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一笑排到了最后。 我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打给了罗小天。他几乎是在电话响了一声以后就接通了,声音里都是紧张的试着问:“陶然?” 我听到他用这种语气叫我的名字,忍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是我,我好好的呢。”我哽咽着说。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他连说了三句那就好,语气终于轻松下来,“他们都在担心你,段景琛已经带着一个他能调动的救援队赶往出事海域了。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就到。” “我电话不方便,你和他说一声,我没事了。”我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才又道,“另外,替我谢谢他。” “嗯,我肯定会通知他的。”罗小天说,“飞机失事的新闻一出来,所有你认识的人都问我,你是不是坐的那班飞机回来。我查了飞机上的乘客名单,才知道你真的坐的是这一班飞机。”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以后,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你去哪儿,坐的什么航班,通知我一下。不然,真的会犯高血的。或许,哪天我一个小心,直接就脑梗过去了。” “我知道。”我说。 沉默了三秒,我又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爸。” “你叫我什么?”电话里的罗小天一下动起来。 “没什么,我得挂了,每个人只有三分钟的通话时间,顾一笑在我身后,他也要向家里报个平安。”我说。 罗小天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他也在飞机上,那个小子到底是运气好到爆,还是运气衰到爆,怎么你一遇到他,就没好事呢。” “好了,有话回去再聊。你们要好好的。”我说完,轻声说了再见。 刚才,我在电话里称呼罗小天为爸爸时,原本以为自己会尴尬,会声音颤抖,会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都没有。 原来,很多事你不用管,不用问,水到渠成了以后,什么都自然的出来了。 接通电话的那刻,他的语气让我受到自己是被他着我的。 我甚至受得到,他们一直担心着我,纵然我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他们眼里,我依然是孩子。 这种觉,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所以,那个称呼不由自主就出来了。 顾一笑在给家里打电话,语气轻快极了。 “妈,我好好的呢,等到了最近在港口,我们马上就转飞机回去……哦,我们啊,我们是我和陶然……对,一起来这边开会遇到的……我就说我们一直都很有缘份的……好的,那谢谢妈啦。”顾一笑说完了,挂了电话,然后走到我面前。 “陶然,有一件事没和你商量我就做了。”他说。 “什么事?”我虽问着,但看他的表情也猜出了一二,如果我猜得没错,他说的是一定我和他的事。 果然,他一笑道:“经历了这么多次的生死,我觉得不管想做什么,都要活在当下,所以我和我妈说了,我们一回去,我就准备和你结婚。他们举双手赞成。”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说。 其实,我心里还是甜的。 不管怎么说,一个男人如果把自己的承诺兑换成婚姻,放在你面前,任你选择,诚心还是足足的。 “说一句保险公司推销员经常说的话。”顾一笑用力抱了我一下,把我的头按到他口,声音有点闷闷的说:“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天先来。所以,我不准备等明天,也不等意外,只要和你在一起。” 我笑得嘴角很明显的上翘,拦都拦不住的高兴从心底散发出来。 “你不同意?”他见我不说话,有点急了。 “不是不同意。”我顿了一下,“而是回去以后,还有其它的事要处理。比如说段景琛那里,我要先去说个清楚。” 顾一笑无奈的摇头:“不要太介意别人的看法,就我,就你,你愿意就好。其它的事,我来处理。” 顾一笑真的成了很多,处事方法,说话语气等等与以前都大有不同。 正在说话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了直升机轰鸣的声音,我抬头望向了天。看到一共有五架直升机在船上方盘旋,并且直升机上的大探照灯开着,把这片甲板照得亮如白昼,借着灯光我看得到直升机机身上写着救援的两个大字。 就在我仰头看天的时候,从直升机上面垂下来一条软梯,一个人身手捷的爬了下来。 他穿着彩装,戴着头盔,身上背着一个很大的包。他下来以后,箭一样朝我跑了过来。 我有些愣了,直到被他一把抱进怀里,我才认出来,这是段景琛。 他比罗小天说的早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时,站在我身边的顾一笑也认出来这是段景琛,他犹豫了一下,缓声说:“我们都没事,谢谢你能这么快的赶来。” 如果是以前,顾一笑见到别的男人这样抱我,早就上去推开了。 我不动声的用力抱了他一下。 在这种时候看到中国的救援队出现,心里是说不出来的觉。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段景琛现在在关心我这件事没错。 “我联系到了罗小天,让他和你说我已经险了。他没给你打电话?”我问。 “你没事就好。”段景琛看了一眼顾一笑,松开了我,“他给我打电话了,但是我当时快到了,并且我想看到你才放心。” 