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他与宁栩隔了短短一米距离,却产生了一种想要退后的冲动。 还没等他有所动静,宁栩就说了声“好冷”,然后快步走进了池子里。 哗啦啦—— 温热的池水溅了他半身。 宁栩浸泡在暖融融的池水中,上半身已经被花瓣遮了个严实,只出半截凹陷的锁骨,里面盛池水。水珠落在他脸上,濡的发丝紧贴脸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惑人。 景文的口猛烈起伏,觉呼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真是奇了怪了,上一秒他还想着要离宁栩远一点,这一秒又开始遗憾他这么快就进池子。 那些碍事的花瓣,好想伸手拨开。 宁栩抬眼看向他,“你还不去冲澡?” 他觉景文今晚心不在焉。 景文这才清醒过来,仓皇地背过身道:“这就去了。” 他转头逃进了淋浴房,胡将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热水兜头浇下,他这才发现,自己进的是刚才宁栩用过的淋浴间,地上都是水渍,空气里残留着樱花沐浴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他周身轰然热了起来—— 目光落在淋的把手上,忍不住想:宁栩刚刚也碰过这个把手? 目光落在打开的沐浴瓶上:他刚刚是怎样挤沐浴的? 目光又落在浴巾架上:他洗完后是怎么擦拭身体的? 景文脑海里浮现出糟糟的画面,仿佛看见宁栩当着他的面,解开衣服淋浴,用充泡沫的沐浴涂全身,用被水蒸得发红的手指搭住把手,手背浮现出青的血管。 他猛烈地甩了甩哒哒的头发,水珠迸向四面八方。 该死,一定是水温太高了。 景文干脆地拧了下把手,花洒里出来的水瞬间从热水变成了冷水,得他浑身一哆嗦,脑子也慢慢变得清楚起来。 真他妈要命,他在瞎想些什么? 景文眉头紧皱,在冰冷的淋浴下逐渐恢复理智,面无表情地用宁栩用过的沐浴冲洗干净身体。 洗完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仓促中忘了拿衣服。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他本来也不打算泡温泉了。 宁栩喝了几杯清酒,正仰着头热敷眼睛,忽然听见景文说,“你先泡着,我出去一下。” 宁栩揭开眼睛上的巾,看见他穿的衣服,脸古怪地问:“你不泡了?” “嗯,去烟。”景文言辞闪烁。 实际上他本没带烟,只是想离开这里吹吹冷风。 宁栩没说话,顺着水走了过来,水纹在他身后漾开来,他慢慢抬起胳膊趴在旁边的岩石上。 细碎的雪花从天上飘落,落入冒着热气的泉水中消失不见,那双白皙的手臂上沾了零星的花瓣,他将下巴搁在手背上望着景文。 “你不太对劲,怎么了?心情不好?”宁栩如是问道。 景文相对他站在很高的位置,俯视他的时候竟移不开眼。 “没有,只是晚上吃撑了,出去消消食。”他听见自己找了个可笑的借口,语气有气无力,让人笑话。 宁栩了然地笑了笑,“好吧,快点回来,陪我喝一杯。” 他握住陶瓷酒杯,指尖散发着池水带来的热气。 景文呼不畅地点点头,竭力维持最后一点镇定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他便重重地出了口气,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 在看见宁栩泡在水里跟他说话之后,他就愈发确信,没有选择泡温泉是明智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那副模样,他就忍不住心烦意,总想着做点什么,又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与其在里面面对面尴尬,还不如出来冷静一下。 景文沿着小道走了几步,心情终于不再那么紧绷,抬头看见了正在堆雪人的宁阮。 她戴着红的帽子和手套,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正在给她的雪人拍照。 景文从背后走过去发出声音吓她:“喂!!” 宁阮无聊地扭头白了他一眼:“你走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影子了。” “……”景文讪讪地抿了抿嘴。 “你没跟我哥一起泡温泉?”宁阮眼睛转了转,“让我猜猜,他该不会是去山顶了吧——” 景文故作嫌弃地看着她:“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八卦的?” 宁阮得意一笑,“赵姐去山顶了啊,看她的脸,我哥应该拒绝她了,不过她还是不死心,想去等一等试试。” 景文冷笑:“哼,白费功夫罢了。” 宁阮上下打量他:“你好像很幸灾乐祸嘛?