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风韵犹存的锦服妇人从廊角拐了过来。她年约三十有余,与刑关长得有八成相似,身后跟了两个丫鬟。 “咦,阿朵这是怎么了?那个阿四,是谁?” 阿朵听得此言,连忙掩了眼中的嫉恨,强笑着撑起上半身,柔弱道,“姨娘,阿朵没事。” “没事就好。” 那妇人皱了皱眉,两个小丫鬟见状忙机灵地跑上来扶人。结果才跑到阿朵身边,便忍不住尖声大叫起来。 阿朵听得一愣,低头去看,却见下身的衣裙猩红一片。她这才发觉肚子很疼,好似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慢慢地从她生命里离去...... “啊......” 寒风呼啸,天 已晚。那铺天盖地的白雪,织成了一张柔白的棉被,将整座城都牢牢遮了起来。沉睡中的阿朵知道,翌 若是出了太 ,地上便会一片泥泞。那些沾了泥的雪白便从此化身肮脏,再也不复从前...... ☆、第67章 无妄之灾 “阿朵姑娘还在睡,三公子要进去看一看吗......”门外的小丫鬟低声询问。 “不用了,让她好好歇息,本公子还有要事,改 再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想了想才如是说道。 接着,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门口两个丫鬟的闲聊。 “三公子虽然在乡间长大,但样样都比二公子强。听说呀,连太子殿下都对三公子格外看重,已经几次邀请入了东 小聚。唉,我们崔姨娘也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嘘,小菊你轻点!把里面这位吵醒了你就麻烦了,没看到姨娘多紧张这位吗?!” “切,这深宅后院,姨娘总归只是个姨娘。若是抓不住男人的心,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也就你没看明白。” “胡说什么呢?小心祸从口出......” “我说的是事实啊,”被叫作小菊的小丫鬟忽然 低了声音,兴致 道,“里面这位可是小产啊,孩子都没了三公子都未踏进过房门半步呢!” “三公子不是连着几 都来这问一声么,兴许是心里自责不好意思进门呢?” “说你傻你还真傻,要是自责就早进去安 了。没看前几天这位哭得多惨?啧啧啧......我瞧着都心酸。”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嗤之以鼻道,“不过要我看啊,这完全是她自作自受。瞧她学的那副狐媚子样儿,真真一个窑姐儿似的......” “嘘嘘嘘!哎哟你轻一点,快别说了......” 阿朵听到这儿便不再去听了,她强撑着坐起身来,伸手去够那矮桌上的水杯。 矮桌离 不远,但也不近,好不容易探出了半截身子,伸手将那水杯抓住。却不料那杯身太滑,一不留神,便“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门外两人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 其中一个神情紧张,强笑着道,“姑娘您醒了,是要喝水吗?这水冷了,奴婢马上就去给您换一壶。” 另一个小丫鬟却昂着头不 不 道,“喝水就说话,姑娘这动不动就摔东西,主子们怪罪下来奴婢可不好 代。” 阿朵靠在 头微微 着气,一脸苍白毫无血 ,连嘴 都有些干裂。她谁也没有看,只是出神地盯着地上那堆粉身碎骨的陶瓷,最后摆摆手,哑声道,“都下去吧。” 待到房门被再次带上,阿朵再也忍不住地软软滑到被子里。滚烫的泪珠溢出了眼眶,沿着 渐消瘦的脸颊 进了脖子里。 不知何时,一只小小的虫子沿着泪痕爬上了阿朵的鼻子。它瞪着两只黑 的小眼睛,软软蹭着阿朵的脸庞。 阿朵伸手将它引到了手心,另一只手抚摸着那披着金光的小身子,眼中划过一道暗光。 “阿金,他们都走了,幸好还有你在阿朵身边。” 小虫子似乎略通人 ,瞬间祭出一身金光,洋洋得意地绕着她的手心飞舞。 “阿姐说得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阿朵低声喃喃,从枕边取出一只香囊。她再次起身,靠着 头坐好,然后将香囊一点点拆开。 香囊里除了寻常的干花,还有几缕头发,黑长 亮,被一 极细的红线扎住。 “阿朵,阿姐已经在那 人身上下了灵蛊。只要寻到引子,然后用你的金蝉蛊再下一蛊。两蛊一合,在她身体内拼杀撕咬,必将让那 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阿朵耳边响起阿姐生前的 待,脑海里却是刑关转身拂袖而去。他走得绝情又狠心,丝毫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心中钝痛,却捻着发丝无端笑出了声来。那嘴角咧的幅度太大,以至于干涸的 瓣被生生撕裂,瞬间就涌出了鲜血。 阿朵毫无在意地伸出粉舌,将这些鲜血一滴不剩地舔进了嘴里,暗想这血果然好甜...... 梨山别庄的后山,两个男人正腿脚发软地跪在地上磕头。 他们人高马大,却哭得稀里哗啦,颤着声音嚷着,“都是主子们的吩咐,真的不是我们害死你的,你要报仇找他们去呀!饶命呐,放过我们吧,我们兄弟一定逢年过节就给你烧纸钱,让你地下 子安稳啊......” 阿四身披软 织锦披风,脸上的表情比那冰雪还要寒几分。只见她将手中的长剑一抖,冷声道,“你们刚才说,将我扔到了城外的虎头山,是也不是?” “是是是!”那两人瞧着剑尖吓得直哆嗦,哭道,“原本爷的意思,是要将你扔到这梨山的,可是后来主子临时让我们丢到城外去了。可是,可是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死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干,只是觉得你身上的衣物值钱,把衣服和首饰都拿走了而已,呜呜呜我们再也不敢了......” 阿四心中惊涛巨浪,面上却不 半分,依旧煞气横 地追问道,“说,你们爷是谁?主子又是谁?” “我们爷是......啊!” 两个男人正说到紧要之处,耳边忽来破空之声。电光火石之间,阿四极快地侧身避过,而身后,却便传来“砰砰”的两声。 待她再次看去,那二人趴在地上,早已七窍 血,断气身亡。而他们的喉间,都钉着一颗乌漆墨黑的铁骨钉。 好快,好歹毒的手法! 这整整一个月东奔西跑,阿四也是算略有所获。比如她在山间闲逛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这两个人。却不料这二人见了她如见了鬼一般,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喊有鬼。她越想越疑,于是便跟着查了查。这不查还好,一查之下才发现,此二人,竟是太子妃的马夫! 北风呼呼,天寒地冻,想到这里,阿四握着剑的手心竟沁出了汗水。她沉下心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却见 地残雪, 本没有人影。 正在此时,左侧突然纵出一条黑影! 那黑影快如闪电,甫一出现,便如鬼魅一般向山下掠去! “休走!” 阿四大喝一声,提剑便追。然而,她才追出没多远,心头便霍地一跳,紧接着好似有两条长虫在心口撕咬扭打,将整个五脏六腑都要搅碎一般的难熬。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阿四痛得放声大叫,蓦地翻滚在 地的残雪之中。 然而即使是寒冷刺骨的冰雪,也无法让她好过哪怕一点点。阿四 身汗水,连呼 都急促了起来。最后,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咬咬牙,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山石之上。 “嗡!” 阿四脑中一片混沌,终于失去知觉昏了过去。 朦胧中,她瞧见 天又飘起了鹅 大雪。漫天雪花中,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车上下来一个披了大氅的年轻女子...... ☆、第68章 □□美人 “混账!” 随着一声暴喝,有一物从书房飞出,砸在地上后咕噜噜滚了几圈,然后停在了冰冷的台阶上。 那是太子最喜 的一方双龙抱珠澄泥砚,此时却被当做污秽一般丢了出来,甚至磕出了一条细 。 这还了得?! 要知道,太子温润如玉,素有贤德的口碑,几时见他愤怒如斯? 守在门外的侍卫们见状,皆是屏气凝神,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 太子书房之内也是一片肃穆,静得能听清每个人的呼 之声。 