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宁栩真的不喜他,那么那封信送出去的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要完蛋, 简直是毁灭灾难。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问宁阮:“你说,你哥知不知道赵子珊喜他?” “应该不知道吧。”宁阮莫名其妙, “要是我哥察觉到肯定和她断联了,他从来不喜给别人幻想。” 闻言,景文更加惆怅, 愈发后悔头脑一热写了那封情书, 万一以后宁栩也再也不理他了, 那可怎么办?! 到了燕中,他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宁阮去参加讲座,趁着观众入场的功夫, 低头试着给宁栩发消息。 [吃鱼不吐刺:你还在你爷爷家吗?]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是啊, 怎么?] [吃鱼不吐刺:没怎么, 你多吃点, 细嚼慢咽。] [最后的单纯:?] [吃鱼不吐刺:你爷爷家不是在城北吗, 回来的时候能不能顺路帮我带个青提蛋糕?] [最后的单纯:青提蛋糕不顺路,要绕一大圈。] [吃鱼不吐刺:你帮我带一盒嘛[/可怜]] [最后的单纯:……行吧。] 景文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再次抬头时,被周围吓了一跳。 旁边已经挤得水不通,甚至有人没有座位站在过道和后门口,伸长脖子往里张望,还有的手上拿着长焦镜头,一副机场站姐拍明星的架势。 “这讲座这么受?”他目瞪口呆。 宁阮脸得意:“那是当然,季医生的导师可是院士,你现在知道他有多厉害了吧,当年的医学部第一了解一下。” 景文嗤之以鼻,台上出现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远看风度翩翩、举止得体,宁阮立刻捂住嘴,狂掐他的胳膊。 遥遥看去,确实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不似他想象中的老气横揪。 景文忽然想到了几年后的宁栩,会不会也是这样? 他低头打字:[阮阮说你想考清大?] 宁栩那头正在被着吃,回复的很快:[嗯。] [吃鱼不吐刺:打算考什么专业?] [最后的单纯:建筑设计。] [吃鱼不吐刺:设计房子,听起来就很不错。] 景文看了眼台上侃侃而谈的人,恍惚代入了大学的宁栩,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走近过他们的世界,他离这些英人士差了没有十万也有八千里。 别说清大了,就连它隔壁的985他都考不上,哪来的勇气给宁栩写情书? 他默默打开下载了三年没用过几次的单词app,开始鬼使神差地背单词。宁阮以为他在打游戏,空看了一眼,没事人似的转过去,又难以置信地转回来。 “你在背单词?”她的眼神仿佛见了鬼。 景文不高兴道:“看你的讲座,少多管闲事。” 宁阮:“……?” 景文背的很认真,甚至还把手机其他app给锁了,直到讲座结束,才看见宁栩给他发的消息。 [最后的单纯:你呢,想考哪个学校?] 景文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接着又打了几句,全都一一删除,最后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宁阮抱着一本书,摇了摇他的手臂:“我们走吧。” 景文这才注意到她手上多了本书,“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上面合照,季医生还送了我他和导师亲笔签名的书。”她开心地拿给他看,封面上写着《医学丛书第三册 :心脏的奥秘》。 景文看得眉头直皱:“那个什么季医生,故意的吧,怎么偏偏给你这本书。” “可能是凑巧,他说没想到我今天真的会来。”宁阮天真地说。 景文带着她往门外走,叮嘱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年纪越大的男人越会骗人,反正你上大学前别信这些花言巧语。走了,回家。” 宁阮小声嘀咕:“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哥都没这么管过我。” 景文清了清嗓子:“你叫我一声哥,我当然算不得外人。清大下次再去吧,再耽搁就赶不上飞机了。” 宁阮绝了噘嘴,不地抱怨:“我真是提前给自己找了个嫂子,小时候我就在幻想,以后有了嫂子肯定比我哥唠叨一百倍,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啰嗦。” “胡说什么呢。”景文敲了敲她的脑袋,耳朵微不可查地红了一片。 他们赶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终于成功在晚上六点前回到了兰江。景文火烧火燎地冲到宁家,迫不及待想去宁栩房间把他那盒饼干拿回来。 艾珂看向他说:“你们回来的刚好,小文留下来吃晚饭吧,顺便帮我叫一下小栩。” 景文的心脏登时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道:“阿姨,宁栩回来了?” “他刚回来一会儿,你上去把他叫下来准备开饭。”艾珂说。 景文如同被雷劈中,身体晃了两晃,赶紧蹬蹬蹬地跑上楼,他心里还有一丝希望,但愿宁栩还没来得及发现那盒饼干!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宁栩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 景文屏住呼,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脸上的表情如临大敌。 宁栩上依旧堆了抱枕——他是真的很喜睡在抱枕堆里,其中靠边的那个抱枕下面,正着要命的饼干和情书。 “你……你回来了,早哈。”景文一边说着废话,一边谨慎地挪到边,紧张到四肢都有点发麻。 “嗯。”宁栩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正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一只魔方。 景文掩饰地问:“在你爷爷家玩得怎么样?” 同时悄悄伸手掀开那只黄的抱枕,却在瞬间傻眼——那个盒子不见了! 宁栩看向他:“还行,青提千层给你放在楼下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景文对上他的视线,登时一阵头皮发麻。那双灰棕的眼眸犹如一潭深水,正仔仔细细地剖析着他的每一层伪装,好似穿透了皮肤和血,直达骨骼深处,让他无所遁形。 他结巴道:“谢谢……饼,饼干你吃了?” 宁栩目光沉沉,恍若隔着一道屏障:“吃了,味道不错。” 咚咚咚,咚咚咚。 景文听到自己震耳聋的心跳声,大脑一片空白。 他攥着手心的汗,咽了口口水:“除了饼干,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不对啊,那封信明明是在饼干里面的,只要打开盒子就能看得见,难道他没看到? 宁栩淡然道:“没有。” ——还真没看见? 景文心里的石头猛然落了下来,一时间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他好像不想他看见而尴尬,又似乎在隐隐期盼着他看见。 “哦,那是送你的情……送你的礼物。”他挠了挠头,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情人节”三个字。 还是怂了。 活了十八年,景文经历过无数大小场面,却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怂过。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宁栩没有再说话。 景文估摸着他应该吃了饼干就把盒子扔了,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阿姨让我上来叫你吃饭。” “好。”宁栩点了点头。 景文觉得气氛怪怪的,“那我们现在下去?” “嗯。” 正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宁栩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景文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脏砰砰跳。 房间很暗,只开了两盏壁灯,难怪他刚进门时就看不清宁栩脸上的表情,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对面的身影显得愈发模糊。 景文又开始没来由地紧张,好似预到了什么。 “怎么了?”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开口。 宁栩沉默许久,语气平淡地说:“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明年可能就要去燕中读书了,我知道你不喜燕中,估计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 他刚开始说第一句的时候,景文的脑袋还是懵懵的,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越来越后面,才品出了他话里道别的味道——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在问自己想考哪所学校,现在倏然就变成了一场道别。 “我高中三年没什么朋友,转了三次学,几乎没法跟别人长期相处。”宁栩看着他慢慢地说,口吻显得略微客气疏离,“谢谢你拿我当朋友,虽然以后可能相隔很远,我也仍然会记得我们相处的时间。” 他定定地望着门口的身影:“希望我们能一直这么好,几年后可以参加你的婚礼,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我啊。” 末尾那句,带着一丝强行的笑意。 景文一点点回味过来,如果前面那番话显得没头没脑,那么最后这句指向未免太强了。 ——他看了那封情书。 他在婉拒他。 尽管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景文的心还是被重重地揍了一拳,突如其来的心梗几乎将他溺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发不出声音来。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宁栩深呼了几次,手里揪着的抱枕已经皱作一团。 他第一次这么当面拒绝一个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绝对不算好受的滋味。 他暗中看了看景文的表情,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会恼羞成怒吗?还是假装无事发生? 他脑海里糟糟的。 当看见那封情书的时候,第一眼就是冷,传遍全身的冷。当年的事情好像在重复发生,如同一个魔咒般附在他身上,以至于他只看了一眼,就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情书扔了出去。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捡起那封信,接着看下去。 和那封差点要了他命的情书不同,景文的情书不是毒药,而是细水长的清泉,笔触中出自然又热烈的心意,那是少年人最真诚的告白。 这一次,不是恶作剧。 也不是想致他于死地的利刃。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犹豫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