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栖院的灯还亮着。 梨花木桌上放着之前从 林和赫颖拿拿到的玉佩,远处炭盆里烧炭火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过来,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小琉璃在笼子里时不时 了眼,沈尽 瘫坐在桌前怎么也睡不着,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披了一件缎绒的披风,让人看了很舒服的脸上没有表情,就连眼中也暗淡无光。 今 是正月初十,上一世的今天,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沈尽 努力回想着,却想不起星点记忆。想的烦了,便起身推门而出。 这时候的院子里更是静得出奇。 独自站在檐下,拢紧了披风还是有些冷。 “主子,为何还不睡。” 阿肃他一直在屋顶上,听见动静,跳下来轻声问道。 沈尽 看了他一眼,走到台阶前,对站在台阶下的他说,“从来没有问过你,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阿肃怔了一下,看着眼前平静的女孩,“我刚见主子的时候,觉得主子是一个心思沉静的人,后来慢慢发现,仿佛,主子对很多事都想的很透彻。” 沈尽 走下台阶,在院子里走着,每一步都很稳当,“你想过报仇吗?” 阿肃沉默了一下,转身之际和沈尽 对视上,刚到喉的话突然不知怎么说出口,继而颓废地垂下头,“想,可是没有用。” 那种无力 比对前路的 惘还要让人 不过气。 毁了自己生活的让你藏在暗处,你发现不了他自然也无可奈何,就算恼怒,最后发现悲伤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沈尽 不能保证自己能拯救多少人,谁也不是天生是救世主。 “会有那么一天的。”她安 道。 阿肃看向侧过身去的沈尽 ,不知心里是什么 觉。 从前听说沈家的女子都乖戾无常,白氏虽然和沈家来往不多,但是关系也不差,他随家人见过沈家的主母,那个曾经以女战神大杀四方的李靖瑶,当时就很好奇女战神的女儿会是什么样的。 在他身中蛊虫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和沈尽 身形相似的女孩,当时体内的虫子好像要破体而出,他以为自己是弥留前的回光返照,得以清醒的再看一眼人间,没想到看见的,是这个女子冲过来拔针时坚定的眼神。 阿肃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朝一 ,失去所有权力富贵来到尚书府,成为一个人的守护者。 静听檐上有动静,阿肃踏步过去一把环住沈尽 ,跳到远处。 一黑衣探子纵身跳下来,跪在沈尽 面前:“主子,我们的行踪暴 了。” 沈尽 猛回头: “什么意思” 探子道: “在南城破庙侦察的时后,发现了朝中探子,而且紧随我们进了尚书府范围。” 中也有人在查赵翼?莫不是...... “甩掉了吗”沈尽 问道。 “甩掉了,只怕那些人知道了什么。”暗卫道, “主子,下一步怎么办” 沈尽 想了想:“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坏了规矩,尽快摸清楚那反贼的动作。” 暗卫拱了拱手:“现在确定破庙中确实有人在,只是他们行踪诡秘,白天见不得人,晚上便出来了,有盯梢的人还去了 里报了信。” 果然和 里 不了干系。 “知道接头的人是谁吗?”沈尽 问道。 “那人从暗道进入, 中有 卫军和皇上的暗影护卫,我们进不去。”探子道。 “知道了。” 探子拱手退下。 