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不相,在朝中乃常态。虽由这小妾出面说这些委实不妥,可这般决定道理上却也说得通。 庄重眉头紧皱,“那玉子安的父亲是何态度?” 卢小宝撇撇嘴,“子安说他长这么大见到他父亲的面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子安虽未明说,可我瞧得出来他父亲对他并不好,否则哪会让一个姨娘这般欺辱。” 庄重深这个父亲未免太不称职,甚至是无情。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从前一夫一一个孩子有的家庭都能闹出一堆事来,何况这里三四妾,人际关系复杂也就容易扭曲。可不管如何,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冷漠,庄重怎么也对这个素未蒙面的鸿胪寺少卿升不起一点好。 “你已经识字,虽不能一块玩倒也可以互通书信。他在家中难过,我们也不好为难,可朋友还是要的。你若怕将军府名帖不好使,就以我的名义,冠上大理寺名头。” 卢小宝眼睛一亮,开心的抱住庄重,这么个小不点竟是能将庄重抱起来,庄重不知道该什么表情才好。 “小宝你可真是……” “表哥你最好了。”卢小宝将庄重放下来,嘿嘿傻笑,“我撞过去你会摔倒,所以高兴的把你举起来了。” “下次莫要这样,让我的脸往哪搁啊。”庄重摸了摸卢小宝的脑袋,“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有机会还是正大光明的好。” 卢小宝猛的点头,“嗯,这般偷情模样确实不是正道。” 庄重噎了噎,“谁教你这个词的。” 卢小宝吐了吐舌头,“我一个周小虎说的,李宏的姐姐和一个书生暗中来往书信,都是这个李宏给他们打掩护呢。周小虎说这样就是偷情,李宏听这话还跟他打起来了。” 庄重失笑,随即正道:“这个词可不能用,若传了出去会毁了李宏姐姐的名节。” 卢小宝乖巧的应下,“嗯,我下次不说了。” 庄重叮嘱道:“李宏姐姐和那书生私下传递书信的事也莫要再与他人说,传了出去总归不好。” 卢小宝挠了挠头,“周小虎也说这样做不好,可李宏说他姐姐说了,才子佳人都是这般的。” 庄重眉头皱起,大佑虽不似清朝是封建,却也极为注重名节,这般做法戏曲里推崇歌颂,实际为世间不容。 “若两情相悦为何那书生不提亲?”庄重说完才觉不妥,他跟个小孩说这些干嘛。 “李宏姐姐说那书生自觉未考取功名若此时提亲不能让她风光嫁入,待到金榜题名时才是好时机。” 话说得漂亮,庄重却觉得这书生不靠谱,若是一辈子考不上岂不是一辈子不娶?这世间金榜题名的能有几个,若有真才实学还罢了,若没有只怕…… 可这种事他这种沾不上边的外人如何能手,若好意提醒只怕还会巧成拙。便只告诉卢小宝,这般暗通沟渠之事并非正道,还是要正大光明才名正言顺。 未曾想这边刚说起男女暗中来往之事,庄重第二翻卷宗的时候就发现了一桩相关的案子。案子是官大威办的,亦如他之前展现出来的作风,简单暴。虽看似合乎情理,认真一看疑点却是不少。而暗中的杀人犯过五就要行刑,令庄重深觉时间紧迫。 卷宗中描述杀人犯许生之前与死者赵淑仪暗通沟渠,一晚偷情时发生争执,因醉酒行事鲁莽竟是将赵淑仪捂死。后仓皇而逃,还将赵淑仪屋子里的首饰银钱全都偷走。 令庄重疑惑的是那些首饰并不知去向,卷宗里说许生已经卖掉,可如何卖卖给谁皆一无所知。而且也未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许生杀了赵淑仪,只因为这大半年他几乎夜夜爬上赵淑仪闺阁里与之偷情,所以认定杀死赵淑仪的就是这许生。 许生起初并不承认说自己当晚喝醉了酒,醒来时已经过了三更,觉得太晚就没有赴约,与他一同喝酒的友人吴德胜也证明确实如此。可后来被严刑拷打之后,才承认虽已夜深,依然去寻了赵淑仪,并将他杀死。 两人若有冲突情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这许生当时喝醉了酒,有些争执发酒疯误杀也非不可能之事,这也是这个案件复审通过的原因。可庄重依然觉得仍有疑点,尤其对首饰去向十分在意。 赵淑仪父母第二天一大早见她一直未下楼,赵母就上去唤她,才发现自个的女儿已经惨死。赵父赵母连忙到衙门报案,官大威虽办案糊涂可确实动作很快,不似有些官员做事慢的。当时就立刻出发到赵家,还唤来邻居一一审问。 邻居便将赵淑仪与许生偷情之事一一道来,原来两人偷情之事街坊邻居早已清清楚楚,只有赵淑仪的父母被蒙在鼓里。官大威得知立刻提审许生,许生前一晚喝得太多,进去的时候他还昏睡着,身上都是酒味。官大威带回审问没多久许生就认了罪,这个案子也是之前他一破案的功绩之一。 