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摸摸旭儿的脑袋瓜,笑道:“母后没缘分见到这孩子出世,难得旭儿喜 ,我就做主送了,只当是母后的一番心意,表姐别推辞了。” 朱初珍这才没话说,只得任她接了,瞧着儿子笑得心 意足,捏捏他 呼呼的小脸,又好笑又好气:“你们一个个可别都惯着他,这小子现在就霸道的不行。” 靖安却只是笑,并不在意。 宴散后,只留下靖安和太子陪帝王去安宁 守岁。 自靖安记事以来,每年除夕,他们一家四口都是在安宁 守岁的,母后与父皇常下下棋,或是呈椒盘饮柏酒,阿颜寡言,一坐便是好久。 唯独她,总是要问上好几遍时辰,每每等不到接岁,就头一点点的靠着阿颜睡着了,直到接岁的鞭炮烟花冲天而起,才吓得猛然惊醒, 着眼睛往阿颜怀里躲,少年总是一边嫌弃的瞅着她,一边伸手替她堵住耳朵。等她缓过神来,早冲到殿外看烟火去了。 父皇往母后寝殿去了,靖安想着父皇应是不愿旁人打扰的,就与太子颜跪坐在外殿。 时风霁雪初晴,遍地雪白, 天繁星。想着往事,靖安眼里泛起些温软笑意,太子颜闷不吭声的 了只手炉过来,隔着厚厚的棉布温热一层层透出来,煨暖了指尖,就像经年累月的记忆沉淀下来的温情脉脉。 她不问阿颜,现在在布置些什么,算计些什么,她始终记得那个一声不吭把毒药咽下的少年。 他也不会问靖安,帝王频繁召见,说了些什么,给了些什么,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剑他铭记一生,他其实没那么多奢望。 “皇姐。”他忽然出声。 “嗯?”靖安应道,星辰都在那双眼眸里。 “真想每年都能陪着你守岁。” 她没应,眼里像进了云翳,黯淡了星光。 冲天烟花照亮了帝都的夜空,靖安独立在廊下,太子颜拿了斗篷来,将她裹进一片温暖之中,耳朵被他双手捂住。 烟花绽放的时候,他低头喃喃的说了句什么,靖安还没来得及听清,尾音便随着烟花余烬散落在夜风中。 元 大朝会,靖安不  ,用罢早膳便折返回府了。 书言打着哈欠守在楼外,靖安一怔,他昨夜竟没回谢府吗,挥挥手, 人们也都止步了。 刚入夜雪楼,便见炉中火炭将烬,那人一手支肘,依靠在桌上,衣袂依稀能闻到柏酒香。 “回来了。”听到动静,谢谦之睁开眼,眼中 是血丝,尽是倦 ,嗓音也意外的低哑。 靖安俯身拾起地上的大氅,猜测着他喝了多少,几分醉。谢谦之酒醉后的样子约摸也只有她一人见过了,像是还清明般唬人,实际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不得不说她把 人留在外面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嗯,怎么没回谢府,谢相应该着人传过话了。”将衣服搁在桌上,她随手倒了杯茶,试了试却已然凉透了。 “阿羲,阿羲……”谢谦之一声声唤着,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靖安没理。 谢谦之却突然出手,将靖安一把拖至面前,埋首于她 腹处,两手一环抱得死紧。 “松手!谢谦之!”靖安喝了声,伸手想要把他推开,谢谦之却像是怕别人抢走一般拥得更紧。 “阿羲,你走以后再没人陪我守岁了。” 靖安听见他闷声道,双手忽然没了力气。她没问过那十七年他是怎么过的,权倾朝野,想来该是 风得意,却原来也会寂寞。 不过,还不是他自作自受,靖安猛地出手,将人狠狠往后一推,也不怕他真摔着,左右谢谦之酒醒后是记不得的。却不想他顺势趴在桌上,竟是睡去了。 “来人!”靖安这才出声唤人进来打理,眼不见为净的回房补眠去了。 ☆、第七十九章 楚丰下了朝,照惯例去娴侧妃与孙侧妃处坐了坐,才折身回了朱初珍的院子。 厚实的门帘隔绝了冷意,屋内暖意融融, 中赏的瑞炭大半都在这里了。 “皇子妃还睡着呢?”楚丰随手 了斗篷,听侍女应了,这才放轻脚步进了内室。 帷幄内,朱初珍呼 和缓,侧首睡的正香,旭儿不用守岁却是一早就醒了,只顾着自己玩也不吵闹,香岚在一旁守着倒也不怕他跌下来,算是个极省心的孩子了。 香岚见楚丰进来就识趣的行礼告退。 旭儿见了爹爹,咧嘴一笑,伸手讨抱,楚丰年底忙得脚不沾地,确实很久没陪他了。 楚丰却先凑前为 子掖掖被子,吻了吻她额头,这才伸手把儿子抱起来,动作也是极轻的,旭儿乐呵呵伏在他爹的肩上,伸手去够他头上的玉冠璎珞。楚丰笑着拍拍他的小 股,旭儿抗议的咿呀两声。 “你回来啦。”