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大概二十岁左右,下面是绣 鲜花的曲裾,上面是绫罗衫,耳旁的明珠微微晃一晃,微微反着一点光,但当她那张脸自扇后而出时,陆悬鱼震惊了! 这是个颜值敢跟阿白拼一拼的大美女啊! 扇子一放下,真就整座青庐都跟着亮起来了啊! 她一 气,于是帐篷里立刻悄悄起了一片议论声。 “陆将军 气了!” “陆将军看新妇了!” “陆将军是不是喜 新妇啊?” “呸,陆将军是女的!” ……帐篷里放了这么美的一个新娘子,这些观礼的宾客为啥都在盯着她? 她有点坐立不安,左边挪动挪动,右边挪动挪动,引起了刘勋的主意,正准备来问她是不是嫌帐篷里气闷,想要出去走走时,终于有人将注意力转到新娘身上了。 “你听说了么?” “什么?” “她那前夫昨 来寻她了。” “……谁?焦仲卿?他来作甚?” “哼,自然是听说她 嫁新人,心气不顺……” “太守可知?” “太守这几 忙着 陆将军的兵马,府中事不过郡丞料理,他如何能知晓……” “那刘兰芝……” …………………… “将军?”刘勋有些担心地又喊了一声,于是那些窃窃私语全停了。 除了司礼之外,甚至连新郎爹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新人身上。 ……全都在看她。 而她在盯着那位新娘子看。 新妇美则美矣,脸上却带着一股心死如灰的决然,这就更让她确定,自己即将目睹个什么事件了。 “将军可是何处不适?”刘勋小声问道,“是这酒不合口味,还是……” “不是,”她小声说道,“我今 想借宿于此,不知刘公可否应允?” 刘勋一脸的欣喜,看得她都有点同情他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等大家吃完席撤退之后,他家会发生什么惊怵的事。 在人群中也跟着观礼的刘晔抬眼望了望上首那位年轻将军,眼睛里也划过一丝轻蔑的同情。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这场昏礼,到底会发生什么事的。 第237章 如果刘勋不是因为她而着意布置了这场婚宴,那就是这位新郎真的是他所偏 的儿子。 酒盏中的酒 甘美清澈,餐盘里的佳肴 细无比,刘勋还要向她介绍一下,这一条是什么鱼,那一条又是什么鱼。 她是个 人,但跟着糜芳开过几次眼界之后也逐渐听懂了:刘勋为了这顿饭,把长江里该这个季节捞上来的不该这个季节捞上来的都捞上来了。 因此宾客中也有专心致志大快朵颐的,但是这部分人很少; 有小心翼翼打量她,三番五次都想上前敬酒跟她套近乎的,这部分倒是不少; 有窃窃私语之后,上前恭贺刘勋的,这部分也不少; 总体来说,这些有资格来赴宴的宾客中,出身都比新妇高出了一大截,因此对她的态度较为矜持冷淡,虽然都会夸一句佳儿佳妇,但大多时间下,目光都不在她身上。 ……这一点似乎也能理解。 淮扬之地已经快要打成稀烂了,听说那里十几年前是十分富庶繁华的。 现在已经要变成无人区了。 只有路边一具叠一具的尸骨,以及那些荒废村庄与城镇里的断壁残垣,似乎还想努力证明那曾经也是鱼米之乡哪。 在这样的前提下,刚打过一场大战的陌生将军带兵来到皖城,心里略有点算计的人都没心思看太守娶妇的热闹,而是专心致志想从这位年轻将军脸上读出她对皖城和庐江的态度。 她在想什么? 她想要什么? 她是会留下,还是会离开? 于是在这场婚宴中,除了一心吃瓜看热闹的陆悬鱼与那些仆役婢女之外,唯一在意新妇的就是身边那位新郎了。 这个一身锦缎的少年生得并不美貌,那个颜值在她看来也就跟糜芳不相上下,但他那张娇 的面庞,还有行礼时娇 的双手,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养尊处优长大的孩子。 他小心翼翼,几乎可以说是紧张地在完成昏礼的一切步骤,注意力除了放在完成礼仪方面之外,就是在偷偷地看他的新妇。 带了点天真的喜 ,又带了点怯懦的不安。 偶尔新妇会察觉到他的目光,但不与其对视。 ……准确说她谁也不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确地做到了不同青庐内任何一人视线 织。 ……这个 觉就非常诡异。 “我看是一对璧人,堪称佳儿佳妇。”陆悬鱼这样夸了一句。 刘勋便 出了笑容,“犬子不成器,我只盼着他结婚成人之后,安稳度 就罢了。” “这样想很好,”她夸了一句,“能安稳富足的过一辈子,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她这样说的时候,灯火阑珊处的刺客们也在悄悄注视着她。 他们不懂什么“此末世也,必出妖孽”之类的东西,只评估主君要他们杀的人到底容不容易下手。 这个女将军看起来放松极了,但她的剑始终放在手边。 酒是最上等也最为甘澈的金 酒,但她只浅浅地喝了一口,而后便命人换成 水了。 她看起来好像一心一意在旁观婚礼,但同时也在一个个地观察到场的宾客。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坐在离刘勋很近的位置上。 她 于剑术,身手 捷,但刘勋可不是。 这场刺杀里,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就是刘勋是不能受伤的。 于是除了在场盯梢的刺客之外,又有其余刺客埋伏在了如厕的路上。 ……但这位将军吃喝都不多,她也就没有什么去解手的必要了。 除却如厕之外,她出门时,身边必定还有那十数亲兵护卫,这如何下得手呢? 有人悄悄端了一壶酒,走到刘晔身侧,弯 低声: “主君,急切间寻不到下手处,如之奈何?” “新妇神 有异,陆廉亦知,”刘晔推了推酒盏,示意将酒 上,“你们不必盯着陆廉,且混去后宅,看着新妇便是。” “是。” “还有,”刘晔想了想,“将婢女们支开。” “……是。”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刘勋这座郡守府的气派,实在是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行礼会客的帐篷不仅在自家前院就搭得下,而且还一连搭了十几座,火把将郡守府门前这条街两边的树都烤得发焦,门口这一片则干脆都被砍倒了,用来停车。 但前院的排场比起后面的花园还是太小意思了。 ……以前学“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 ”时,有人说这“松间”和“清泉”都是人家王维自己的,陆悬鱼还觉得有点夸张。 现在看一看这座有清泉池塘有竹林假山,亭台楼阁在其间的超豪华后花园,她终于觉得孔融其实人品也还行了。 ——因为这么清幽华美的大庄园就不可能是刘勋自己盖出来的。 甚至考虑到这是在皖城内,而不是城外,恐怕上一任郡守在任时,这宅子也不是这样。 陆悬鱼在园子里溜溜达达,一边赏玩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景象,一边偷瞄着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新妇。 ……新郎在前面跟着自己老爹送一送那些贵客,新妇自己跑出来了。 不仅跑出来了,而且这个苍白恍惚的 神状态就非常不正常。 她穿着一身华美的罗裙,神情却如同一个游魂。 池水很清,但并不算静。 不知哪里的山泉水 进池中,再缓缓而去。 于是明月和灯火都映进了池子里,皎洁明丽,不时有展开双翼的昆虫悄悄点一点水,又自由而舒展地飞离了。 那应该是一个好的归属,在碎了一片的波光粼粼之下,应该有一个清净美丽的去处。 那也许是一条通往泰山府君处的通道,刘兰芝这样想象着,挽起罗裙, 下丝履,一步,再一步地走上前。 当她的纤足踩到的不再是泥土与草叶,而是冰冷的水面时,她并没有将脚收回去。 水声很小,只有“扑通”一声,连水花也没溅起多少。 ——然后她见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水是轻柔的,也是沉重的。 水面皎如月光,但水下暗如永夜。 冰冷而厚重的池水立刻将她包裹了起来,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之中,如同千斤巨石 在了她的 膛上! ……为什么这样痛苦?!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