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瑶有多紧张严陌,没人比严嫣知道。可自从严陌搬来凝香阁,母子两个便生疏不少,少了几分亲近,多了一些距离。 正在描红的严陌一愣,小声说道:“我总是要长大的,过了要黏着娘的年纪。” *** 大年三十那 ,威远候府的规矩是上午祭祖拜祠堂,中午用团年饭,到了晚上天擦黑的时候吃年夜饭,然后一起守岁。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荣安堂最热闹的时候。 老夫人一身绛紫 绣仙鹤祥云纹团花褙子,头戴黑貂皮卧兔儿,耳朵挂着莲子米大小的碧玉耳珰,笑眯眯的看着下面一众小辈儿们,端得是和蔼慈祥。 下首处大人小孩儿都穿得喜气洋洋,脸上均带着笑。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故意找不痛快。 年夜宴还是摆在花厅那处,照例是摆了两桌,大人们一桌,小孩儿们一桌。反正都是一家人,又是大过年,便也没有分个什么男女有别。 严郅好酒,又素来喜 这种场合,整个桌上就只听到他一人的劝酒声。三爷严瞿素来沉默,今儿也多喝了几杯,便是严霆也与严郅喝了几杯。严郅饮了酒,言语便狂放了些,又是谈古论今,又是议论时政。 只可惜他也就领了一个闲职,一些所知也就是与那些狐朋狗友相 时听来,那些人与他身份不相伯仲,消息都是野路子,真假还不得而知,又哪能做得准数。 不过严霆和严瞿素来知道他的 格,也就听听,从来不过耳。 说着说着,严郅提到严霆差事上的事儿了,一时间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先不提那调令之事,严霆也有另辟蹊径去兵部询问过自己 后差事的安排。只可惜兵部那里一直没给准话,大体的意思就是回去等安排。 ‘回去等安排’这话,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可能差事不 便会颁下,也可能天长地久的等候。 在大熙,不光有文官候缺,像他们这些靠萌荫的勋贵之后也有候缺的。没有得用的关系,陛下那里也博不到眼缘,便只能排队干等着。 严霆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不正常,先不提他曾在平沙关任过镇守一路的参将一职,就是仅凭威远侯府这块儿开国功勋的牌子,也不会让他轮不到职。 可事实就是,人家让他回去等安排。 那官员话说得也光堂,侯爷身份高贵,功勋赫赫,可如今实在没有符合您身份地位的缺,总不能让您去京大营做个小旗吧。后面这一句是严霆自己脑补的,别说兵部那边没安排下来,就算安排下来他也不会去,那绝对是羞辱,他严霆也不用再在京城走动。 说来说去,就是有人暗里卡着他! 这该死的镇国公! 当然,这一切都是暗里的机锋,表面上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严霆只要还想保持表面和谐,内部的矛盾内部解决,便不能表面上撕掳开来。 其实换一种思路理解也可以,左不过是女婿惹了老丈人,老丈人如今懒得搭理他罢了。至于被老丈人暗里卡了,老人家气 总是大的,哄哄便好了。 如今严霆只能这么安 自己。 老夫人嗔怒道:“吃酒还堵不上你嘴,这大过年的提什么差事,忙了一年到头,这会儿还不歇歇。” 严郅嘿嘿赔笑,事情便过去了,桌面上又是一片和谐。 ☆、第65章 这个年骆怀远是独自一个人过的。 其实也不算一个人,还有小安子陪着他。 里并没有召他回 的意思,他也就权当做没这回事。其实就算回 了又能怎样,左不过还是一个人过,顶多就是有他娘陪着。从他七岁那年,在 筵上丢了丑,自此 中大小筵宴,四皇子便再也没有参加的资格。 从骆怀远从 中挪出来,他就和他娘马嫔没再联系过了。