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被堵,恶婆婆和四里八乡的村民得救,免受洪水之灾。小媳妇送命于此,尸身之下生出一口泉眼,泉水清冽甘甜,潺潺不息。” “这口泉水,便是晋祠三绝之一的难老泉。”詹台说,“可惜黄河水竭,水位下降。如今的难老泉,已经断 二十余年了。” 方岚却十分不屑,冷笑道:“有这样一个堵心的传说,便是断 了我也不可惜。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小媳妇侍奉婆婆上心尽力任劳任怨,得了仙人相助,最终却得了一个活活淹死的下场,一辈子过得憋屈又痛苦。最后还被编成博人眼泪的故事千古传诵。” 若是平常姑娘听了这个故事,大多不过 慨两句便抛诸脑后。 可是方岚 格张扬 ,又十分嫉恶如仇,遇上三观与她不符的故事,无论是何场合也要争上一争。 以前遇上这样的姑娘,他尊重之外,多少有些敬而远之。可是现在看她这副跟远古传说较劲儿的模样,他却莫名从中品出了几分执着的可 。 詹台抿了 角,轻轻摸了她的发顶。 “小媳妇以身殉难,挽救良田村民无数,这对她来说,是无上功德。她被奉为晋中水母,享万世香火。今天既然来了,不妨拜祭一番吧。” 詹台撤了撑在她头顶上的伞,从怀中掏出一柱金箔覆盖的小小线香,指尖在线香前端轻捻,一缕青烟冒出,香气扑鼻。 “来。”詹台递了过来。 方岚却狐疑地盯着他,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这香,一看就不是凡品…” “魂网用后被弃于水中,你和老林来到龙城之后不约而同找到擅水的赤眼虹鳟,你冒雨都要带我来此,还备好祭品,专门让我拜祭晋中水母…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瞒了我什么,詹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之前有没有发现啊,有鬼这本书故事的时间和我们现实里的时间是同步的啊? 五月到九月。 只不过不是今年。 第110章 万柏林 詹台心里哀嚎, 恨不能扶额, 一面 慨她冰雪聪明, 一面暗悔自己演技不真。 也罢,当初是你自己选了个 通透的媳妇,如今的路,便跪着也得走完。 他笑出声来,避开她的目光,云淡风轻地说道:“想什么呢?不过是难得来一场, 见你心里为 她往生而难过, 所以特意送你个小线香, 让你祭拜一下, 免得一直放在心里难受。” 他的手慢慢抬起来, 干燥的手指抚在她的侧脸, 慢慢上移直到她清澈透明的眼底。 方岚算是看出来了,每次遇到棘手的问题, 他没办法回答她,就开始动手动脚,用美 惑她的神智。 上他一次当, 算她意志不坚。 接二连三上他的当, 难道在他心里,她就真的蠢顿至斯? “你当我傻?”方岚冷冷道, 半点不解风情,“既然是为了拜祭,且你顺手就能掏出一柱通体金黄香气扑鼻的线香, 为什么不干脆掏一对出来,咱俩一起?” 詹台面不改 心不跳,睁着眼睛说瞎话:“水母是女子,主 寒之力,何况我是 山十方的传人,怎能随便拜祭晋中水母?” 他的神 略有些焦急,干燥的掌心按在她的后颈上暗暗用力,催她道:“阿岚快些!” 方岚半信半疑,抿着 接过詹台手中的金箔线香。 青烟袅袅,香气氤氲,隐约有种 悉的暗香扑鼻。 这味道实在太过 悉。方岚拼命回忆,却又不知为何,头脑之中仿佛浆糊一片,半点逻辑分析的能力都不剩。 她 糊糊地,被詹台轻按着脖子弯下身去,指尖微微一颤,纷纷扬扬的香灰自金箔线香落下,落在被红 栅栏层层围住的难老泉眼中。 一片浮灰而已,方岚却看见泉眼之中有水波泛起层层涟漪,像接连不断的小石子落水, 起一圈又一圈波纹。 她身侧一热,略微偏头,才发现红 的火光在她身侧燃起。 雨雾重重,詹台的掌心却托了一团赤橙 的火苗,在雨水之中跳动闪跃,像有 命的 灵。 方岚强撑眼皮,再细细一看,才发现那并非是一团凭空燃烧的火苗,火焰之下淡黄 的黄纸符折成一条鲤鱼的样子,在火焰中无声地剧烈挣扎着。 詹台蓦地合起掌心,火苗噗地一下消失。只一眨眼的片刻,他展开双手,一条鲤鱼的灰烬正中印在他宽厚的手心。 原本平托在雨中的手掌被他翻转朝下,詹台向前一步,鲤鱼灰烬却像是一条鲜活的小鱼,刺溜一下跳进黝黑深邃的泉眼中。 她腕间骤然一痛,套在小臂上黑 的乾坤圈像是被火光灼热一般,刺痛了她的小臂。 方岚眼睁睁看着,想挣扎却无力,眼皮越来越沉,连张开嘴 都需要用尽全力。 她狠狠攥住詹台的衣袖,咬牙硬撑:“那香里…加了什么东西?” 方岚猜到了所有,却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给她下药。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泉水般清澈,是皎洁无暇的白月光。她却生生从那坦 之中看出了一丝离别的伤 和遗憾。 方岚如遭雷击,心口大恸,用尽全力攥住他握过来的指尖。 “不要…”她被他 出了眼泪,鼻腔中酸涩难抑,却清清楚楚地 受到她指尖 逝的最后一丝气力。 终究是棋差一着。 意识涣散前,方岚终于才想明白,他这些天的吊儿郎当和不以为意,原来都是在她面前演出的一场好戏。 詹台的手臂恰到好处地环了过来,稳稳将她垂下的头按在自己的怀中。 “人在江湖,有仇必报。”他浅浅地笑着,呼 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当 你给我下药的那一节,我一直未曾忘记。” “如今,终于也还给你了,阿岚。” 他缓缓低头,干燥火热的嘴 印在她微凉的额上 连许久,右手轻轻握住她受伤的手指,贴在他的脸侧。 “睡吧,阿岚。” “捉妖除鬼,是男人的事,哪有让自己的女人冲锋陷阵的道理。” “这一仗…很难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五年前在甘肃敦煌魔鬼城中,我曾受宋书明救命大恩,不能不报。以前尚在年幼,如今我已成人,应当承担自己不能逃避的责任。今夜我与老林同去,必会拼尽全力护他无虞,哪怕身受重伤也在所不惜,以报宋书明当 救命大恩。” “我在你面前,从来不愿意真的示弱。可…你知道吗?我十四岁离家闯 ,从此再无师尊长辈指导。那些弹指一挥间便将妖魔化于掌间的潇洒和洒 ,多半不过是江湖上那些人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传说。” “说到底,世间又有几个天选之子,能不努力便闯出一片天地?我降过的妖除过的魔,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如履薄冰刀尖舔血以命相搏。从没有哪一次,过得轻松。” “我在你面前…总归能力有限。没有万全的把握,便是差了一分半点,我也不愿让你冒险。” “与你同去,难免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何况,若你与老林同时遇险…我恐怕自己,要失信于宋书明了。” “上次,我目睹那赤眼虹鳟伤你,一时理智全丧,连反噬果报都顾不得了,只想将它千刀万剐解我心头大恨。等清醒之后,我就暗暗告诉自己,以后就算是 林弹雨全落我身,我也..再也不愿看你受伤。” “所以,阿岚,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别想,一切都 给我。” 他的声音那样温柔,像是穿透万重乌云的一束金光,狠狠砸在她伤痕遍布的心底,那些 绕她的荆棘藤蔓梦魇过去,被他火光一般的温暖驱散,让她毫不犹豫,将曾被人视若敝履的心意再次奉上,娟萌痴狂。 她闭上了眼睛,黑甜乡中仍品到了口中的苦涩。 是她 到腮边的一滴泪水。 混沌 蒙之中,留在齿畔咀嚼千遍的,却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等你睡醒,我就在你身边陪你。” ———————————————————— 夜雨霖铃,狂风猎猎,窗外漆黑一片。 雨水顺着没有关上的窗户砸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 方岚慢慢睁开眼睛,头痛 裂。 房间内漆黑一片,空空 ,唯有风声穿堂,呼啸而过。她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热得出了一层薄汗。 方岚撑着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按亮。 已是中秋翌 ,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身侧的枕头冰凉,对面的那张 ,铺盖齐整,没有一丝半点曾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靠…”她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恨不得扑到詹台的怀里,生生撕咬下一块他的 来。 可下一秒,她的心又空旷一片,那穿堂而过的冷风仿佛刮在她的心里。 “不是说好了吗,詹台?”她低语,声音低得像要落在尘底,“说好了的,等我醒来,你会在我身边陪我。” “可是,你现在在哪里?” ———————————————— 清晨七点,雨滴渐停。 方岚一袭白衬衫牛仔 ,长腿玉立,肤 白皙透明,在九月的 光下泛着光芒,整张面孔如玉雕石刻一般 致灵秀,背后一个巨大的旅行包,走在柳巷中。 从桥头街东口往里走,顺着西夹巷来到宁化府,她快步走到宁化府的尽头,拐进了巷子尽头的一家小店铺中。 店铺前面放着两只巨大的黑 坛子,各贴了一张红纸,一张上面写了“酒”,一张上面写了“醋”。 方岚毫不犹豫推门而入,昏暗的店铺里摆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 坛子,却空无一人。 她径直走到店铺后门的小天井,巨大的黑 坛子酒香扑鼻。可是原本畅游其中的一只黑 的虹鳟鱼,却不见了踪影。 方岚心头如同炽焰燃烧,反手拎起木架上一个黑 的小酒坛,用尽全力砸向那黑 的大坛子。 叮地一声清脆巨响,碎瓷四溅,方岚仿若未闻,当机立断甩手再砸。 “滚出来!”她眼眶微红,目光凌冽,桃木短剑贴在心口,手腕上套着漆黑的乾坤圈, 口挂着小小一只榆木葫芦,一身劲装短打,神情像极了怒火狂飙时的詹台。 “再不出来,别怪我跟你玉石俱焚。”她冷冷冰冰,酒坛子被她砸碎了一地,黑白相间的碎瓷片间是肆意横 的白酒。 方岚眉梢微挑, 角略微勾起,笑容倾城,分明绝 。 可她掌中握着一只小巧的打火机,口中说出的话狠厉残忍:“我的耐心已到极限,三声之后,火机落地。” “只是不知道,你一只水里的赤眼虹鳟,逃不逃得 汪洋火海?” 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 方岚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背后一声闷响。 她立刻转身,却发现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站在店铺门前。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