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老侯爷同世子对坐,都捧着一只大碗,手里抓着面饼,大口吃得痛快。 侯爵之家,本该锦衣玉食,三餐珍馐。 无奈,在北疆几十年,回京之后,习惯仍没法更改。 吃过五张大饼,喝下两碗羊汤,老侯爷放下筷子。顾鼎匆匆吃完小半张饼,也不再多用。 侯府长史带人取下碗筷,送上热茶。 房门合上,老侯爷当先开口,道:“人见着了,怎么样?” “回父亲,和二弟称得上天作之合。” “恩?” 顾卿的相貌,九分遗传自顾侯。而顾侯则像极香消北疆的仁宗公主。由此可见,亲爹不论,公主的生母必定是个绝 美人。 顾侯端起茶盏,眉尾挑起,同顾卿愈发相似。 顾鼎暗中撇嘴。 幼时被亲爹摔打,各种磨练,就差抓起来丢到鞑子群里。长成被兄弟欺 ,坑了一次又一次,告状没一个人相信,当真有苦无处诉。 偏亲爹兄弟一个模子出来,看到哪张脸,都能想起另一个。 作儿子,他认了。作兄弟,他还能更悲催点吗? 勉强 下悲情,顾鼎端正神情,道:“父亲,儿观此人确是不错,父亲只管放心。” 在客栈时,能将他 得哑口无言,甚至语出威胁。两人之间,谁护着谁,真说不一定。 亲爹的担心,实在没有必要。 想到这里,嫁娶的念头,再次冲击脑海。顾鼎深 气,神情突变得古怪。用力摇头,才将念头甩飞。 “如何不错?” 顾鼎动动脖子,开始客栈之事娓娓道来。 顾侯先是眯眼,待顾鼎话落,猛的一拍桌子,笑道:“好!就该找个这样的!” 看着裂开一角的方桌,顾鼎咽了口口水,默默转头。 亲爹和兄弟的武力值都是如此惊人,委实 力山大。 正德元年,十二月丙午 杨瓒受命监军,持圣旨虎符,离京北上。 同行五十人,以锦衣卫南镇抚司佥事赵榆为副总兵,中官谷大用为监 官,东西两厂番役及伯府家人为护卫,驰往兴州。 临行前,天子出奉天门亲送。 杨瓒四拜辞行。 将要离开时,谢丕顾晣臣忽同时出班,请命往北。 “请陛下恩准!” 谢迁差点揪断胡子,李东 也颇为吃惊。朱厚照却是哈哈大笑,当即写下一道手谕,同授监军,一并北上。 三名监军,古今少有,闻所未闻。 三人谁为主,谁为副,遇事该听哪位?不怕闹出 子? 群臣劝说无用,多 痛心疾首。 奈何天子有权任 ,神仙也没辙。 愣了两秒,杨瓒大喜。有这二位同行,别说藩王的小舅子,就是藩王当面,也能掰扯一下。 谢丕顾晣臣跪地领旨,同时四拜,牵马走进队伍。依马上包裹推测,定然早就打好了主意。 “杨先生,朕在京城候先生凯旋!” “臣定不负陛下之恩!” 杨瓒再次下拜。 “先生可还有话 代?” 杨瓒突觉牙疼。 知道朱厚照是好意,奈何话听在耳中,实在有些不对。 只不过, 代没有,请求倒是有一个。 “杨先生尽管说。” 杨瓒很不客气,话相当直接,“御赐匕首,不足掌长。” 翻译过来,匕首太短,扎人不方便,换成长点的? 朱厚照:“……” 不慎听了一耳朵的三位阁老:“……” 回 取来不及,朱厚照令牟斌解下佩剑, 给杨瓒。 甭管是不是内造,凑合着用。朕亲手赏赐,扎人不耽误。 “谢陛下!” 郑重接过宝剑,杨瓒再次行礼。 旗帜扬起,众人登车上马,行出玄武门。 与此同时,几骑快马正飞驰在回京的路上。 顾卿一身大红锦衣,单手扬鞭,俊面含霜。 骏马撒开四蹄,如一道闪电,撕破冬 寒风。 第一百三十章 发威 正德元年十二月,鞑靼南下扰边,密云危急。天子调京卫三千人,以庆平侯世子顾鼎为总兵官,北上御敌。 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兵部武库司郎中谢丕,国子监司业顾晣臣同为监军,并以锦衣卫南镇抚司佥事赵榆为副总兵,司礼监少监谷大用为监 官,率先驰往兴州后屯卫及营州卫调兵。