二十八那 , 里来了个小太监,给骆怀远送了一包东西。骆怀远打开一看,里头是几件衣裳、几样金首饰和几个银锭子。 那小太监是马嫔跟前儿服侍的,叫小豆子。小豆子说马嫔娘娘让他来带话,说自己在 里头很好,让四皇子不用担心,又说 外不同 里头,怕四皇子银钱不凑手,便选了几件分量足的首饰带出来,实在没银子了就让他拿剪子绞了换银子。 她娘一向谨慎小心,平 里没事断断不会主动联系他,这次估计也是实在怕他刚出 受了罪,借着过年给儿子送两件衣裳才让身边太监出了来。 骆怀远当时什么也没说,抱着东西扭头回了屋,再出来时递给了小豆子一个包袱。首饰和银子都在里头,还多了一件妇人穿的衣裳,衣裳是崭新的,布料也没见多好,但也不差,符合马嫔的身份,可以当家常衣裳穿。 小豆子临走时,骆怀远跟他说,让他回去告诉他娘,他也不知道具体尺寸,如果裙子短了,让她娘回去自己把裙边儿放了。 那裙子是骆怀远早就让人做好的,裙子滚边里 了几张银票,俱是那种数额不大的,一共一千两银子。 三十那 ,骆怀远换上马嫔给他做的新衣裳,谁知一穿才发现居然穿不了,这段时间在 外头呆着,他又吃胖了,他娘却是不知道的。 到了下午,骆怀远命喜总管吩咐厨房给阖府上下准备席面。奴才 人们侍卫们各处聚在一起凑个热闹,而他则是在房里和小安子两人吃。 席面很丰盛,尤其是骆怀远这桌,更是极尽奢侈。骆怀远还 着小安子陪着他喝了两杯,美酒配佳肴, 快! 过了几辈子一个人的 节,所以孤独是什么,骆怀远并不知晓。 …… 时下有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规矩,所以早早沈奕瑶便准备开了。即使这些 子每次回去都是吃了闭门羹,爹娘并不见她,但这是过年,总不能还将她拒之门外。 因为有了这么点念想,沈奕瑶初二那 脸上还是带了几分喜 的。 原本严嫣和严陌也是要一起去镇国公府的,谁知严陌头一 受了寒,有点不舒服,沈奕瑶 不开身,严嫣自请在家照顾弟弟,于是姐弟两个都没有去。 严嫣总觉得弟弟所谓的‘不舒服’有点假,果不其然,沈奕瑶走后,他便‘好’了。 “你不想去外公家?” 严陌的小眼神淡淡的,“去做什么?我不想看人恼羞成怒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那个娘还是他的娘,即使已打算要置身事外,但看到了也总会心里不舒服。 严嫣默然。 严陌说这话的时候,秦妈妈也在,她还有些不明白内里。 没过多久,她也懂了。 沈奕瑶是大哭着回来的,过年这节气加大家闺秀的自持都没能止住她的眼泪。 没一会儿,消息便递了来。 凝香阁里有个烧火的婆子的侄儿是马车棚那里的马夫,所以消息并不难打听。 据说,沈奕瑶两口子在镇国公再度吃了闭门羹,初二这 也被晾在了虎踞堂。这次沈奕瑶不再自制,在虎踞堂大闹了一番。 这是跟车小厮的消息,‘大闹’一说还是他自己 据情况揣测的。严嫣让梅雪去了趟锦瑟院问翠巧,从翠巧嘴里还原了事情的本来面目。 沈奕瑶本是 心期待回了娘家,照旧被人领去了虎踞堂。下人们很恭敬很热情,可她却还是没见到自己娘家人。 这一点让沈奕瑶再也不能忍受,在虎踞堂闹腾起来,严霆劝都没劝住。最后沈二夫人出面了,面 为难说了一番话。 大体意思是镇国公人老年纪大了,如今脾气越来越差,现在家里没一个人能劝得动他之类云云。 偌大的镇国公府里,镇国公沈茂山就是一言堂。表面上确实如此,可这件事内里如何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总而言之,严霆将沈奕瑶带了回来。 沈奕瑶伤心 绝,严霆的脸 也不好看。 本该是喜气洋洋的节气,威远侯府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 霾。 以至于过年这些 子,大家笑容都勉强了几分,沈奕瑶再去荣安堂时,也多了几分尴尬。 *** 哪怕再明白这会儿要求着镇国公府,老夫人也难以有点好脸 。 