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回银锭,离开铸银坊,穿过两条回廊,打击声消失,骤然变得安静。 “此为熔铸金银器皿,番邦器物之所。” “此间分拣钗环拆下的珠玉宝石。” “运银矿石之木,虽已凿空,然其质地尚好,可制桌椅工具,供房内支用。” “陛下,熔铸的金锭,五至十两不等,均另外装箱,运送 城, 承运库。” “往来出入,均有簿册记录,损耗亦有详实记载。” 办事太监引路,没到一处,便做详细讲解。 中再多金银珍宝,番邦贡品,也是前朝积累。豹房中的金银珠宝,俱为自己所得,朱厚照负着手,勉强克制,嘴角也差点咧到耳 。 多亏有杨先生! 不然的话,内库国库都得跑马。 现如今,朕有钱了,设卫造船,仿效太宗皇帝,扫平草原,指 可待! 三绕两绕,历史的惯 再次发挥作用。 浙海匪患解除,贪官污吏被一通收拾,造船出航尚需时 ,坐不住的少年皇帝,终于将视线盯向了北边。 正想着到边镇打谷草的小王子,尚且不知,熊孩子有了钱,财大气 ,终于耐不住寂寞,计划北上,同他玩耍。 正德元年,九月丁卯 国库事发,天子处置近四十名朝官,下狱抄家。所得金银器物,珍珠字画,折银可到四十万两。 户部尚书韩文,兵部尚书刘大夏上疏乞致仕。 “臣老病,失察部中。复贪位,必至愧恩误国。” 奏疏三上,天子允刘大夏所请,褒加太子太保,令有司给米,年四十八石。岁用役夫六人。 韩文所请未允,仍继续留任户部。 同月,钦差奏疏递京,言江浙事了,将启程还京复命。 奏疏抵达不久,宣府忽来急报,八月以来,连遭雨雹,恐今岁颗粒无收。 奏报下六部,议减免税粮,赈济灾民。 不想,北边的草原同样遭灾,牛羊被砸死无数。 兀良哈同明朝友好,名义上属明朝卫所,遇到灾祸,自可请朝廷赈济。加上弘治帝临终安排,杨瓒一力推动,朱厚照登基不久,即派遣锦衣卫,敕令镇守太监,在广宁等地重开贸易。 如此一来,损失些牲畜,对朵颜三卫的壮汉而言,算不得伤筋动骨。 没 吃? 没关系,东边就有野人女真,上山去抢就是。 瓦剌被鞑靼 出漠南,憋屈在漠西和漠北一小块地界,距明朝较远,想打谷草,必须穿过鞑靼势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人物。 相比之下,鞑靼占据地利之便,兵强马壮,损失了牲畜,眼见活不下去,自然打起了邻居的主意。 小股游骑扰边,立即引起守将警觉,向京城递送急报。 秋收不到,就想南下打谷草,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于此同时,江浙匪患终于清除大半,余下再形不成威胁。扫尾工作完成,杨瓒计划启程,返回京城。 王主事有意外放, 捕佛郎机海盗之事,即可 他完成。余下的一些琐事,也可 后一一清扫。 凭王主事的能力,绝对手到擒来,眼不眨一下。 算算时间,再不启程,定会错过万寿圣节。杨瓒遣人知会刘公公,打点行囊,北归神京。 至于同顾同知的约谈,可留待回京后再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管事出何因,杨御史必会“负责”到底。 跑? 随便跑。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名声 正德元年,九月辛巳 杨瓒离开双屿,乘船前往象山,在钱仓所同刘瑾等人汇合。 因时间匆忙,刘瑾收到的表礼太多,金银之外,玉器珍珠等物,清点装箱后,至少一半未及送往京城。 最后,只得装上马车,带入钱仓所。 十几只木箱堆在仓房,偶尔开箱清点,同海匪缴获并在一处,引来阵阵惊叹。 “好家伙,都是银子!” “不对,那小箱的是金子。