临窗那张黄花梨木书案上一片凌 ,白玉笔架和金猊兽镇纸堆在一处,下面是一幅半成的画像。 画上的女子眉目清秀,眼中灵气 人,调皮地瞪着案边这个盛怒的男人。男人脸 铁青地扫了那一地奴才,又看了看画中人笑靥,忽而口气平淡道,“她不但早就到了京城,还在梨山晃了一月之久?呵呵呵,一个月,一个月你们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孤要你们何用?” 他越是冷静平淡,齐齐跪了一地的众人越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如见砒霜,抖成一团地唯唯诺诺道,“殿下息怒。” 此刻的太子却似乎全然忘记了适才的怒火,转身朝外吩咐道,“来人,备轿,孤要去红袖楼听戏。” 欧 明见此心下大急,忍不住膝行上前,大声道,“殿下!切不可为了一介女 了分寸,万一古池早已恢复了记忆,使了一招请君入瓮.....” “欧 ,”太子头也不回,径直打断道,“知情不报,自作主张,你该当何罪?” 欧 明闻言一震,却依旧咬牙继续谏言,“殿下,您 后将是一国之主,江山美人无所不有,何苦心系一区区女子......” 太子眉间一皱,眸中暗光微闪,正待说些什么,却听门口传来回报,道,“殿下,将军府三公子求见。” “刑关来了?”太子略一沉 ,点头道,“也罢,待孤见一见三公子再去不迟。” 话毕,他头也不回地抬腿出了书房,然后一边理了理衣袖,一边笑意浅浅道,“大雪封山困住了不少百姓,东 几位贤人能士进山施救,最终舍己为人,命丧深山。” 身侧随从听后低头称是,然后转身离开。 太子姿态雍容地往偏厅行去,脸上的笑意依旧让人如沐 风。只是他的周身是纷飞大雪,身后则是肝胆俱裂的哭喊...... 京城一处偏宅,苏幕遮心头狂跳,连声音都在不知不觉间有些颤抖,“无缘无故,怎会忽然自己撞石晕厥?” 苏右再次回道,“千真万确,暗卫一直跟着,若有危险,定然会现身相救,可是......” 苏幕遮来回踱了几步,道,“被路过的戏班子带回了红袖楼,请了大夫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是。” “怎会突然如此?”苏幕遮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看了眼苏右,道,“把本公子的狐裘取来,我们去一趟红袖楼。” “可是,”苏右犹豫道,“公子,您今 约了兵部的刘侍郎。” 苏幕遮淡淡道,“早就听说红袖楼的那出《红娘记》风靡京城,本公子好不容易来了京城,当然要带着丫鬟小厮前去听一听。当然,听戏的时候偶遇了旧识刘侍郎,总归要坐下来回忆一下往昔了。” 苏右霍然明白过来,正待去安排,却忽然一顿,奇怪道,“可是公子,您身边从来没有什么小丫鬟的?” 苏幕遮站在窗边回过头来,逆光之中眉目如画,他说,“陆双双来了京城数 ,如今也该带她见见旧识叙叙旧了。” 苏右一直走到门外还在想,这旧识是指阿四姑娘呢,还是指红袖楼中之人?好吧,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不过公子策算无遗,必然是对红袖楼一事有了自己的安排。他略一思索,将今 陪同出行的暗卫加了一倍。 红袖楼,屹立京城梨园界十年不倒,恐怕不只戏文唱得好吧? 红袖楼的戏文却是真的唱得好,所以尽管外面风雪 加,金大班也依旧忙得团团转。 金大班乃是红袖楼的班主,认识的人都赞她一句 际广泛,手腕了得。即使在遍地显贵,势力繁杂的京城,她也仍然混得如鱼得水。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金大班还是一花信年华的弱女子。 然而上天总是公平的,金大班万般皆好,却是长得分外抱歉。 她脸大如盘,眼小如豆,一颗蒜头大鼻子悬在脸中央,衬着那张长了龅牙的血盆大口,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更要命的是,她不笑便罢,一笑之下,更是猫狗嫌,鬼见愁,恨不能立马戳瞎自己的双眼。 这不,年方花信的金大班正笑得花枝 颤,对面那位侯府管事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卿本佳人,奈何太丑!iYIgUO.NeT |