没人愿意见自己儿子成 里装孙子,尤其装了这么久的孙子还不见成效,大过年的被人拒之门外,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了。 自己生的自己心疼,这阵子老夫人本就待沈奕瑶不如以往,这次事情让她的脸 更是难看了两分,言语间难免就透 了些不 。 老夫人觉得自己做这个婆婆,有时候真是 憋屈的,别人家的婆婆个个给儿媳妇立规矩,唯独到了她这里,除了老大媳妇在她这里立过一段时间的规矩,沈奕瑶当年进门阖府上下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临老三媳妇进门,两个儿子都是亲生的,也不能厚此薄彼,于是老三媳妇也免了。 现如今,老夫人觉得自己言语敲打一番儿媳妇,这也不算什么。于是她便当着沈奕瑶的面,说了一些镇国公府不给他们严家面子的话。 确实也是如此,一般人家岳父再怎么对女儿女婿有意见,也是要顾忌两家彼此的颜面的。谁能想到镇国公这个老匹夫会如此 槌,完全不把威远侯府放在眼里。 可话又说回来了,威远侯府有什么面子让人给的?镇国公府又凭什么给你面子呢? 这种话并不是老夫人第一次说,因为说来话音是软的,是为了拿捏儿媳妇,这次却多了几分怨气。而沈奕瑶这段时间本就心神不宁,前几 才闹出娘家那一出,还没缓过来劲儿,跟着婆婆又说些这话。 她第一次没 住脾气,僵着脸便告退了。 回去之后,便病了。 *** “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娶得什么媳妇儿!我不过就说了她两句,居然冲我甩脸子,这会儿还装起病来!从她嫁进门来,我这个做婆婆的对她还不够好吗?从来没让她立过什么规矩,平 里嘘寒问暖,只差给供起来……” “……明白的人,知道我是她婆婆,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她是我婆婆!我心疼我儿子有错了?他们镇国公府就算盛气凌人,也不能把人脸往地上踩……” 严霆坐在一旁,皱着剑眉,没有说话。 老夫人又念叨了会儿,偷眼看了看儿子的神 。 “好了,你也别烦心了。大不了,大不了娘呆会儿去看看她。” 严霆安抚说:“您是她婆婆,没有这个理儿,本就是她错了。” “可——”老夫人 言又止。 严霆站起身,“娘,我回锦瑟院,她那边——”顿了顿,道:“你不要理她!” …… 严霆回到锦瑟院,正房里一片静谧。 丫鬟们进进出出都轻手轻脚的,见严霆进来,蹲身行礼问安。 进了卧房,沈奕瑶正散了头发靠在 头让丫鬟侍候用药。一碗药喝完,有丫鬟端了水和唾盂,让沈奕瑶漱了口,又将被子给她往上掖了掖。 “夫君,怎么今 这么早回来?” 这几 严霆忙里忙外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沈奕瑶从来不过问严霆外面的事,只知道他在忙。 “这不是听说你病了吗,就回了。” 其实是老夫人前脚训完儿媳妇,后脚听闻锦瑟院请大夫,便让下人将儿子叫了回来。严霆一回府便被叫去了荣安堂,老夫人上来就是一通诉委屈。自古以来,婆媳之间都是天敌,哪怕沈奕瑶这人给人的 觉再怎么良善,老夫人也怕她在自己儿子面前告状。 告状这事,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严霆的话音有些怪怪的,沈奕瑶似乎并没有察觉。 “妾身并没有大碍,就是早上起来有点受凉。” 严霆眼神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好好歇着,娘,很担心你的病。我还有些事,就先去书房了。” 严霆走后,沈奕瑶静默了好半响,才躺回被子里。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