沈尽 独自走到檐下的栏杆前,倚坐在那望着月上中天。 是谁给 里传的信呢? 不过是几天的光景,就有人按耐不住也要除掉赵翼。 “要不要我直接去破庙查他们的接头人?”阿肃问道。 “不用我让大哥安排素浅找个机会潜到那附近查看了。赵翼这么大人,肯定会吃喝拉撒的时候,只要他们的物资还在 里没有出来,他们就得饿着。”沈尽 低头拨 着手指说道。 【北燕皇 】 司天司定了正月二十八为邵祁大婚的吉 。 里这厢是忙的热火朝天,纯容华和玉昭仪晋了位分,大大涨了梁侯府元盟的气势,这两位娘娘也如 中天,掌 廷事物的司储司除了要照应诞下元嘉公主的宸贵妃、同样刚上位的皇贵妃,还要舔着脸去伺候纯妃和玉夫人。 御花园的藻池开了冻,不少冰块浮在池面上相互撞击着,宸贵妃养在池里的鱼都潜在水底缓慢游动。池边的美人有意扔了一块鱼食下去,鱼群并没有像夏 里那样上来成群上来争相抢夺,而是任由鱼食掉到了池底,才有五六条聚上去懒懒啃食。 宸贵妃直起身子,扶了扶云鬓上斜堕下来的鎏金凤尾步摇,垂下来的金珠 苏和另一支同心七宝 苏碰在一起,发出玲珑的声音。 美人回首,懒懒抬了手,风若便过来扶着,“娘娘可乏了?咱们回 吧,步辇已经在等了。” 宸贵妃应了一声往回走,刚坐上轿子没多久,就见一行 女捧着东西往芙蓉 的方向去。 捧着布匹绸缎的丫头正和另一个丫头吐槽,“这个玉夫人架子大的很,不知道这缎子能不能入她的眼。“ 领头的司储司掌司瞧见步辇过来,立马回头狠瞪了一眼说话的丫头,“混账东西!别冲撞了贵妃娘娘!” 一行人远远的就避在一边跪下参拜。 步辇经过的时候,就听宸贵妃一声婉转“停下”,司储司掌司心头一紧,忙道,“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只听宸贵妃一声轻叹,掌司抬头瞧了一眼,正巧碰上她斜睨过来的眼神,慌忙低下头去。 宸贵妃不聋,方才丫鬟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掌司真是忙碌,本 刚生产完公主司储司就派了人过来料理,如今是哪个 的主子得幸,能由成掌司亲自送东西过去?”宸贵妃一 手指撑着头靠在轿辇边上,眼瞟着跪在底下的成禄。 成禄一阵冷汗,把头低地更低,“下官惶恐,是芙蓉 的玉夫人,玉昭仪晋了夫人,司储司替皇上安排送些赏赐过去。” 宸贵妃轻巧一笑,“我当是谁呢,封了个夫人就这般骄纵,她要是挑的紧,就把这些赐给司衣司的绣娘,再好的东西没有个配得上的主子,也是浪费皇上的心意。” 成禄汗颜,“下官知道了。” 宸贵妃一抬眼,风若便高喊一声,“起轿,娘娘回 。” 角旁一个粉紫身影停在那里,凶狠的望着远去的贵妃背影柳叶眉皱在一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恨不得生吃了那人,“司徒月是个什么东西!嚣张跋扈,还不是生了个女儿,这副样子给谁看的!” “主子莫生气,宸贵妃一向如此您是知道的,这厢皇上晋了主子夫人的位分,便是看重主子,咱们犯不着生气。”身边一个丫鬟安 道。 “哼,待哥哥收拾了司徒家,本 看她还得意!”王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主子,宸贵妃刚生了公主,不能侍寝,正是咱们的好时候。”丫鬟凑上来低声道。 王玉柳眉扬起,“是了,我那个侄女就要嫁给二皇子做慎王妃了,这时候本 要是能一举怀了龙胎,更是给梁侯府长了脸面。” 宸贵妃踏进关雎 的时候,邵尘正好往外走,被她重新拉回了徐静媛那里。 关雎 里点着凝神香,宸贵妃 门 路往那银狐毯子上一倚,挥着帕子闻着香:“阿静真是越来越会点香了。” “你不去照看元嘉,尽会瞎跑,回头公主醒了看不到你又要哭。”徐静媛无奈道。 自从做了皇贵妃, 里的东西也跟着换了一遍。虽然皇贵妃位同副后,但是司储司送过来的东西一应都是正 皇后的规格。 