捉捕许生只刚过午时,问其首饰在哪,许生只说是随便见个人就给卖了,可卖得的银两又不知在何处只说是丢了。 庄重又看了几遍,觉得这个案件仍有疑点。不管是首饰的去处还是许生的杀人动机都经不起考验。时间紧迫,整理思绪完毕便起身去刑部大牢。 牢头刚开始还有所刁难,死牢重地非一般人等不能入内。庄重将封焕给他的玉牌拿了出来,牢头立马开了门。庄重暗由升,可又忍不住自我唾弃,权力易至腐败啊。 死牢比之前关押老刘头的地方条件更加恶劣,测测的透着一股死气。 牢头弯着态度恭敬无比,“公子您往这边请,这个就是您要寻的许生。” 死牢里十分邋遢,许生被关了好几个月,蓬头垢面完全与卷宗里写的相貌堂堂有一丝符合。 “许生!快过来,这位小公子有话问你。”牢头大吼道。 许生打了个寒碜,不敢耽搁从角落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表情麻木的望着庄重。 “你就是许生?” 许生只点了点头,并未言语,整个人木愣愣的。 “是不是你在四月初八时杀死了赵淑仪?”庄重冷冷道。 许生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当时还偷走了赵淑仪的首饰,那些首饰现在在哪里?” “卖了。”许生的声音低哑,仿若许久未喝水而发出的。 庄重将一个又一个问题密集砸了出去,“卖给谁了?” “不认识,路过的人。” “卖了多少银子?” “五两哦不,十两银子。” 庄重呵道:“到底是几两?!” 许生哆嗦,连忙道:“五两,是五两。” “那些首饰都有些什么?” 许生一脸茫,庄重紧接着又道:“给我一一道来,不许漏掉错掉一个!” 许生顿时慌,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牢头见他半响不出声,怕惹庄重不高兴,急了起来,大声呵斥,“公子问你话,快点说!” 许生噗通瘫软在地,连连磕头求饶,“人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我认罪,我认罪!” ☆、第34章 被牢头这么一喝,不管庄重开口说什么,许生都只会重复人是他杀的。许生的行为反常,庄重已经问不出任何有用的证据。 许生瑟瑟缩缩的窝在牢房里的小角落,明显神有异。案卷上可得知许生从前小有才华,否则也不会得赵淑仪芳心。会变成这样无非有三,一是隐疾发作,二是赵淑仪的死给他造成巨大打击,使得他神异常,另外一种就是之前遭受到了严刑拷打,被吓怕了。 “许生的腿如何跛的?” 牢头目光闪烁,庄重扫了他一眼,明明只是普通的一眼,可心思多的人却以为另有深意。牢头不敢隐瞒连忙道:“刚进来的时候许生一直未承认是他杀死了人,这条腿被打断之后,熬不住就认了。” 庄重握紧拳头,怒意立起,“即便是用刑供大多也不会至人伤残,你们为何要这般毒辣!就不怕错了,自个也没有了退路?” 牢头心中惶恐,连忙解释,“小人只是个狱卒,可没有参与这事,这都是官大人命令的,与小人无关啊。” 这牢头虽并非无辜,牢狱中的腌臜事他们不了干系。可毕竟不是始作俑者,发作些小虾米也无法解决本。庄重深一口气,不再无谓的发火,找到事实的真相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庄重承认自己有私心,他希望许生是冤枉的,并且确实认为许生很有可能不是杀人真凶。 官大威被罢官还不够,只有接受到更可怕的惩罚,才能让那些负责刑狱之事的官员不再那么草率。抓不到凶手已经是失职,错了人那就是草菅人命,同样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 庄重并没有着急去寻找其他线索,而是去了赵淑仪家附近的小茶馆。 小茶馆此时的生意颇为清冷,庄重点了上好的茶和不少小食,茶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见这位客人出手阔绰还长得十分俊俏,态度也更加殷勤。 庄重指着对面的赵家银器店,问道:“老板,对面那家银器铺子怎么不开了?我娘很喜那里做的烛台,特定叮嘱我上京城时顺道给她买回去,可我过来好几次了都没见开门。” 提到赵家银器铺,茶馆老板眼底迅速闪过一丝鄙夷,道:“这位小官人莫要再等了,只怕这赵家银器店再也不会开了。” 庄重惊愕,“为何?听我娘说这铺子的生意极好,就是东西贵了些,从前没钱舍不得买所以一直惦记,现在终于有钱买了想如愿,如何又不开了?” 这时候也没有其他客人,茶馆老板坐了下来,低声道:“他们这是没脸开啊。” “啊?莫不是所出的银器掺了假?” “这倒不是,而是因为家丑。”