不过你怎么出来了,按照事情发展,你现在不是应该死皮赖脸和我哥泡在一个池子里吗?” “……不会用成语可以不要用,宁小阮同学。” 宁阮不屑道:“我语文全班第一,你以为我是你?” 景文被怼的哑口无言,一身反骨算是折在宁家兄妹手里了。 宁阮面上笑嘻嘻,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直接让景文差点呛死:“其实你就是我哥的榜一吧?” 景文被呛到了,偏过头用力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 他故意出茫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宁阮眯起眼睛:“车厘子,别装了。” 景文内心大骇,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憋闷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阮这才意地笑了,“之前打高尔夫的时候,你突然问我哥有没有看过女主播跳舞,那会儿我就怀疑了,再加上——你膝盖上有个疤。” 她低下头,看向景文的膝盖,右边有一道他小时候骑车摔出来的疤痕。 景文这才注意到自己上半身穿了羽绒服,下半身还是短,难怪宁栩刚才看他的眼神那么诡异。 等等,如果她发现了,那宁栩…… 宁阮看见他的表情变化,说道:“我哥应该没注意,毕竟你跳舞那个视频我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他估计只看了一遍就划走了。” 景文嘴角搐,要不要这么真实。 他反应了几秒才道:“不对,你看那么多遍干什么?” 宁阮坦道:“我想看看你是装高中生,还是真的高中生。” 景文彻底无语了:“……” 过了片刻,他还是没忍住说:“这件事别告诉你哥。” 宁阮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笑得很是机灵:“凭什么?” 景文认栽地扶额,“你想要什么,大小姐?” 宁阮眨了眨眼:“你不愿意让我哥知道,是怕他会因为这个讨厌你吗?” “算是吧。”景文含糊其辞地说。 宁阮变得若有所思,“唔。” “唔?”景文疑惑道。 宁阮说:“这样吧,你欠我个人情,下学期开学之前,你带我去趟燕中。” 景文困惑地看着她:“你要去燕中干嘛?况且这种事,让你爸带你去不就行了。” 宁阮不高兴地说:“要是能让他带我去,我还找你干嘛。反正你别问,你要做的就是瞒着所有人带我去,尤其不能让我哥知道。” 景文有点犹豫,背着一个小女孩的家里人,把她带到另一座城市,听起来似乎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宁阮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现在就去告诉哥哥你就是车厘子。” “你还真是……行,我带你去,但你要告诉我是去做什么。”景文沉下脸说。 他一严肃起来,宁阮就莫名有些发怵,就像看见宁栩对她生气一样。 她小声说:“我想去找一个人,他要等我开学才回国,你就带我去吧,只要一天时间,你放心,我会待在你身边不跑的。” 景文顿时明白了,“小丫头,你有喜的人了?” 宁阮的脸刷得通红:“你不要胡说!” 景文哼哼唧唧地笑了:“你调侃你哥的时候练的不得了,怎么到自己的事情上就这么害羞?跟景哥哥说说,是什么样的人?” “不准你再说了!”宁阮恼羞成怒地团了个雪球砸他。 景文哈哈大笑:“还跟我急眼了?别砸了,砸到领子里了!” 宁阮气急败坏地跟他互砸了半天,最后气吁吁地坐在了石阶上。 景文怕她过于动两眼一翻晕过去,大部分时候都在单方面被砸,得头脸雪,看起来分外狈。 宁阮平复呼,看着远方的雪山道:“景哥哥,你知道什么是喜吗?” 景文抖了抖帽子里的雪,说:“不知道,我从来没喜过谁。” “我也不知道,”宁阮抱住了膝盖,缓缓道,“不知道这是不是喜,但我很想去见他一面。” 景文了她的头,将她从石阶上拉起来:“见见见,我带你去见。回去喝碗姜汤,别冻冒了你哥来找我算账。” 他把宁阮送回温泉房,让服务员给她拿冒药和姜汤,这才回到了他和宁栩的房间。 推开门进去,看见宁栩正趴在岩石上,半闭着眼睛,脸颊被水蒸气熏得红彤彤的。 景文放轻声音叫他:“宁栩,醒一醒,泡大半天了,出来吧。” 宁栩慢慢睁开眼睛,眼底弥漫着一片雾气。 他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景文,突然歪了歪头,出一个可以称之为柔软的笑容。 景文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如同一只茸茸的小狐狸,又如同一盘淋了蜂的布丁蛋糕,软绵绵得任君采撷。 正在这时,山顶传来了烟花的声音。 漫天礼花映亮了夜空。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