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同轻车简从的杨瓒一行不同,三千京卫北上,准备粮草伤药,马匹军械,需耗费相当时 。 天子心忧兵情,催了又催,甚至在早朝上摔了奏疏。 “如延误军机,尔等同罪!” 朱厚照震怒, 朝齐喑。 无人敢轻易出声,都是低头垂目,唯恐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户部兵部火烧眉 ,从尚书侍郎到司务司业,均是不解衣带,忙得脚打后脑勺。 到第三 ,兵器备足,甲胄发下,马匹大车凑足数目,唯粮草尚欠三成。 朱厚照再次发火,兵部还能应对,户部和光禄寺官员实在无法,只能齐声叫苦。 陛下,不是臣不努力,实在是国库空虚,填不足数量。 “自弘治十六年,南北府州天灾不断,田亩歉收,税粮年年积欠,赈济灾银稻谷无算。今岁夏粮仅收五成,先时发往边 近百万石,三 凑齐七成已竭尽所能。 得全部,需调外府存粮。” “哦?” 听完户部诉苦,意外的,朱厚照没有生气。 淡淡的扫了户部尚书和光禄寺卿两眼,漠然道:“朕知道了。” 四个字,轻得几乎听不真切。 立在左班最前的三位阁老,同时皱紧眉头。 天子这般平静,反倒比愤然作 ,咄嗟叱咤更使人惊心。 整个早朝,朱厚照一改往 作风,既不不发怒也不 火。自始至终,冷冰冰的坐在龙椅上,俯视文武两班。闻臣工奏禀,仅是点头摇头,少有出声。 事出反常,依天子的 格,绝非轻易妥协之人。 户部、兵部、光禄寺官员皆惴惴不安,心怀忐忑。心中仿佛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英国公微合双眼,心中发沉,似已预 到,天子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今上有太宗皇帝之志,亦有永乐大帝之风。然而,在张懋眼中,这位少年天子,不经意间 的气息,更似圣祖高皇帝。 张懋没见过朱棣,更没见过朱元璋,但他亲爹是张辅,亲身经历叔侄夺位,靖难之役。 战死土木堡之前,张辅亲自教导他九年。 从张辅的记忆中,张懋完全可以描绘出开国之威,永乐之盛。也能推测出,圣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 格。 每提起朱棣,张辅都是敬佩难掩。提到朱元璋,敬佩中,则多出藏不住的恐惧。 看到朱厚照的变化,群臣多心中忐忑,未知其意。张懋却有九分肯定,龙椅上那位,已经动了杀心。 究竟谁会成为第一个刀下鬼? 抬起头,仰望丹陛,张懋心中更沉。 正德元年,十二月戊申,杨瓒离京第四 ,锦衣卫至刑部开具驾帖,和两厂番子倾巢而出,围住数名户部和光禄寺官员家宅。 北镇抚司佥事张铭,身穿大红锦衣,手持驾帖,当先闯入光禄寺右少卿家中。 少顷,府内传出叱喝之声。 等候已久的校尉力士,登时如虎 扑入,以刀鞘开路。 抓来府中管事,很快寻到府中库房。砸开铜锁,抬出数十箱金银。又在正房内寻到暗室,搜出玉器古玩三箱。 发髻散 的光禄寺右少卿,起初还能破口大骂,句句不离鹰犬狂悖。随后,面对堆积在院中的金银,声音哽在喉咙里,瞬间怛然失 ,面如死灰。 张铭侧行两步,掀开一只木盒,顿时珠光耀眼。 “此物出自南疆,应为土官贡品。”拿起一枚鸽卵大的明珠,张铭笑容冰冷,“李少卿,可否解释一下,此物为何在此?”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