茶馆老板啧啧道,“你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前几个月这家出了件大事。” 庄重也来了兴致,头伸过去,眼睛亮亮的等着后续,说八卦得有人听才说得起劲。茶馆老板清了清嗓子,自个也泡了壶茶,这才神秘兮兮的开口道:“这赵家的小娘子被人杀了!” 庄重惊诧的表情取悦了茶馆老板,又道:“光是这般倒也不会与让赵家银器店关门,你知道杀人的是谁吗?打死你也想不到!竟是这个……” 茶馆老板将两小拇指勾了起来,大拇指对着,还暧昧的眨了眨眼。庄重不可思议,“不是吧,是不是错了?这可是毁人名节之事,虽小娘子已死可这般道人是非只怕不妥,” 茶馆老板被质疑却并不生气,“这赵家小娘子平瞧着就是个不安分的主,走路一扭一摆的,眼睛总是滴到处瞧,一股子的狐媚味。这杀人的是她的老相好,两个人暗中好已经有大半年了,我们这一条街的人都知道,就是这赵家人被蒙在鼓里。每那赵家婆娘最喜好显摆自个女儿有多好多贤良淑德,以后必是要嫁进富贵人家。其实早就是个破烂货,还当做宝了,如今出了事,脸面丢尽,店铺都不好意思再开了。” 茶馆老板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庄重微微皱眉,“还有这种事?” 茶馆老板见庄重对这事有兴趣,又道:“许生也就是那杀人的夫,这大半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入赵家小娘子闺阁共度宵。只要他发出暗号,那赵家小娘子就会从窗户上丢下布条,许生就抓住布条就被这么拉上去,然后行苟且之事。我家就在赵家附近,每次听到那暗号就知道许生又来了。” “暗号?” “就是学三声青蛙叫,知道这事的都背地叫这许生为□□。” “赵家小娘子遇害那,老板可曾听到了动静?” 庄重脸,一双眼睛清澈,茶馆老板只以为他是好奇并未联想其他,却也没有回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就是不开口。 庄重顿时明了,又叫了一壶上好的茶,茶馆老板这才又开口,“那时候早就睡了,谁还去听那动静,大半年都是这样已经不稀奇了。只是更夫有些兴致,每夜都喜在丑时也就是许生常出现是时间在那一带路过。有时候故意趁着许生往上爬的时候,发出声音,有几次许生吓得直接滚下来了。” 茶馆老板哈哈笑了起来,仿若眼前就是许生狈模样,想起许生就要行刑,啧啧道:“这许生长得确实俊俏,嘴巴也是个甜的,却偏偏走了这么一条岔路,而且还是这般恶毒之人。不管怎么说赵小娘子也与他好了大半年,虽说名不正言不准,却也是柔情意,一言不合竟将赵小娘子杀死,实在是太可怕了。还好天网恢恢,他这般歹毒之人就要被行刑了。” 更夫! 庄重眼睛一亮,案卷里并没有提起这个人物。官大威办案草率一开始就认定了许生,只得许生认罪本没有细查。 庄重问了那更夫的住址,茶馆老板好奇,看在钱的份上却也如实相告。庄重未耽搁直接去寻那更夫,可半路上却遇见了封焕。 “王爷?你怎么会在这?”庄重诧异,这里都是聚集的都是些市井小民,未曾想这样的小巷子里会遇到封焕。 “找你喝酒。”封焕面不佳,说完这话就往前走,毫不担心庄重不会跟上来。 庄重连忙跟了上去,“王爷,可否再等两?我查案宗有个案子有疑点,那嫌疑犯过五就要被行刑了,我必须趁着这几查明真相,否则就来不及了。” 原本大步向前的封焕停了下来,目光寒冷,“不识抬举!有何比本王还要重要?” 庄重恭敬道:“王爷出生高贵,若是平时我必是不敢不从。可人命大于天,还请王爷体谅。” 封焕却毫不退让,“查案之事还有他人,你,陪本王喝酒。” 庄重无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这嗣昭王的眼,有事无事就喜找他喝酒。若是平时去也就要去了,他现在需要封焕这个靠山,可今实在是不行,一喝酒今就废了。行刑之临近,他没有时间耽搁。话说回来之前那个常与他身边的候数哪去了,怎么就不能寻那人陪,非要找他。 庄重不敢违抗,却也不想这种时候与封焕去喝酒,心里着急得很,几杯酒下去恐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泼他一脸。便是站于原地,动也不动。 封焕见他这般,怒火反而下去不少,可语气依然不善,“你倒是大胆得很。” 语气比方才平静不少,庄重叹道:“我现在一心牵挂那案子,兴许那些人命在王爷眼里不过草芥,可我觉得每个人生来都不容易,都有生存的权力。若是有冤案,不仅仅让无辜的人获罪,还会让真正凶手逍遥法外,以后还有可能祸害他人。” 封焕冷哼,“你倒是正义。” “王爷更甚之,只是今心中有事无处排揎才会暂时让私事大于正义之事。”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