宸贵妃纤长的手从边上果盘里挑了个小橘子剥,“ 里有 娘呢,元嘉还小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懂什么亲娘 娘,等她长大些才要 心,我还不趁这时候 口气。” 想起见元嘉第一眼的样子,邵尘淡淡一笑,十分温暖,“有宸娘娘这般好的母亲在,四妹妹定会无忧无虑。” “你要是喜 孩子,过几年便娶个太子妃生一个。”宸贵妃 了一小瓣橘子在嘴里笑言。 这么一说,邵尘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太子和阿静说什么呢,能聊到这个时候。”宸贵妃接着道。 徐静媛端着茶杯,捻着查盖拂去飘在上面的茶叶,淡淡道:“尘儿要搬去城外别院一阵子,来和我说一声。” 宸贵妃面 惊 ,“怎么突然要去别院?出了什么事?” 邵尘点了点头,“是出了点事,我已和父皇说过了,此事不惊动朝堂,私下查明。” 宸贵妃愈加担心,“莫不是二皇子封了王爷,骄傲忘形了?” 邵尘惊叹于宸贵妃如此触类旁通,“目前还没有查明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隐约中和尚书府有关联。” 宸贵妃和徐静媛面面相觑,默契的不多言语。 “你去忙你的吧,我会安排伺候的人去别院照顾你。”徐静媛轻声道。 “是,儿臣告退。”邵尘正了正朝服,鞠了一躬退下。 人进来换了火盆子,这个时候用碳很少,毕竟出了隆冬,天很快暖起来,只是徐静媛担心宸贵妃刚刚生产完的身子虚,才继续安排着用。 “真是给她们脸了,这么多封赏捧在手里也不怕砸了自己的脚。”宸贵妃又掰了两瓣橘子吃。 纯妃是个胆子小的,生了二皇子足足十多年都没有晋位分,可见在皇帝心中地位一般,加上也不会耍什么手段,自然是拉拢不了圣心隆恩。这遭凭着儿子开府受封得以跻身妃位,也算苦尽甘来。 也不怪邵祁和梁侯府混在一起了。 自从大皇子邵焱失踪,能一争储君的就只有他一个了,这等子机会要是不抓住,未免太不甘心。 里的人都是成了 的,谁得宠谁不得宠,只一眼就看的明白。想来都是哪边风厉害往哪边倒,邵祁小时候因着生母卑微的地位受了不少委屈,不甘心低人一等也是情理之中。 宸贵妃只是担心梁侯府有什么大的手脚,毕竟除夕 宴上下的封赏都是偏向他们那边的,按照梁侯府素 的行事风格,肯定会借此机会做点什么。 “来人。”宸贵妃眉眼一垂,朝暗处一唤。 “主子吩咐。”一个影子伏在暗处回应。 “派人盯紧梁侯府,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汇报。” “是。” 沈尽 在东堂正整理着新入学生的入册,刚要把查过的卷宗放倒宗室的架子上,不想外面的架子已经放 了,只得搬了梯子到里面去。 最后两排虽然空着,但是有一层上面码了整整齐齐一排卷宗,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吊牌都已经看不清字了,爬上梯子仔细看了,发现黄褐 的绢帛轻轻一扯就拉了线,一看就是从 里搬来放了有些年头。 刚要下去,余光瞄见一个显眼的暗红 吊牌上写的两个字。 “入傅?” 沈尽 出那一卷,坐到桌前预备细读,发现是一卷卷竹,用袋子装后又用黑绳系好,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东西,装点十分细心。 打开后一排一排公正的字迹映入眼帘。 “北燕开国,始年庆和二十八年,靖辛端武皇帝入关称帝,年号靖颌,立宗凝檀位太子,相国张氏佰川,封沈彧开国郡公位并尚书令摄六司......” 记录的是北燕开国以来任命的文武百官。 沈尽 翻看的这一卷是帝祖那一朝的官员名录,年代时有点久了,但是卷竹上涂了特制的药水,字迹才能如此清晰,像刚写上去的一样。 正当要卷上的时候,沈尽 瞥到最后一行最底下的字,“九卿典客,冯元善,位任三年,赐居京都南城府邸,帝亲书宅名‘清家’......” 