依我估算,至少有三百两。” “三百两?五百两都有余!” 有长随打开木箱,分拣出几只布袋。未料系绳松 ,滚出几颗拇指盖大小的柱子,通红的颜 ,看着就喜人。 守卫很是惊讶。 “这是珍珠?” “珍珠有这样的?” “红 的……的确没有见过。” “像是玛瑙。” “不对,应该是珊瑚珠子。” “珊瑚能雕成珠子?” “见识少。我跟着指挥使剿匪,在岱山那里,见过不少珊瑚器物,其中就有这样的珠子。只是没这么大,也没这么红。” 听者咋舌。 “这么大一袋,估计得有上百颗。” “一百?”卫军摇头,“两百都有了!” 出守卫,所内官军巡逻时,也会有意无意绕过库房,扫几眼箱笼,暗道:指挥使剿匪,收缴的好东西不少。钦差也大方,分出千两银子,白匹布绢,以及各种香料,犒赏卫所上下。东西加一起,折算过后,小兵也能得个三五两。 本以为指挥使得的宝贝够多,众人也算开了眼界。没料到,刘公公一来,箱子打开,眼珠子照样掉一地。 比价值,不差多少。 论器物 美,花样出奇,海匪抢夺的那些,当真是不够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巫什么的?” “小巫见大巫?” 一名经历奉命前来,帮忙记录簿册。恰好听到卫军之言,忍不住 嘴,补了半句。 闻听,卫军登时一拍大腿。 “对,就这句!” “要么说刘经历读过书,就是了不得!” 经历忙摇头,他不过是个秀才,考不中举人,才以军户入卫所,袭父职。因会读书认字,几次转调,成了钱仓所经历。 钦差南下剿匪,江浙卫所,尤其是沿海各千户所,无一例外,都被厂卫过了筛子。 刘经历平 也贪些小钱,好歹做事有良心,同海匪也没有牵扯,不致被百姓唾骂。唯一值得忧心的,是同船主徐诚有过一两次往来。 听闻徐诚事发,刘经历尚存几分侥幸,总想着,这么点拐弯抹角的关系,应该查不出来。 没承想,两 之后,就有戴圆帽的番子上门。 徐诚自尽,双桅船上的海匪却未尽死。为立功减罪,留得项上人头, 蒜皮的小事,也争相道出,招得一清二楚。 加上孙老三的口供,再是犄角旮旯,也会查个清楚。 很不幸,刘经历便属其中。 虽没道出 命,从蛛丝马迹推敲,依旧被发现端倪。 人在卫所躲着,祸从天降,照旧避不开。 好在熊指挥使返回,得知番子上门,心生疑虑。仗着在钦差跟前有几分面子,软硬兼施,总算让番子吐了口。 刘经历的事不大,只要说出徐诚在宁波府的宅院商铺,花钱既可消灾。 知道情况,刘经历翻箱倒柜, 好的同僚也解囊相助,凑齐银两,借着“不知者无罪”,总算是逃过一劫。 往好了想,也可算作虚惊一场。 送走番子,刘经历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自此以后,再不随便伸手。哪怕是送到跟前的银子,也要问明来路,否则,一个铜板都不能收。 钱固然重要,但比起钱,脑袋更重要。 况且,熊指挥使助钦差剿匪,带回数箱金银珍宝。卫所之内,差不多人人有份。刘经历分到十两,加上俸禄,生活也算富余。比不得先前,也不致无米下锅。 听闻钦差归京,双屿之处新设卫所,熊指挥使主动请缨,希望钦差能上奏御前,调其到海岛戍卫。 旁人眼中的苦差,在熊指挥使眼中,则变成肥差,美差。 擒拿海匪,奉旨走私,往来货物可自留一成。初次之外,朝廷还给发饷,普天之下,有比这更好的差事吗? 当然,事有利弊。 人在岛上,远离岸上,与同僚走动不多,升迁怕会慢些。 如钦差所言,同番商市货,风险不小,一旦为朝中得知,必掀起轩然大波。 在岛上的卫军,必须慎选。掌控卫军的指挥使,必须能够服众,且能 下非议之声。必要时,更要 身而出,甘冒风险,同 朝文武对立,扛下责任,为天子顶缸。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