带着些 糊的声音响起,朱初珍 眼睛,撑着要坐起来。 楚丰抱着旭儿坐过来,顺手将靠枕垫到她 后,才轻声道:“吵醒你了?你要困吃过饭就再睡会儿,我带旭儿。” “不了,到晚上睡不着明 又起不来了,倒是你,昨夜到这会儿可都没睡什么。”朱初珍脑子清明了许多,有些心疼他微肿的眼睛。 楚丰不在意的命人传膳,旭儿却还在和他头上的璎珞做斗争,蹦两下都达不到目的后,他竟想爬到楚丰脖子上,楚丰一手制住他的动作,笑骂了声:“臭小子,还想爬到他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朱初珍亦是轻笑,自打开始带旭儿,簪子步摇一类的基本都被她束之高阁了。 “这又是从哪顺来的好东西。”旭儿蹦跶着,不想却把自己的小荷包蹦跶出来了,见被楚丰拾起,这下可急得不行。 触手温润的羊脂白玉一看便不是凡品,通身无饰,只在一角篆刻了“福寿”二字。楚丰眯着眼,见朱初珍点点头,心下了然。 吩咐侍女取了编绳来,楚丰打了个死结,才郑重其事的挂上旭儿的脖子,点点儿子的小脑袋:“她有心了,那可要好好收着。” 朱初珍暗暗松口气,她不知道王婉小产的事和阿羲到底有没有关系,即便有关系她也觉得是王婉自作自受。她只怕楚丰会心寒,会对付阿羲,死的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如今见他还能应承阿羲的心意,她也安心不少。 旭儿早等的不耐烦,见东西收回来,就委屈的找朱初珍讨抱撒娇,楚丰笑骂了句臭小子却没放开,气得旭儿小脸都皱做一团。 两人吃了些饺子,楚丰把旭儿喂 就让 母带下去了。 “陪我补会觉。”不待朱初珍起身,楚丰便伸了个懒 ,除去衣冠,钻进被窝里。 朱初珍不防被他一把搂住,挣扎了几下,那臂弯却比锁链还牢固,埋怨道:“殿下。” “你再动,咱们就先做点别的。”耳垂旁呼出的热气羞得她整个人都蜷缩做一团, 脸绯红烫得都想去外面冰天雪地里转一圈。 “老夫老 的,旭儿都有了……”楚丰逗 上瘾了。 “殿下!”朱初珍恼羞成怒,嗔道。 楚丰却把她揽的更紧,不多时,耳边便传来平稳的呼 声。朱初珍这才转过来,目光依恋的打量着丈夫。这个人,她真的没想过为了娶她,他堂堂皇子会立下那样的誓言,他也不怕万一她不孕,他岂不是要绝后。 嫁进来的这几年她为子嗣承受了多大的 力,原来楚丰陪她一起受着,有谢贵妃那样的母亲,也许他承受的比自己还要多。 朱初珍伸手环住楚丰的 ,整个人都窝进他怀中踏实睡去,你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 谢谦之酒醒后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靖安睡了也就没有相扰。 初二谢府再谴人来,却是推 不得的。安置好一切,谢谦之决定次 回府。 “去也好、留也好,与我何干?”靖安不在意道。 巧儿讪讪的闭了嘴,过了会又忍不住道:“公主,奴婢听书言在下面嘀咕得可好玩了,说谢大人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什么都要 待声,活像个要回门的小媳妇儿。” 靖安放下书,无奈的看她一眼,打趣道:“你整 的书言啊、书言啊,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不如我和谢大人说一声,也算桩美事。” “哎呀,奴婢说正经的,公主说什么呢!被姑姑听到奴婢定要被拉去训诫的。”巧儿跺脚,像被踩着尾巴的猫。 “你是该训诫下了,妄议朝臣你是有几个脑袋?”靖安卷起书敲敲巧儿的脑袋。 巧儿赶紧闭了嘴,她近来是有些忘形了, 中谨言慎行的 子似乎越来越远,公主实质上又是个再宽和不过的人,也不会太拘着身边的 人。 “梅竹馆修缮的如何了?”靖安翻着一旁的书架,随口问道。 梅竹馆便是上次起火的卧房了,巧儿想想都还觉得心惊胆战,回禀道:“说是二月初就能竣工了。” “嗯。”靖安应了声,暂时搁置了搬出夜雪楼的念头,二月初也不是太久,不如再等等,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谢谦之是初七回的公主府,面 冷峻。 入了夜雪楼,见靖安和 人们聚在一处剪彩,脸 才好看些。 靖安绞了几个花样凑凑热闹,就搁了剪刀叫巧儿拿了支簪子做彩头, 娥们自然都不甘示弱,飞禽走兽,草木虫石,仙 人物都从一双双巧手中诞生,引得众人喝彩。 