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猪和野猪也没什么区别了,身上的板油只有现代猪的六七分之一,妇女们把板油给清洗干净,切成大块,然后就是放到锅里,用小火熬。 一开始出的都是水分,慢慢的,板油紧缩起来,开始出油,也慢慢有荤腥味随着风飘散了,妇女们不 咽了咽口水。 这里干活的,基本都是农奴。黑面包对她们来说都是难得的美味,何况荤腥。 “把油舀出来。”随着崔栖 的吩咐,厨娘把不断出现的猪油舀到罐子里,里头还有一些杂质,不过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没有条件也没必要过滤干净了。 一直炼到板油变成金黄酥脆的油渣,就算榨干净了。而这个时候,现场也格外沉默,那些脸脏脏的农妇都直勾勾盯着油渣,表情却像木头一样。 厨娘把油渣扒拉到木盘子里,崔栖 一般只敢吃自己眼睛盯着做出来的菜,他拿过木盘子,捡了一颗放进嘴里,虽然没有放盐,但油渣香味很浓,在嘴里咯吱咯吱,冒出油来。 小白在崔栖 脚下蹦来蹦去,显然也想吃。 适量吃一点儿倒是没关系。只是崔栖 不能光明正大地给它,于是假装手抖,一不小心掉了一颗下去。小白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接住。 所有农妇都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幸运的猫…… 崔栖 把木盘递到厨娘面前,说道:“你吃一口,然后每个女人发一颗。” 这句话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农妇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厨娘,她是知道今天还要熬 汤给农奴们吃的,对老爷这个吩咐,她都麻木了,呆呆接过木盘,捡了两颗油渣放嘴里,那 的猪油香气让她 本舍不得咽下去,一直含在舌面上,走到每一个农妇面前,发放猪油渣。 所有人仍然是沉默,但是眼睛亮了起来,目光随着厨娘的步伐变动,但是不敢争抢,只敢等待厨娘来发放。 每个人也只有一颗而已,她们像厨娘一样,把油渣放进嘴里,一直含到完全软化,一丝油星也没有,才舍得咽下去。那种浓郁的猪油香气,酥软的口 ,叫她们一下子陷入了幸福中。 再看看一旁若无其事用脚 着猫的领主,这是什么待遇,这不用四舍五入,就是领主大人亲自给她们 吃了啊! 整年结束之前,即使后来大家都喝到了 汤,也没有阻止在场的农妇频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今天的遭遇,那一粒猪油渣被她们形容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味。 有时候美食和味道无关,和心情有关,单论这时候的心理 受,估计还真是她们享用过最好的美食。 最后剩下的那一点儿油渣都是厨娘的,接下来她还有得忙。 管事们仍然是在城堡中享用他们的烤 ,崔栖 本来也应该返回城堡,和那些管事一道。但他怕 汤也被克扣,所以坚持站在一旁,按照管事们说的,这场狂 他总得亲眼目睹吧。 羊 汤在草地上熬好之后,管家面无表情地对那些农奴道:“现在,你们都可以回家了。” 虽然自己不缺 吃,也无数次说服自己,这是老爷的决定,但看到他们无知无觉的样子,想到他们即将享受 汤,管家还是恨得有点牙 。 农奴们一身轻松,不出他们所料,帮助老爷们干完活儿后,就可以回去了,那时候,也许庄头能给每人发一碗燕麦糊糊。 他们 连地看了一眼那几锅汤,在现场的人都看清楚了这 汤里头多么真材实料,味道多么香浓,甚至放了油。那羊 被炖得软烂至极,加入大把香草,最后厨娘的勺子拨一拨,就能把 拨开。 倾斜、挂着一些碎 的羊腿骨从浓稠发白的 人汤汁里 出来一截,几乎能看到骨头 里头烂烂的骨髓。蒸腾的热气随着羊 香味一起直往人鼻子里钻,竟然没有夹杂羊膻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厨娘往羊 汤里头放了一些胡萝卜,这不就把胡萝卜煮 了吗?还有一些甘蓝叶子,也被炖 了装成一大盆。这个吃法可太奇怪了。 在所有农奴拖着沉重的脚步,盯着羊 汤,恋恋不舍准备离开之时—— 管家继续道:“然后,把你们家里最好的容器,和所有小崽子都带过来,享用男爵老爷赐下的晚宴。这些 汤是你们的了。” 一时间,整块草地除了鸟鸣声再听不到其他了。 所有农奴的表情都凝固住: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34章 有味道的真人秀 举办宴会的草地就在城堡的高地下面, 崔栖 站在这儿眺望, 只看到一群农奴赛跑一般狂冲, 这 悉的画面令他开始怀念c大了。 像,真像, 真像一食堂开饭时的c大学子们。 