雪时的声音”。 “虽然现在没下雨,但近几天降雨概率很高,程小姐出门还是带把伞吧。”工作人员的语气几乎称得上哄劝。 程恩恩盯着那伞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问,更没接,走到门口拿了把酒店为客人提供的雨伞。 也是黑的,但质 与那把定制比起来,差远了。 工作人员急了,捧着伞追过来:“程小姐,您还是用这把吧。” “让他回去吧。”程恩恩说。 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程恩恩把伞当拐杖使,拄在地上,绕过对方往外走。 “我不想看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江叔叔:qaq 第69章 她的背影离开得潇洒又干脆, 捧着伞的工作人员面 为难,踟蹰片刻, 转身回到休息室。 一身灰 西装的男人在沙发里坐着, 冷淡而强势的气场。 不晓得这人什么身份, 但那位来头不小的程小姐入住之后, 总经理亲自打来电话 代要好生服务, 并且要服从“江先生”的一切要求。 人微言轻的工作人员不过是个底层小职员,哪个都不敢得罪,战战兢兢地把伞递给江与城。 “江先生,程小姐不肯拿, 她还说……” 江与城没等他说完, 抬手接了伞,起身走向门口,沉默的背影依旧 拔。 剩下半句话堵在嘴边, 工作人员一是摸不准该说不该说。 犹豫的片刻时间,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江与城大步走出酒店, 视线转向右侧马路。 暴风雨给城市披上一层灰 调,程恩恩穿着一件 长风衣,头发没梳, 有些 ,刚好应了灰扑扑的街景。 她说的那两句话,江与城都听到了。 他还是没忍住,连夜赶过来了,不意外她会猜到自己在这里, 这把伞在,他必然也在。原本就存了试探的心思,想看看,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重新来过的这一遍,有没有让她的心里给他多一点点转圜的余地。 结果也是不意外的,她仍然不愿意见他。 出门后果然飘起雨丝,程恩恩撑着伞在码头等了十分钟,小哥穿着前天那件外套缩着脖子跑过来。 “你不会还想出海吧?”他往 沉的海上看了一眼。 程恩恩转头看他:“能出吗?” “姐诶,你看看这天儿,你说能不能出?”小哥都快没脾气了,也是从没碰见过这么不怕死的顾客,“今天所有的船和游艇都停了,不让出海了,你觉得我那个小破快艇,能有大轮船抗造吗?” 程恩恩没说话,继续看着海平面。 小哥站了一会儿,稍稍凑近:“诶,能不能透 一下,你这么执着非要去看个事发地,到底是为什么?”没得到回应,他接着问:“你是有什么亲人,还是男朋友之类的,死在那场事故中了吗?——也不对,你看着年纪也不大,那时候应该还没男朋友,是亲人吧?” 程恩恩“嗯”了一声,很轻。 “那……你节哀。” 停了一会儿,小哥叹了一声,安 她道:“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别太难为自己,心里惦记着是好的,过世的人是该珍重地放在心里,但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说说万一你在海上出点什么意外,你那个亲人在天上看着,能安心吗?” “我没想死,”程恩恩说,“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出事之后,我一次都没有来过。” “那位置现在哪儿还有人记得啊,再说就算记得,飞机那么大,坠毁的范围也不小,你知道你亲人掉在哪儿吗?你去看再多回,没意义不是?”小哥说的话 有几分道理,最后还升华了一把,“人死在哪儿不重要,活在哪儿才重要。” 程恩恩没答,良久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有了点笑意:“谢谢。” “哎 ,这么有水平的话居然是我说的?”小哥都被自己震惊到了,“看来人有了钱,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啊。” 程恩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向海滩的方向走去。 小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又瘦又单薄,没想到还 犟的。他掏出手机,黑 的屏幕立刻落上一点一点的雨水,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解开锁翻出最近的聊天记录,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想通了,不出了。】 言简意赅的六个字,江与城坐在车里,看了眼便放下。 吩咐司机:“出发。” 海滩 冷的,程恩恩在一块礁石上坐了一整天,伞一直撑着,偶尔被海上猛烈刮来的风一掀,几乎将她整个人带跑。 天黑她才回酒店,在餐厅吃了点东西。 程恩恩在d市又待了三天,每天醒来便去海边,一坐就到天黑。 最后一天她来了例假,大约是这几天受了寒,疼得格外厉害。厨房送来早餐时,多了一盅桂圆莲子红枣羹,她没点过。 “你们酒店还做这个?”送餐的服务生正要离开,听到她问。 回身答道:“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程恩恩没说话,拿起筷子用餐。吃完其他东西,最后将那一盅红枣羹也慢 地喝完。 她来的时候没带任何行李,走时却多了一堆东西:江与城叫人准备的那些衣服,还有后来时不时送来的 冒药、整套护肤品、雨鞋…… 除了身上穿的一套衣服,她什么都没带走。 飞机降落在a市,这几天脑海里纷 的、理不清的、 烈碰撞的思绪,都暂时地平静下来。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