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了嗡嗡的低语,陆沅君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先生说,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大 的 子。” 陆沅君点点头,将粉笔放到了桌上,双手背在身后。 “运城是兵家必争之地。” 封西云对上瀛洲人,把军队打散了打完了,东洋人一定会朝着运城来。而要是封西云影了,成功的把瀛洲人打回了濠州湾的舰队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别的司令就要来夺运城了。 不管结果如何,眼下的运城可不是能容身的地方。 “诸君,我劝各位能走的就走吧。” 背在身后的手搅在一处,学生们若能转到后头来瞧的话,可以清晰的看到陆沅君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之中。 淡淡的血线顺着掌心的纹路,一路蔓延到了手腕处。 “危言耸听!” “今早的报纸我们都看了,瀛洲人离这里还远着呢!” “我等才不是那些鼠窜逃离的胆小之辈!” 胡扯!面对黑板上陆沅君的图,以及讲台上陆沅君的人,学生们都不买账。 在来时,陆沅君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形。人会说谎,信口雌黄,可数字无法篡改。抛开租界如南 坊来说,运城主城的地价确实如此。 她也不解释,从讲桌上把刚放下不久的粉笔再一次拿了起来。转身走向了黑板,在角落处一笔一划的写了地址。 “若有实在走不了的,可以来这几个地方暂时容身。当然,我是希望各位今 回去以后,把家里的老幼妇孺先送来。” 陆沅君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得 给李勋来,让市政楼出面才更好。 “危言耸——” 一个学生站了起来,把课本卷成了纸筒,点向了讲台上的陆沅君。 听字还未出口,耳边就听到了别的声音。 “轰——” “轰轰——” 声音震耳 聋,脚下的地也跟着震了起来,桌子摇摇晃晃,天旋地转起来。运城有后山拦着,从古到今就没有过动地龙的记载。 这动静也不像是地震呀! 难不成真应了陆沅君的话?可瀛洲人离这里远着呢,有封西云拦着,即便他连连战败,可没有个一半年,这遥遥千余里也是一时半会儿走不过来的。 “这里!” 陆沅君点了点黑板上写下的地址,快步从教室里冲了出去。 以前封西云留下的司机都会等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等着自己出来。偏偏今天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让司机在外头等着自己。 陆沅君冲出了小楼,看到四面八方有滚滚浓烟升腾而起,烟气直冲云霄。轰轰的巨响仍在继续,伴随而来的是震耳 聋的嗡鸣声,陆沅君抬头向上看去,一架飞机飞过,紧接着从飞机上丢下了什么东西。 身后轰然巨响,栽种的树木从中间截断,砸落到了地面之上。学生们从小楼里出来,炮弹便在身后的平地上炸裂开来。 热浪涌到了身后,陆沅君被突入其来的气 猛的撞向脊背,整个人朝前跌在了草地之上。 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成拳,掌心有方才被指甲刺破的伤口,和泥土相 触碰之后,刺痛的 觉让陆沅君从慌 中清醒过来。 周遭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从地上起来,看到受惊的学生们朝着学校的大门冲去,教员们也夹杂在了其中。 她看见人们张着口,脸颊上挂着几行清泪。然而相应的哭喊声却没有传到耳朵里,陆沅君站在原地,抬头仰望天空。 除了滚滚浓烟之外,除了滚滚浓烟之外,那架在运城上空盘旋的飞机 引了陆沅君的全部注意。 “瀛洲人远在千里之外,来运城撒野的人是谁?” 手臂突然吃痛,封西云留下的司机总算在 糟糟的人群里找到了陆沅君。松了一口气,司机道了一声得罪,便拽着陆沅君的胳膊往学校外头跑。 幸亏是找到太太了,不然可没脸见少帅了。 “没有炸南 坊,我们回小公馆去。” 不管这架飞机归属于谁,诚然他们心里也有数。 南 坊作为租界,是洋人的地盘儿。主城炸成什么样,也不能去租界里胡来。 “停了!” 耳边的嗡鸣声渐行渐远,那架飞机消失在了天际,轰炸的声音也跟着断了。 耳边只剩了学生们逃跑时发出的动静,叫骂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等众人反应过来飞机远去之后,纷纷停下了脚步。而跑在陆沅君前头的人,弯下 扶着膝头大口的 着 气。 抬头的瞬间,看到了陆沅君。 “大力教授为了华夏的哲学而跑,王教授为了国学而跑,陆先生为什么跑?” 