农奴们冲过草场,穿过小河与教堂,然后四散开, 各自冲向自家的茅屋。 于是正在家里饥饿地等着开饭的小崽子们,就听到了一阵吓人的动静,不说地动山摇, 也像是羊群在狂奔了,还伴随着疯叫声。 “快, 快啊啊啊!拿上碗!” “戴娜, 碗!不, 罐子!抱上你弟弟!” 有的人甚至站在离村舍有段距离的地方,就叉着 直接大喊待在家里的孩子, 大的带小的, 小的捧着碗,一起过来, 这样也好节约时间。 叫喊声此起彼伏, 惊得树上的鸟儿 飞, 诺森伯兰领的庄园太热闹了。 至于屋子搭在比较远处的人,就可怜了,是怎么样也赶不过别人的, 只能一边跑一边看彼此的距离,眼睛都要红了。 他们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跑这么快过吧,呼哧呼哧 着气,但是浑身上下充 了力量,这让远处的管家看了心里更来气了:平时做劳役时就 都 不动,有羊 汤吃了跑得比狗还快。 农奴们携家带口,冲回了草地,他们的孩子还在茫然中,听不懂父母语无伦次的叫喊是什么意思。 农奴们是没有节庆的,也许对于自耕农和工匠们来说,还会庆祝一年的收成,他们没有,在此之前,最接近节庆的时候,可能是冬天终于过去家里没有人饿死、冷死的那一刻。 记忆里,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这样,往上父亲、父亲的父亲也是同样。 而从今天以后,诺森伯兰领的农奴们每年最盛大的节 就是秋收后的丰收节。即使老爷提供的晚宴一年比一年要丰盛,但在很多人心目中,最难以忘怀的还是这一年。 当农奴们冲到了近前时,就看到老爷的侍从们都把守在锅边,手里拿着木 。 谁还没挨过木 啊,他们一下子不敢再往前冲了。现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安静,小孩都被抱来了,他们闻到 汤的香气却又吃不到,难以避免地嚎啕大哭起来。 崔栖 小声吩咐了一句,管家立刻说道:“都给我排成六队。”他 鲁地拉了三个农奴作为排头,其他农奴迅速在后头排出了十二条队,每队后头都有两个分岔,每个分岔都坚称自己才是队尾。 管家在他们身上踹了几脚,强行把其中一个分岔砍掉,叫他们去后头。 虽然 暴,但非常有效,农奴们一个字也不敢抱怨。后头赶来的农奴,也都乖乖排在了队列后面。 厨娘和侍女们,手里拿着带把手的小罐子,一个打汤,另一个就舀几块胡萝卜和 放在里头,农奴们到她们面前,把带来的容器伸出来装汤,按照人头,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碗。 崔栖 毕竟开过食堂,对大锅菜的分量心里还是有数的,这里应该差不多刚好。 一名农奴之女,五岁的简妮,从出生以来到现在都没有吃过 ,最接近荤腥的,是家里母 下的蛋,但凡家里能有什么与 沾边的,也是给壮劳力吃的,她能有吃蛋的经历,已经很不错了。 简妮身体十分瘦小,但她有张清秀的脸蛋,蓝 的眼睛被晚霞一照,好像都多了几抹 彩,这让厨娘一看就想到自己的女儿,所以她多分给了简妮一截羊腿骨。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羡慕人家有个漂亮的女儿。 大多数打完 汤的人农奴,就像简妮一家一样,在草地上席地围坐。 他们先喝一口汤,天气这样热,浓稠的 汤飘着油星,还是热腾腾的,又不至于烫嘴,鲜美得令人难以置信,让干瘪的肚子完全陷入充 热气的幸福中。 这一口 汤里飘着一些碎 ,提前做了一个预告。接下来,就是迫不及待地把 扒进嘴里了。多数是羊 ,也有猪 ,都被炖得软烂,几乎不用怎么嚼。 简妮两手拿着厨娘额外给的羊腿骨,把上头挂的带着一点筋的碎 啃下来,头一次吃 的她几乎是 虎咽,把骨头啃得 光,顺着上头的余味。 这种过去难以想象的美味,是豆子、燕麦糊糊都完全不能比拟的,她 觉到自己无比需求这些 ,在母亲的指点下,又对着骨头  起来。里头 了汤汁的骨髓几乎是 质的,口 和 不一样, 的,滑入口中,同样带着浓郁的香味。 每一个打到了骨头的农奴都是一样的,他们埋头啃着,把 隙的 啃个干净,骨头拆了, 干骨髓。最后还要将牙 里卡的 也舔出来,砸吧着那 味。 说是 虎咽也不为过,毕竟过去的 子里谁也没吃过这样 致烹饪出来,甚至放了香草的羊 汤,这不是贵族老爷们才能吃的吧? 没有谁会把 留下,如果是拿到黑面包,也许他们有心情藏起来,分开几天吃,但这些 汤的滋味实在太美好了,没有人忍得住。就算带回去,恐怕整晚也睡不着,就怕被别人抢走了。 厨娘带着侍女们,一圈圈走动,把罐子里的炖甘蓝舀进他们的碗里。 也是这个时候,农奴们才想起碗里头还有蔬菜。 胡萝卜,甘蓝,这些都是农奴们经常吃到的,这时候的胡萝卜是紫红 ,属于需要生吃的蔬菜。