他说话的时间,又有救援队的人员下来。他们拿着的是国家航空监管局给的乘客名单,正在统计人数。 有了专业救援队伍的参与,所有的工作马上步入了正轨。他们统计好了获救人数,得知现在失踪人数还有十三人时,马上安排了两架直升机朝事发点飞了过去。剩下的人在做安抚工作,联系下一步通的工作。 很快,他们就和最近的机场取得了联系,为我们这些特别安排一班直飞北京的飞机。在做这些工作时,段景琛一直在忙,偶尔看我一眼。 顾一笑扶我在角落里站着,隔着一条毯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我觉得他这个小动作有点像在宣誓主权,对他笑道:“你不必这样的,全身的都要竖起来了。他是救援队的,救我不过是顺便。而且,现在我和他离婚了,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 “怎么可能不紧张,他看你眼神就不对。”顾一笑说。 我忽然想到了他和那个叫刘婉的女人之间的亲密动作,情绪有点低落:“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了我十几年了,现在纵然是没情,大概也是改不了。你要是对这种事都介意,以后介意的地方还多着呢。司建连是豆包的爸爸,我不可能断了联系。段景琛的公司里有我用资金入了股份,也断不了联系。还有何萧,纵然我和他什么都事儿都没有,在乔吉安眼里,也是不太清楚的。” 我说完定定的看着顾一笑:“你都要介意的话,不用多久就要被气死了。” 他笑了笑:“好吧,算我小心眼儿了一回。但是,以后这两家公司的事,可以找个人去做。” 我点了点头。 在这种气氛下,我不想和他再纠结这种细枝末味的问题。 我和顾一笑比段景琛更早回到北京,我们在北京落地以后,看到新闻里写的是,救援队找到了失踪人员的遗体,其中有三个是随着机身沉入了海底,并且救援队人员有受伤的。 看到这个新闻,我马上想到了段景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他在第一时间就接听了:“你好,陶然。” “我看新闻说有救援人员受伤,所以打电话问一下,伤得重不重?”我问。 其实我想问的是受伤的人员是不是他,但话到嘴边又改了。 段景琛很正常的说:“没什么大事,下潜的人员腿被卡住了,腿骨有点骨裂,现在已经送医院了,没事,不用担心。” “哦,那你注意安全。”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顾一笑看到我给段景琛打电话,指了指机场正在放新闻的大屏幕说:“不是他,你都等不及把新闻看完就打电话过去了。” “嗯,他毕竟救了我。”我说。 “那我呢?”顾一笑半开玩笑的反问。 我笑了笑:“我和你不是外人,自然不用说这些虚的。” “可我真的喜听这些虚的。”他委屈巴拉的说。 “出去吧,外面人都等着呢。”我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全部走出去的其他同行人员说。 我们一走出去,就被记者围住。当然,还有很多是获救人员的家属,大家都拿着鲜花夹道。那觉,就像我们是凯旋归来的英雄一样。 当获救人员和家属抱头痛哭时,记者们都疯狂的拍照片。 我对于这个场景早有预料,和罗小天说好,要他带着孩子在外面的车子里等我,顾一笑也一样。 就是因为提前说了一下,我们两个很快就从记者的包围当中突围出去。 外面停着两辆商务车,一辆是白的,司机是罗小天。另一辆是宝蓝的,司机是顾一笑的爸爸。 他停住脚步,用力给了我一个拥抱说:“明天再见。” “好的。”我说。 我们分开,然后各自上车了。 豆包看到我上车,红着眼睛就钻进了我怀里,王阿姨忙拉上了车门。 “妈妈,我以为再也见到不你了。”豆包说。 他这是第三年上幼儿园,明年秋天就要上小学的,所以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孩子了。 “怎么会呢?妈妈第一时间能打电话就告诉姥爷了。”我说。 罗小天正在开车,听到豆包的话,回头对他道:“吉人自有天相,人这一辈子受到的磨难越多,将来越能理直气壮的管老天要回属于自己的幸福。你妈妈还年轻,多经历一点没什么事儿。这说明,以后妈妈后福很深,会越来越好的。” 豆包现在基本能听懂大人话里八成的意思,他有点懵懂的点了点头说:“妈妈,我好想你。” 让他这么一说,我心软成了一团儿,抱着他好一顿亲。 到了家以后,我看到王阿姨已经把菜做成了半成品,对我说:“这是一早就准备好的,等你回来再做,一会儿就好。” 罗小天却说:“楼上浴缸里给你泡了艾叶水,去去晦气,先洗个澡再下来吃饭。”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他基本上没说什么话,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红着。 看到阿姨和豆包都走开了,他走到我面前,认真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把我抱到他怀里。 这个拥抱晚了几十年,所以抱的时间有点儿久。 最后,我们松开彼此的时候,罗小天一脸的泪水。 “我这是老了,明明是高兴的事儿,掉什么眼泪。”说着,他笑了笑转身进了卫生间。 “爸。”我叫了他一句。 他正在走着,身子突然顿住了:“好好洗一下,去去晦气。” “嗯。”我说。 我们都知道彼此在做什么,也都懂彼此心里都是动,但是谁也没说破。他脚步停了一下,继续走向卫生间。而我稍微在一怔,就走上楼去。 我的眼里都是泪水,我想他也一样。 水温是刚刚好的,微热,艾香味扑鼻。我整个人都泡进水里,觉得从骨头里都放松下来。艾叶带着特有的中医香,让人闻到了以后觉得很安心。 我洗完澡下楼时,丰盛的饭都准备好了。 难得的,我家的餐桌上还放上了酒。 罗小天对我倒了的一杯,同时给豆包倒上了果汁,说:“为了你妈妈能平安归来,咱们干一杯。”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