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已超归期数 ,必须马上还京,不能继续拖延。 来时几十辆大车,堆 银箱布匹,行速自然不快。 为尽早返京,刘瑾丘聚一致同意,只带必须的干粮衣物,大车减至五辆,护卫全部一人双马。 镇虏营旁的不多,就马多。别说双马,三马都成。 当然,马不是白给。 沿途搜刮来的金银布帛,玉器珍宝,古玩字画,只要不违制,全部登记造册,运往大同和永平,换成粮食羊 ,充实边储。 刘庆带两名长随,与车队一同还京。 早几 ,弹劾奏疏便递送京城,此时必已呈送御前。 待刘柱史抵京,等着他的,必将是一场狂风骤雨。 临行前,刘庆立在城门下,面向杨瓒,郑重行礼。 杨瓒坑了他,却也帮了他。 因为杨瓒,他差点死无全尸。同因此人,他又活得一命。 如能撑过京中风雨,必当扶摇直上,官途坦 。假如撑不过,即使粉身碎骨,也会青史留名。 在镇虏营时 ,刘庆时常回忆早年。 赫然发现,为官数载,多数时间都在随波逐 。遇不平不忿,少有仗义执言。遇争权夺利,反屡次充当急先锋。 民怨不知,国艰不晓。 羞惭,愧疚,愤懑。 种种复杂情绪,一并涌上心头,终酿成一杯苦酒。 踩中陷阱,被杨瓒威胁,刘庆有恼怒,亦有愤恨。曾暗下决心, 身之后,必要设法报复。 随时间过去,愤怒渐渐消散,独坐沉思,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到底无法忽略。 为官至今,这份上言最合本心。 一念通达,豁然开朗。 终将义无反顾。 北风中,青袍鼓起,长袖烈烈。 “下官告辞。” 刘庆拱手,长揖到地。其后踏板登车,再没有回头。 此去艰险,陷入洪 ,坠入漩涡,或将案萤干死,碎首糜躯。然身为言官,当持身守正,谠言直声,不吐不茹,秉公任直。举不法,斥 佞,为民请命,为国立言! 万死不悔,粉身不惜,碎骨无怨! 城门下,目送车队远去,杨瓒收回目光,不顾未愈的刀伤,深深行礼。 正德二年,三月丙午 刘瑾丘聚一行抵达京师。 刘庆未至都察院,亦未公开 面,坐在马车里,一路穿过北城,直往西厂。刘瑾丘聚 还 牌,扫去风尘,换过一身圆领衫,直往乾清 觐见。 东暖阁内,朱厚照无心翻阅奏疏,盯着御案上的两只木盒,愣愣的发呆。 木盒为双屿卫呈送,附有浙江布司左参议王守仁的一封奏疏。 捻起盒中黄灿灿的颗粒,朱厚照皱眉。 奏疏有言,此物得自欧罗巴走私船,海外之民以之果腹。 “食之糯,味甘。” 看到这几个字,朱厚照眉头皱得更深,明显气不顺。 写明味道好,分明已经吃过! 反反复复翻过三遍奏疏,愣是没找到做法。少年天子一边瞪眼,一边运气。 只说能吃,却没说怎么吃,算怎么回事? 必须掀桌!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雷霆也是君恩 刘瑾丘聚躬身走进暖阁,跪地行礼。 等候许久,未见叫起,两人心中开始打鼓。 莫非办差出了问题,天子不 意? 越想越是没底。 心中似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两人不敢抬头,只能小心侧首,用余光瞄向旁侧,拼命向张永高凤翔使眼 。 好歹给个提示。 高凤翔袖着手,微躬着身,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 , 无心帮忙。张永记着 情,朝丘聚努努嘴,示意往御案上看。 御案? 丘聚登时冒出一头冷汗。 都说不敢摇头,哪里敢盯着御案。这是帮他还是害他?! 张永垂首。 那就没办法,继续跪着吧。 最后,到底是刘瑾胆大,迅速抬头扫过一眼。 两摞奏疏之间,枣红 的木盒打开,黄灿灿的颗粒冒尖。天子眼也不眨的盯着,似乎正在……运气? 看错了吧? 停顿两秒,刘公公连忙低头。 心里拿不准,正想再看一眼,头顶忽传来声音:“刘伴伴。” “奴婢在。” 坏了! 该不是抬头被抓包? “起来。” 盯了许久,也没盯出个五四三来,朱厚照顿 挫败。 “丘伴伴也起来。” “谢陛下。” 丘聚站起身,不想其他,先瞪刘公公。 凭什么这厮先被叫起,咱家却是“也”?! 无视丘公公,刘瑾开口道:“陛下,奴婢自北还,带回杨御史上言。并有监察御史刘庆随同进京。” “杨先生的奏疏?” 朱厚照立刻打起 神,道:“呈上来。” “是。” 刘瑾上前两步,将一只信封递上御案。 信口未封,纸页对折,厚度相当可观。 墨痕透出纸背,笔锋锐利,似乎带着朔北的风霜雪冷。 将信封 给刘瑾时,杨瓒千叮万嘱,务必亲自呈送御前,中途不可经他人之手。西厂、东厂和锦衣卫不行,通政使司和六部内阁更加不可。 “事关重大,请公公务必谨慎。如有 ,则前功尽弃,你我都当担责。” 杨瓒郑重其事,刘瑾肃然点头。 一路之上,信封随身,片刻不离,丘聚都没见过。 如此重视,未必是觉悟多高,究其 本,金尺威力惊人,刘公公甚惧,有生之年,能避则避,绝不想再挨一次。 “如果杨先生在就好了……” 展开信纸,看着 悉的自己,朱厚照自言自语。 依他所想,杨瓒 知海外方物,看到双屿卫呈送的番粮,必能知晓做法。到时候,直接下锅即可,完全不用自己费脑。 这种只能看不能吃,无从下嘴的滋味,实在太难受。 前两页的内容平平无奇,主要条陈战后诸事,包括镇虏营重建,边民安置,边军卫军赏银发放,战死将士身银,以及边储稍有不足,需从大同辽东市货。 第三页中段,内容发生变化。 先言以利 使鞑靼部落互相攻伐,借机巩固边防,募集边军。后言边镇工事年久,几经损毁,密云等地的边镇寨堡为贼虏 知,需调拨库银,发役夫重新修筑。 随之话题一转,提出为巩固边防,需肃清地方,严查贪墨,重遣武将文官,以御史厂卫监察,并严朝廷考绩。 “圣祖高皇帝定法,凡官员评定,无论京城内外,无论文武品级,必三年初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称职升调,平常留任,不称职陟黜。” “藩王府长史司属官不外调,姻亲不内除。大臣亲族不得任科道,僚属同族需上下相避。” “今立国百年,祖宗之法 渐飞驰,朝中地多有疏漏。” “其一考绩,人情一则,金银又一则。当升者不升,当黜者不黜。有能者不提,无能者占位。长此以往,庸碌之辈立朝,贪墨之徒掌印,何言肃朝正纲。 其二藩王长史司。闻有藩王长史轶不 九年,非进士出身,转调外省即任知州、道员、知府乃至布政。大背圣祖之法,岂可不究? 其三,大臣之族外放科道,递相 通。僚属同族彼此穿凿,当避不避。遇事彼此勾连,审案互相包庇。小民冤屈无诉,苦痛难言。” “臣乞陛下,复遵祖宗成宪,申明圣祖旧章,选官升调当以正大光明,裁汰冗员必以阿附 比。臻治理尔,裁汰庸碌,表旌优异。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