在把 啃了个 光后,他们才把这些 了 汁的胡萝卜放进嘴里,口 和以往尝到的大不相同,同样被炖到软烂的胡萝卜没有土腥味,也一点都不涩,反而在 汁外带着一丝甜味,轻而易举就能咬开,尝到萝卜的汁水。 这个 程度,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绝对是老爷的菜园里出来的。只有老爷那些施了肥的蔬果才会长得又大又鲜 多汁。 而甘蓝在炖过后,也没有生吃时那样难以入口了。 通常大家认为,水果是凉 ,所以需要烹煮,否则生吃会生病,而蔬菜相反,直接入口就行了,从胡萝卜到芜菁、甘蓝,都是这样的。蔬菜煮 ,说来好像没有什么坏的结果,只是大家从来不习惯这样做,农奴们平凡地重复着祖辈的生活,谁也没有无聊到去想过浪费柴火,把能够生吃的食物烤 了吃一下。 煮 后的蔬菜口 改变了很多,对农奴们来说,同样是难得的美味,就 被吃完后的失落 驱逐了。而此前下肚的食物也让他们垫足肚子,有了余裕看看周围,和自己的亲人、邻居说说话。 “……这是我这辈子吃到过,最美味的食物!” 他们没有丰富的词汇形容,只能不断重复美味这两个字。 “父亲,我们以后也能这样炖胡萝卜和甘蓝吧?啃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力。” “那你得自己捡柴……看你吃得,叶子都粘在脸上了,快捻下来吃掉。” “我觉得还是领主老爷给我们吃的油渣最好吃,你们没有尝到,那味道简直……” “领主老爷啊,领主老爷真是太好心了。” “我的父亲,还有父亲的父亲,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好心的老爷!” 如果不是绝大部分农奴都没有离开过领地,他们就能拿其他领地来做比较了,整个国家、整个大陆,还有比这更慷慨的领主吗? 那些见多识广一点的自由民就有话说了,铁匠最远到过北部,他敢保证,自己一路上也没有见过比男爵老爷更具善心的领主。 农奴们在这个再转头去找男爵老爷的身影,却发现他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厨娘听到他们问老爷去哪儿了,翻了个白眼,“废话,当然是回去用晚餐了,你们这些家伙,可是比老爷还要先开饭。” 城堡里,还有那么多管事和骑士在等着老爷呢! 农奴们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时候夜幕已经渐渐降临,漫天星光下,吃 喝足的农民们回味刚才的味道,靠在一起说说话,觉得这就是最美好的丰收节了。 也是这一天,使得此后每一次丰收后的宴会,即使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人们仍然选择在 天的草地上举行。 …… 领主的盛宴令农民们津津乐道了十来天,一到忙碌间隙,不像以往聊的都是自家的粮食、锄头、小崽子,现在大家一提起来,就是“那天的 ”。 他们有余裕把那天的细节拿出来一一回味,每一丝都要掰碎了说,这个说我那天啃到了骨髓,那个说我吃到了羊蹄子,还有的被厨娘多赏了一块 ,大家互相倾诉、对比,好像还能嗅到那天的味道……不,可能是真的能嗅到,他们没洗的衣服上还沾着汤渍。 这种兴奋的状态,在秋播将至的时候,深深影响着众人,以至于在老爷的命令传下来,让他们把那些沤制的粪便浇到田里时,一时间都没有人说“疯了吧”。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庄头和警役都拎着 子在一旁。 上半年开始,老爷就让大家把粪便收集到他那里换豆子,可谁也没脑力去多想这是为什么,只要有豆子就行。现在他们听到这个要求,都不大能理解。 ——鉴于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已经在老爷下令请他们吃 时发生了,所以这只是“不大能”而已。 虫子、老鼠,都从粪便里生出来,那些用粪便和垃圾沤制出来的东西,放到生长作物的土壤里,这是什么道理?不能理解啊! 和以往一样,在结果出来之前,老爷什么解释也没有,也不需要解释,他只是表示:给我的地都浇上就行了。 哦,对了,老爷甚至还要求他刚刚结束过一茬小麦和燕麦种植、本该进入休耕的地也一起继续耕作。 不过这一点,鉴于大家都看到那地松散又 润,都忽略了。但叫他们随意跟着耕作还是不敢的,他们没有老爷那样足够的种子,种得起赔得起,还时得等待老爷的种植结果出来。 那么,往土壤里头埋粪便的后果,也要等老爷试试看吧? 怀着疑惑甚至有点畏惧的心理,农奴们在给老爷的私地干活时,按照他说的给耕地施肥。 基肥又叫底肥,华夏有句话,叫早粳 得早,底肥要吃 。用撒施法,就是先撒肥,然后翻一边土,用量比较大,但是对耕地的地力也有非常大的进益,正适合诺森伯兰的土地。 这撒着撒着,大家就开始想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