在学生看来,运城发生这种事,多半是陆沅君的责任。 浓烟滚滚的地方,也不知死伤了多少人。气头上的学生对陆沅君没有好脸 ,若不是她身边那个大汉看起来太过健壮,可能就要有学生上来 问了。 起码不会是这样简单的嘲讽。 “我为你妈跑。” 陆沅君的心里更不痛快,她也和学生们一样,一头雾水。 又不是她引而不发,故意瞒着运城的百姓,平白让人死伤?凭什么受这样的欺侮? “你骂人!” 学生瞪大了眼睛,站直身子,不管陆沅君身边的男人是否健壮,都要冲上来评评理了。 “我为你妈跑,为你的兄弟姐妹跑,为运城万人跑!” 陆沅君翻了个白眼,示意司机拦着学生。 所在恰好是冀北大学的湖边,陆沅君踩在了大石头上,高高的站着,双手挥动,抬高了声音。 “南 坊,昔 路三十七号!伍德街二十九号!诸君先到那里去!”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一更】 身后不远处, 一块空地被炮弹砸中,砸倒了几棵树木, 溅起了无数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烟熏的气味,即便捂着口鼻,无形的烟气仍旧能顺着鼻腔钻进肺中。 学生们鲜少有会 烟的, 教员里倒是有 水烟的先生, 可水烟和这种气味之间是天壤之别,几乎所有人都在捂着前 和口鼻,肩膀震震的咳嗽着。 在运城上空盘旋的飞机消失于视野之中,从头顶的庞然大物变成比针尖还小的一个黑点, 最后彻底不见。 不管是学生们也好, 教员们也罢,还只是在报纸上看过飞机的模样, 今天是头一回亲眼所见。让浑身寒 耸立而起的原因,不仅仅是这突如其来的轰炸,还有铁疙瘩竟然能在天上飞这样的冲击。 众人惊魂未定,生怕天上飞的铁疙瘩再回来, 两腿软的如同切面铺子刚刚做出来的面条,一抖软溜溜的。 瞧见陆沅君站在湖边的大石头上, 报出了南 坊的几处地方, 腿上脚上才终于有了力气。 陆沅君从石头上遥遥的看见了刚从小楼里跑出来的吴校长, 吴校长本就头发花白, 被溅起的尘土沾上之后, 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在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跳下了石头, 陆沅君不顾司机的阻拦,朝着吴校长跑了过去。然而脚下穿的鞋不怎么方便,后跟处因着奔跑卡出了血痕,可这个时候陆沅君已经察觉不到这样轻微的疼痛了。 她冲向了吴校长,把陆夫人在南 坊买下的几处宅子都报了过去。 “吴叔叔,那边刚开始收拾,虽然还不妥当,可总归在租界里安全一些。” 吴校长的脑袋昏昏沉沉,这学校是他二十几年的心血。陆大头起码还生了个闺女,自己可是孤家寡人,学校和学校里的学生们就是他的娃儿。 而今四面浓烟滚滚,就连冀北大学也没有能够避免,几处小楼虽躲过了一劫,除了小楼以外的地方,在炸弹轰过以后成了废墟一片。 “谁……谁干的?” 吴校长目眦俱裂,眼白处血丝连绵 织,将人衬的无比狰狞。 从陆沅君口中说出的地名,吴校长一条街道都没有记住。什么三十六号,什么二十九号的,比起那些来说,他现在只想知道是谁,是谁把他的学校炸成这副模样。 双手掐住了陆沅君的肩头,吴校长几乎是在 问。 “是谁?!” 陆沅君肩头吃痛,嘴角 了 。 “我这就去查,吴叔叔你先带着学生们去南 坊避一避,万一那架飞机回来,站在外头的人不就是活靶子吗?” 跟着陆沅君跑过来的司机掰开了吴校长按在太太肩头的手,吴校长找回了一丝理智。学校还可以在修,学生和教员的命总归是更重要的。 “什么地方?你再说一次?” 他抬手用力捏了捏鼻梁,借由疼痛让自己清醒。 陆沅君把南 坊的几条街巷又说了一次,比起自己来说,吴校长组织学生们要顺利的多。学生们近来因为封西云的原因,并不怎么尊重自己。 吴校长就不同了, 水的学生,铁打的校长。冀北大学在他手下二十几年,如果说陆司令是运城王,那吴校长在学校的围墙里,也是说一不二的。 双 轻轻的颤抖着,吴校长的默默复述了那几个地方,便朝着陆沅君点点头。 “我记住了。” 振作起 神的吴校长走到湖边的大石头上,双手高高举起招呼同学们跟着自己往南 坊的方向去走。 出了校门以后,不仅是冀北大学的学生在往南 坊的方向行进,几乎是运城的所有百姓,都在朝着那个方向涌。 “混账世道。” 在自己的国家,竟然要靠洋人的租界来为百姓谋一个安身之地。 陆沅君低声骂了一句,上了车逆着人 向主城行进。 “太太,你确定要去市政楼么?” 司机一边开一边犹豫,南 坊才是安全的地方,少帅留给他的任务是保护陆沅君的安全。 目光汇聚在前方,四面八方都是灰黑 的浓烟蜿蜒向上,市政楼的所在的方向,几股浓烟 织在一处汇成了一柱 壮的黑烟。 “去!” 陆沅君看着街面上受惊的人 ,一个个推推搡搡,争先恐后的往南 坊跑。身上见了红挂了彩的百姓,也不甘其后,在家人的搀扶下挣扎着继续前行。 “我要去问问李勋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