两人打了个照面,谢谦之拱手示意,靖安颔首应了。 再入 就是上元节了,月华连昼 ,灯影杂星光。 花灯将帝都装点的如梦似幻,连一贯庄严厚重的 城都不能幸免。 光溢彩的花灯,旁备纸笔,嫔妃们赏灯,帝姬贵女们则三五成群猜着灯谜,踩中了就提笔写下答案,而灯谜多是世家公子们所题,时有 妙之语。 华灯照美人,无论见过多少次,绝 的少年都让人不 屏息,只恐是谪仙下凡,一不小心冒犯了就会重返九重天上。这让他身边沉静的女子少了许多存在 ,但比肩的两人看起来却又那般和谐。四周有 人侍立,贵女们就识趣的绕道而行了。 灯火下少年嘴角含笑,温柔得让人沉溺,他提着一盏 巧的走马灯,等照遭都暗了下来才点亮,光华 转,一幕幕在眼前飞旋,靖安忍不住伸出手,太子颜便包住她的手一同看那些画面,殿内埋首的幼童,漫天烟花下,陪父皇母后守岁的稚子,大殿中相互依偎,靠着阿颜肩膀睡去鬓 牡丹的少女,背着她走过紫藤花架的少年…… 每一幕都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靖安侧首看身侧的少年,他笑得那样 足。 门外,作灯轮,高约二十丈,饰以锦绮金玉,旁燃万盏灯,簇之如花树。少女妇人们于灯下踏歌,极尽 乐。宝马香车,月 灯火,万民同 。 谢谦之不知被砸了多少个荷包,才终于等来靖安的车驾,好不容易才从拥堵的人 中挤了过去,靖安也不急着回府,就应邀夜游了。 随行的 人们都是 面喜 ,毕竟上元夜谁也不忍心辜负, 卫军却是手不离剑,越发严肃了。巧儿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车,回身扶靖安下来。 庆的人们脸上带笑,小孩子雀跃拍手,有人认出了公主府的车驾,皇子帝姬与民同乐也不是没有过,虽然都没看到公主的影子,或者即使看到了也认不出来,但人们还是 呼着“公主千岁”!他们诚心拥戴着贤明的陛下,对皇族也抱以足够的敬重。 靖安摘了帷帽,她没有一刻能比此时更清楚的意识到,她作为皇族所肩负的责任,这是她的子民,这是她引以为傲的国家。 一行人赏着花灯,絮絮笑语,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闹声。靖安正凝神看灯谜,闻声也不 偏头看去,谢谦之也随她望去,却听靖安轻声道:“是她!” “这不是上次那个冒冒失失的小 女吗?圆圆脸最好认了。”巧儿接口道。 被推搡出来的小姑娘攥着刚买的一盏花灯,脸红的像红透了的苹果似的,鼓起勇气跑过去,把灯往高个子的 卫军手里一 ,转身又要跑,只是她那两条笑短腿哪里跑得远,没两步就被人拽回来了,惊得她目瞪口呆,看起来更憨了。 那 卫军这回可没理会旁人的起哄,把小姑娘的手一包,往身后一扯,那丫头立马乖的不行了。 靖安摇头轻笑,看样子上元节要成就不少姻缘啊。 “也不知这两人家世如何,可莫起什么波折。”对于有情人,她从来都不吝惜善意的。 “男方品行端正,也上进刻苦,父亲正七品府学,那 女却是从五品员外郎的女儿,虽是高攀但也是门称心如意的好婚事,是个有眼力的。”公主府能近身伺候的人,谢谦之几乎是了如指掌,稍一思索便答道。 靖安顿觉无趣,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就只能想到这些吗?” “门当户对,你方才不也如是说。”谢谦之叹了口气,那表情只差没写上你无理取闹了。 “我可没说那 卫军是知晓她家世故意接近的。”靖安反驳道。 “但也不排除这可能,若不是有心能拿下这桩婚事他能当众把⊥本⊥作⊥品⊥由⊥ 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收⊥集⊥整⊥理⊥那姑娘拉过去吗,这也的确是桩好婚事啊,郎情妾意,其他都是锦上 花了。”谢谦之依旧不温不火。 靖安本不 再多言,一转眼却正看见书言像是被刺 得鼓起了勇气,崭新的花灯往巧儿手里送,她不 挑眉,望了谢谦之一眼。 “那你说,你的书僮对巧儿大献殷勤,是不是因为巧儿是我的贴身侍女,所以别有用心。” 谢谦之窥见她眼中的狡黠,一时无语,她还真是不服输啊,无奈道:“非也非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已,是我庸俗了。” 言罢,顺手递来一盏花灯,灯下谦谦公子,越显温润。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