清家老宅?不就是赵翼消失的那个地方吗。 沈尽 背后一阵冷汗,还想继续往后看,岂料再后面就没有记录了。 合上卷竹,好好放进袋子里用绳子系好,沈尽 回到最里面的架子上,看着那一堆发了呆。 之彤来找沈尽 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地上翻看着一堆全是灰尘的卷竹,衣裳上也沾上了脏污,而她好似在特意寻找什么,每一条竹片都看的十分仔细。 “姑娘这是在找什么?”之彤提了裙子蹲在沈尽 身边,将看完的收拾在一起。 “方才看到了关于清家老宅的记载,原来是帝祖赐给当时九卿典客的一座宅子,如今却成了废宅,我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沈尽 伸了个懒 。 之彤将收拾好的卷竹放到里面,悠悠说了一句,“姑娘何不去问问柏先生,他资历老说不定知道。” 对啊,柏庸也是两朝的大臣,应该是接触过帝祖时候的人,为何不去问问他呢? 沈尽 赶紧爬起来拍拍 股,整理好衣服,“你帮我收拾一下,我去找柏先生。” 之彤在里面应声,就听见沈尽 急匆匆开门关门的声音。 柏庸在廊前刚训斥完一个上课睡觉的书生,气呼呼地往书室去。 沈尽 一路小跑过去赶上,“柏先生。” 见她这副样子,柏庸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停下来问道:“怎么了,慢慢儿说。” “您可知道当年帝祖赐给典客的清家老宅,如今为何会成为南城废宅?”沈尽 问道。 柏庸身形一怔,“三姑娘为何忽然对那宅子那么 兴趣。” “方才读卷宗,看到了一些只字片语,奈何记录不全我又心生好奇。”沈尽 寻思着让自己尽可能问的名正言顺一点。 柏庸摸着胡须,想讲又不想讲的样子,“冯元善无 无子,死后无人继承,那又是帝祖亲赐,旁人谁都不敢轻易去动它,久而久之成为废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尽 还没有问到关键,柏庸就行 匆忙地加快了步子,“老夫还有要事要和林长师商议,先行一步。” 让人不得不心生疑虑..... 沈尽 不由苦笑着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这一会子被刚来不久的邵尘看了过去。 沈尽 瞧见他,不由再心里翻了个白眼,看见邵尘往这边走,修长的身影 过来,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 以为又会被嘲讽一顿,没想到邵尘反倒安 起来,“沈姑娘问的是常人都不敢问的,和皇家有关系的事情老臣一般不会多言语。” 沈尽 注意到他的视线,仿佛有一丝幸灾乐祸,不由多看了邵尘几眼。 “殿下不是不愿我接触朝堂政事嘛,怎么突然变了卦。” “东堂历来都是 给尚书府,我想了想还是有个协理的会好些,不然朝政 下来,我还得两头顾。”邵尘缓了缓语气,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殿下英明神武,还有费思量的时候啊?”沈尽 叉着 嘲笑着,弯弯的眼里都是笑意。 邵尘被这一笑一瞬间失了神,继而低下头微微一笑。 从泽宇的方向看去,正好将相对的两人看在眼里,而这两人眼里,分明都是对方的影子。 “殿下也只有在三姑娘这里自称我了,对别人哪能这么温柔。”泽宇喃喃道。 邵尘心里好像什么东西醒了,跳动的地方十分雀跃,此刻的视线也没有离开沈尽 的笑颜。 “那以后,我要是有打算,殿下可不能再挑我的刺。”沈尽 没有察觉对方的目光,自顾自道。 “依你。”邵尘眼神微微黯淡了些,但是声音十分轻柔,好像是附在她耳边只说给她听的。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